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
生活在尘世间,常在路上走,于是就会见到许多一起行走的人。这些人大抵会随着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就像微风拂过水面,很少能在记忆中泛起多少涟漪。
但是也有例外。
那天晚上,一个朋友邀约吃饭,饭局结束已经很迟,路上出租车可能都和它们的主人一起进入了休息的状态,路上少有行人,只有街灯照在路边的行道树上,在地上投下斑斑驳驳的树影。我在路边等了很久,终于看到一个马自达(经过改装的人力车)缓缓而来,在我的面前停了下来。 “要坐车吗?”问话的声音不是年轻人,而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在我们这样一个小城里,年轻人已经很少骑着这样的车子去招揽生意了,从心底上我有些排斥自己坐这样的车,倒不是因为车,而是骑车的人年龄大多已经和我的父母一般了。见我有些发愣,车主说:“上来吧!不要多少钱!天很晚了,快点回家吧!”那种说话的语气让我似乎无法拒绝,我看看路的两个尽头,仍然没有出租车的影子,——我只能坐这车回家了。
坐到车上,车动起来了,我才看清这是一位怎样的老人。很胖,不是那种一般的胖,她的身板挡住我了我前面的视线,真难为她了,换作其他的人,就是走几步路也会停下歇歇喘口气的,而她在这样的深夜还不休息,我有些奇怪。于是就有了下面的一段对话。
“老大娘,你这么大年纪还出来开马自达啊?”
“家里要用钱呢!”
“那白天不能开吗?”
“白天我在学校门口摆了一个煎饼摊子,没有时间,不苦(挣钱)不行啊!”
“你应该在家养老,应该是你儿子来养活你了!”
“我也不愿意这样。不出来又怎么办那,我家是遭难的人家啊!”
可能是我的问话引起了老人的话头,从她断断续续的谈话中,我了解到,这真是一个不幸的人家。儿子在深圳做工,“非典”期间不幸患上急性肝病,在深圳无钱医治,想回家治疗可惜无论哪辆车遇到这样的病人都是一律不准上车,怕他是“非典”患者,等到“非典”结束回到家时已经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三个月后丢下老人老婆和孩子撒手而去。儿媳妇见丈夫死了也在几个月后留下上小学的儿子远嫁他乡,家里就只剩下了她老夫妻和一个孙子,老头子又因为家里遭此变故,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再也没有经营谋生的能力了。于是一家的重担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你看我多胖啊!心宽体胖。以前一家的日子真不错,但现在不行啊!”说完了这些话,她长长的一声叹息。
“如果我不上街来做事情,孙子书就没有办法读了,老头子药也没有钱吃了。”
听了她的话,我只能用充满敬意的心态来重新认识这位素不相识的老人。一个老人,一个家庭,这该是怎样的一副重担啊!下车之后,我目送老人的车渐渐远去,那车灯在无灯光的小区里逶迤成了左右摇晃的光柱。
我再也没有遇到她。
生活,其实在很多时候需要我们坚强地面对!于是,我常常地想起这位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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