看海 文 / 鲁赤
很想去看看大海，人近中年，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看过海，不能不说是个天大的遗憾。
曾经有一次和海亲密接触。那时我还是个追梦胜过追情人的年纪，随梦漂到南方的一座刚刚开放了的城市－－汕头。车过澄海，心里就一阵子狂喜：终于可以迫近大海了。一下车，我就直奔港口，本以为海水湛蓝湛蓝，像翡翠一般，没想到了海边，才发现十几年来坚守的梦，玉碎一般，被摔在了坚硬的水泥汀上。海浪翻腾着，海水灰黄浑浊，与长江汛期的洪峰没什么两样，而且天空阴霾，纵目远眺，所见尽是静泊港口的巨轮和零星礁岛，全然没有了水天一色，苍茫浩渺的广阔，心里只是一紧，一声叹息。
尔后的几年几乎与海无缘，只留对海水天一色的遐想。每当电视上出现大海波澜壮阔的画面，我都会情不自禁的深情观礼，那怕只是关于海的片言只语。终于有一次机缘，一九九八年秋冬，我出差到山东高密，投宿在一位老乡家。这位老乡由于妻子是本地人，所以就转业在了当地。忙完业务，他便邀我去烟台、青岛一游，只需二元车票钱。我有些心动，只是囊中羞涩，旅资所剩无几，我又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不想吃喝拉撒都让朋友掏腰包而心安理得，再者朋友邀玩的是市区，而我的心趣在渔村看海，所以最终还是婉言谢绝了。可归途中满脑子都是海的影子，火车上的无聊使我很快便和一位同座的焦作女孩相识，她说到泰山看日出或许能弥补一下情感上的些许缺憾，见我还算忠厚老实，拾金（她的）不昧，便许诺和我一起去，而且不用我花一分钱。我虽然诚惶诚恐，可还是经不住美女的力劝，最终还是在泰安下了火车。
第二天凌晨4：30左右，她就来敲我的门。我赶紧一滑碌爬起来，抹了一下脸就乘车出发了。车到半山腰的停车场，我们就在向导的带领下，打着手电匆匆出发。为了在日出时分准时登上玉皇顶，我们一路上很少说话，毕竟昨天才刚刚认识，也没什么话可说，只是女孩身上的香水味混和着青春女性特有的气息丝丝入鼻，醉人心房。起伏的连山巨人般的渐渐苏醒，偶尔的几只林鸟嘤嘤成韵的低语，远处的流瀑在幽谷中脆响，绵延不绝。来到玉皇顶，还未见日出，人就醉在山巅......
“看，日出！”焦作女孩惊呼，只见东边的辽阔山谷，云端的尽头，露出点点红晕，像少女涨红的脸，羞羞答答。很快，一轮红日就在那织锦般的云层里探头探脑，先是露出月牙般灿烂的笑脸，渐渐的，轻风扬起，仿佛被轻风托着，那红月亮冉冉升起，像刚刚出浴的红牡丹，艳艳融融，踏浪缓升，山川疏峻，草木清朗。在人们的一片惊呼声中，我拿起相机，拍下焦作女孩的倩影，她口含一轮红日，恍若神化中的仙女。这时，由于冷暖空气的迅速交融，形成阴阳分隔的两重天，一轮红日高高挂，底下是云雾翻腾，铺向天际，只露出几座峰峦时隐时现，虚无缥缈，像大海中的礁石，蔚为奇观。“啊，云海！”焦作女孩顾不得矜持，激动得手舞足蹈。我也被这壮观的景象震撼了，浑身热血沸腾，泪雨纷飞。为见日出而意外的见到如此壮美的云海，我说托了她的福。焦作女孩灿烂的笑了。我问她是否见过真正的海，她说她是大连某外国语学院的学生，她们的学校就依山傍海，真正是头枕着波涛，潮起又潮落，春去春又来。她这次是到淄博的姑姑家去。接着，她便滔滔不绝的向我叙述着关于海的奇闻轶事。最后，她又不无哲理的自言自语道：“实际的情形只有你自己去看了才知道，看海的人大多博爱、浪漫而又有梦。”我热切的望着她，并被她的睿智深深的折服，她便又邀我方便的时候不妨去她哪儿看海。
当天下午，我们便乘上同一列火车，我的终点是合肥，她本只有一站的路程，竟为了我们的相约而选择了哪怕短暂的同行，我很感激，目送她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一种莫名的冲动使我站起身来，我发现在她即将出站口的一刹那，她仿佛不经意的暮然回首，用手绺了绺齐耳的短发。我的眼睛终于湿润了......茫茫人海，再也找不到焦作女孩青春靓丽的面庞了，车厢还弥漫着女孩特有的芬芳。感哉斯容，不知这朵娇嫩的花骨朵儿，今天开放在何方圣洁的土壤里。
以后的二年，由于一个偶然的机缘，我有幸成为一名中学老师，一时的所谓忙，忙应酬，忙职称，结婚生子，上班下班，竟将那美丽的约会给耽误了。
最近教读海子的诗《面朝大海 春暧花开》，又勾起我对大海的热切向往，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浪漫情怀，还心如怒涛，热血沸腾，可不经意间瞥见几根早生的白发，又悲从中来。但有时我又想，海子也应是与海有缘的人，不仅名子有海，诗中有海，心中更有海，连最终的归宿也选择在海（山海关），确与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难道冥冥之中与海有约的追梦人都是与滚滚红尘格格不入的独行剑客？生命是脆弱的，然而本色苍翠，象小草，岁岁荣枯岁岁新；生命如海，本从大海中孕育，回归大海便是生命之树常青。
总有一天，我将抛妻别子，学海子，只身打马过草原，洗去岁月的铅华，去看海！
2005.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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