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还差一点儿（四）[/P][P][COLOR=rgb(68,68,68)][BGCOLOR=rgb(255,255,255)] [/BGCOLOR][/COLOR] 教室里有恢复了安静，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与开始不同的是新老师也不知所措，他还没有理清头绪，不知谁对谁错，更不知该站在哪一边。她一会儿看看面有愧色的燕子，一会儿看看如涂了鸡血的彩迷，眼里露出不安的烦躁。新老师委实郁闷，刚到班上，收到同学们的冷遇，由于苍蝇的到来刚刚活跃了气氛，不想到又遇到两个学生的唇枪舌战。不要埋怨新老师的犹豫，他本来就没有多少文化，只是高小毕业。在农村也算个文化人，但是要当老师就差了那么一点儿。不是政府放任这种情况，只是偏远地区留不住老师，没办法啊，有老师总比没有强吧。何况他擅长数学，对学生毕业后做个买卖还是有用的。为何课堂会变成这个样子？新老师想起自己读书时，老师都是板起脸孔，或许是自己太和善，学生认为和蔼可亲吧。
[COLOR=rgb(68,68,68)][BGCOLOR=rgb(255,255,255)] “课堂就像战场，你们这样闹来闹去，成何体统？”新老师脸一沉，严厉地说，“不要以为老虎不发威，你们就也为我是病猫。告诉你们，我张某人不是好惹的，哪个胆敢再动一下？”[/BGCOLOR][/COLOR]
[COLOR=rgb(68,68,68)][BGCOLOR=rgb(255,255,255)] 教室里充满了杀气，连最调皮的任志海也屏声静气，生怕弄出什么动静。从这短短的三句话，学生们都知道新老师姓张。“太好了，新老师和我一个姓。”燕子心里想着，“爷爷说同姓的人，五百年前是一家，说不定我们还是亲戚。”燕子暗自高兴，只是想到爷爷就不那么痛快了。她偷窥一下张老师，没想到张老师正盯着自己，她立刻紧张起来。张老师看到学生噤若寒蝉的样子，满意地松了口气。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开学。燕子背着小书包，穿着爷爷在世时买的夏装。这套夏装虽然稍稍偏小，可是色彩和样式不错，穿在燕子身上，就像就像定做的一样，显得苗条活泼。燕子的眼睛给脚步开路，远处稀稀疏疏几只鸭子在一望无边的稻田里，埋着头，翘起屁股，那长长的喙深入田里的烂泥里，偶尔从里面叼出一只黄鳝或泥鳅，被捉住的泥鳅黄鳝往往不甘心，拼命地在鸭嘴旁边打转。那鸭子就像得胜的将军，任凭黄鳝泥鳅在嘴边挣扎，它们的斗争常常惊动其它鸭子，它们一股脑地跑过来，一场夺食战争就这样打响了。这次战争随着猎物被吃而结束。如果人就像鸭子这样多好啊，吃饱了就自由自在。可是人因为有思想，所以多了很多苦恼。虽然爷爷已经去世了，家里并没有出现春天，相反，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整整一个暑假，天天喝稀饭。就算和稀饭也没有关系，家庭气氛却越来越紧张。妈妈一天到晚都黑着脸，好像每个人都欠她一样。大多数时候，爸爸早出晚归，他不是去挣钱，而是到茶馆海侃。每次回家都是醉醺醺的，有些时候还没有进屋，呕吐物伴着刺鼻的酒精味从他口里喷出来，燕子跑过去，想扶起爸爸。“我--没--有--醉.贩贩"爸爸摆摆手，语无伦次地说，还没有说完，手豁然落下，他倒在地上，鼾声如雷。燕子很着急，匆匆忙忙捂住鼻子把呕吐物收拾干净，再使出吃奶的劲，把爸爸拖到床上。妈妈幸苦一天回到家，看到躺在床上的爸爸，火冒三丈，声嘶力竭地吵闹。只有燕子，坐在灶边，一边烧锅，一边流泪。只有收玉米，燕子才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玉米棒子收回家，爸爸没有出去喝酒，他坐在箩筐旁边的凳子上，把钻子的尖端放在玉米柄，使劲向前压，黄黄的玉米从棒子的两边飞奔而下。燕子喜欢劳动的爸爸，在劳动中，爸爸没有醉酒的神志不清，他滔滔不绝，一会儿讲奇闻怪事，一会儿讲历史，虽然他有意卖弄时，常常闹些“张飞打岳飞打得满天飞”的笑话，可是在那个文化生活极度匮乏的年代，谁有知道这一点？就算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在意的。只有这种时候，燕子才感觉到家庭的温暖。为什么人要有思想？为什么自己向往融洽的家庭氛围？在家里，燕子时时感觉到窒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家庭战争。在假期，她多向往学校的生活，只要能在家的时间少一点，她就很满足了。
彩迷家虽然 于燕子家很近，可是从拿通知书那天起，就没有在说过话。那天放学时，燕子想和她一齐回家，可是彩迷却把头扭向一边，口水喷得老远。没有办法，燕子将永远失去这个儿时的朋友。除了她一人，学校还有一些小朋友，再说张老师对她的印象不错，会像李老师一样关爱她。
脚踏进校门，眼睛跟着脚步走进教室，穿着漂亮新衣的彩迷在讲台前和李老师在快乐地交谈。“张燕，是个没良心的人，全队的人都在说她。”
血液一下子涌上来，燕子失神地站在教室门边，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脚收回去。更不知道这个小娼妇 ，背地里说了她多少坏话。“我没良心，难道你就有良心吗？现在你有新衣服就不得了了，忘记以前是怎么厚脸皮借我衣服的。”燕子心里骂道，他多希望张老师对彩迷的话有一丝怀疑啊。“她爷爷对她的好，是出名的。可是他爷爷生病后，他不但讨厌自己的爷爷，还推倒爷爷的输液架 。她爷爷死后，她还很开心贩贩?燕子听不下去了，他看到张老师眉头紧锁， 咆哮着：“太不像话了，小小年纪居然这样。
燕子跑出学校，蹲在学校后的干水渠里，任凭泪水冲刷醉酒的脸庞，为什么苍天对我这么不公？我对爷爷的好怎么就没人知道，我为爷爷嗓子都唱哑了，怎么没人表扬我，为什么，你们总是看我的缺点。我也是人，一个小学生，难道就不能有一点自己的情绪吗？再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你们也去试一试，说不定还不如我。燕子爬起来，双手使劲地把水渠变的草，草边缘的小刺把她的血划出来了，点点的留下来，滴在草上，滴在泥土上。
她喘着大气，泄气地坐在水渠里，抓起泥巴，扔到远处的田里，溅起一朵朵水花，水纹一圈圈地荡漾开来。现在学校里没有了燕子的欢笑，她一想到同学们鄙视的眼神就失去生活的勇气，如果家里是避风港多好啊！好久也没有享受妈妈那温暖的怀抱，好久也没有听到爸爸那爽朗的笑声。家里有的是是永无止境的争吵。这个日子怎么过啊。
家里的争吵声，彩迷恶毒的告状声，张老师的指责声，声声入耳。难道我真是一个坏良心的人，难道我的良心被狗吃了，虽然刚刚发现爷爷过世时，有一丁点儿的窃喜，虽然爷爷出殡时，没有像姑姑们那样声嘶力竭地哭泣，可是我时时想起爷爷，想起他把握抱在腿上和我做猜中指游戏，想起他慈祥的面孔，想起那时温暖的家庭气氛。如果没有后来，那该多好啊。如今受了委屈，谁会为我抹去脸上的泪滴?如今心里的屈辱，谁又会听我述说？燕子把心里的悲苦，发到泥土上，她使劲地踩踏着水渠。
报名的学生都回家了，燕子失神地望着天空。天空那么高远，那么博大。天空下的校园多么宁静，还是那么古色古香。或许欢乐不会再来。不，我要让校园成为我快乐的乐园，我要好好学习，让老师和同学喜欢我。我也要让家里变成安全的港湾，让爸爸妈妈明白女儿就是他们的骄傲。燕子想到此，抹了抹脸上的泪滴，背着书包跑回家。家里没有人，妈妈在外劳作，爸爸或许去茶馆了，不管怎么样，把午饭准备好。
燕子放好书包，背上背篓，到外面去捡柴（农村煮饭烧柴，没有柴，要到外面去寻找，俗称“捡柴”）。燕子动作麻利，很快就装满了一背篓。当他背着背篓回到家，看到爸爸一脸严肃地坐在凳子上，妈妈也哭丧着脸。又吵架了，燕子心里嘀咕着，径直走到厨房。
“过来，老子有话问你。”爸爸那严厉的口气，吓得燕子收住了脚，怯生生地回头张望。
“张燕，放下背篓，过来。”爸爸一改平常的昵称，连名带姓地叫她，语言简练得让人害怕。燕子心惊胆战地走到爸爸面前，“谁叫你逃学？”爸爸一耳光飞到燕子脸上，燕子感到火辣辣地疼。
逃学了吗？逃了吧，今天到校的目的是报名，而自己没有去报名啊。怎么向爸爸述说心中的委屈，自从爷爷去世后，爸爸的脾气就暴跳如雷。可是像今天这样对燕子动粗，还是在爷爷去世前。
"今天到哪里去完了？裤子上的血是哪里来的？"爸爸无意间看到燕子膝盖上的血迹,更加生气，他脸涨得通红，从腰间抽出皮带，把燕子趴在板凳上，使劲地抽打着燕子的屁股。每抽一下，燕子都感觉天旋地转，她大声地嘶吼，"爸爸，别打了，爸爸，别打了。”
皮带无情地抽在燕子身上，泪水打湿了地面。
“孩子逃一次学，你就打成这样，那么多人没有上过学，还是在过日子。”看到女儿被打成这样，妈妈跑过去夺爸爸手里的凶器。
“你滚开。”爸爸一把推开妈妈，妈妈被摔倒地上。一天抱怨的妈妈，一天板着脸孔的妈妈还是爱自己，她用她的方式保护着女儿。燕子想起来扶妈妈，可是腰杆直不起来。没想到鞭子又落到燕子身上，妈妈从地上爬起来，扑在燕子身上，“要打就打我，我没有把女儿教好。”爸爸扔下皮带，走进卧室。妈妈把燕子背到床上，一把鼻子一把泪，“女儿啊，你一定要争气，现在的家庭这么困难。如果你不争气，妈妈怎么活啊！”妈妈温润的大手轻轻拭去燕子脸上的泪迹，妈妈还是那个慈爱的妈妈，只是拮据的生活夺走了她脸上的笑容，让她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一天到晚忙个不停。燕子看到妈妈那日趋黑瘦的面庞，看到那代表沧桑皱纹爬到妈妈那三十岁的额头，她忘记了自己的疼痛，忘记自己的委屈，向妈妈保证“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吃午饭了，燕子在大厅里叫爸爸吃饭，叫了很久爸爸还是没有来，妈妈叫，他也没有来。不分青红皂白把燕子打得这么惨，还冲气不吃饭。妈妈端起碗，吃起来。看到燕子没有动，把碗推到燕子面前：”吃，快吃，他不吃就算了。把你打成这样，还不吃饭，不要理他。“
燕子没有听妈妈的话，她要改变家庭气氛的决心还没有变，他端起碗，拐着腿，吃力地来到爸爸的房前。一股刺鼻的烟味从里面飘出来，燕子看到爸爸手里拿着烟，半侧着身子，脸上的泪珠就像断线的珠子飞奔而下。燕子惊呆了，他从没有看到过爸爸的眼泪，包括爷爷去世。爸爸常说男儿流血流汗，不流泪，今天却如此多情善感。燕子心里酸酸地，她跑过去，把碗放在柜子上，一把抱着爸爸，泪如雨下。
”燕子，爷爷说过你是他最聪明懂事的孙子，以后也是最有出息的孙子。你怎么能逃学？怎么能让爷爷在九泉下不安心？不是在路上遇到你们的张老师，我还蒙在鼓里。”
“爸爸，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来吃饭。”燕子一把祈求爸爸，一边把碗端到爸爸面前。
天下，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燕子在疼痛中感受到浓浓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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