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企盼
江都市昌松小学　　龚亚龙
想知道一片树叶的生命轨迹，你该关注它生长的大树。想了解一个孩子的生命轨迹，你不能忽略他（她）成长的家庭。家是每个人身体的港湾，心灵的驿站。在这里，人们才能回复真的面目，袒露真的性情。
今天，我有了做教师以来真正意义上的一次家访。从教十年，与家长的接触多在匆忙之间。或是在校门口遇到，草草寒暄几句；或是打个电话，就事论事一番。这次决定登门拜访，还得从新接手的班级说起。
开学分工会议结束后，我不知是喜是忧。同事们带着玩笑的口吻问：“龚盼成到你班上了吧？”我苦笑。关于这个孩子的情况，学校里的老师多少都了解一些。二年级时，他就是办公室里的常客，不是上课讲话就是下课打架，老师批评他时，他总是紧握拳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时隔不久，他的父亲因违法被判刑五年，第二年，母亲迫于生活压力，到南京龚盼成舅舅处打工，家里只留下十一岁的姐姐龚盼与他一起生活。据知情人介绍，姐姐龚盼并非亲生，龚盼成父母婚后多年不育，于是领养了一个女孩，起名龚盼，意在盼望有个自己的孩子，三年后居然真有了一个男孩，于是起名盼成，意为企盼成真。按理说这样的家庭，应该是充满幸福的，美梦成真、儿女双全。但现在发展到如此地步，难免对孩子的心灵造成巨大创伤。乖巧懂事的姐姐一边上学一边承担了洗衣做饭的家务，然而对于顽劣的弟弟，她却无能为力。几年下来，龚盼成的表现愈加恶劣。
虽说对龚盼成的劣迹早有耳闻，在他到我班上后，我对他并未有歧视，有句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宁愿反过来想：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特别是在了解了他的家庭情况之后。我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逐步转化他的行为、品格，但事与愿违，开学第三天，他就因玩瓷片，把一个二年级学生的脸划伤了。我于是进行了第一次家访——与他在南京工作的母亲通话。我的谈话只有一个主题，就是希望他母亲能回来，一个没有监护人在身边的孩子，自己出了事麻烦，闯了祸更麻烦。然而他母亲的回复是不可能，没有钱，不仅姐弟俩的学费没有着落，日子也难过下去。生活是现实的，我只能让步，建议家长多打电话回家督促。没料到，接下来龚盼成开始旷课，半天没来学校，打电话到他家也没人接。第二天他又来上学，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感冒了在家休息，没接电话是因为电话坏了。
我本想此事就此了结，谁知仅隔一天，他再次旷课，这次连借口都懒得编，直说是在家看电视了。我又一次打电话给他母亲，结果是他舅舅接的电话，答应转告。我想起上次龚盼成说电话坏了，不知是真是假，倘是真的，那也指望不上他母亲。于是，我决定到他家去看一看，虽然已经知道这是一次见不到家长的家访，但我期待能从龚盼成生活的环境里找到一些什么。
听说我要家访，龚盼成显然很意外，他提醒我家里没有大人，我说没关系，他只得默然。下午放学后，我随龚盼成来到他家。令我意外的是他家的房子，并非想象中的低矮破旧，是一幢二层楼，当然主人的经济能力显然不强，楼房并未修缮得很完备，许多设施有待经济好转后继续建设。我由此想象，这原本应该是个虽不富裕，但有着美好规划的家庭，只是因变故而停滞了。我又想象两个孩子的心理是否因此有了巨大的落差而难以接受，更何况他们的父亲是去坐牢了，这是连成年人也无法接受的现实。走进屋内，和其他人家并无太大区别，只是因没有大人而少了一点生气。我想象每天晚上，当姐姐去上晚自习时，龚盼成将一个人面对怎样的寂寞，难怪他放学后常玩到很晚才回家，难怪他沉湎于电视不可自拔。这样的孩子，应该希望和别的孩子玩呀？为什么他总和人打架呢？我想到有心理学家指出：儿童的攻击行为有时是因自卑引起的自我保护。怕被人欺负而去欺负人，看似不可思议，却真真实实。龚盼成是否也有这样的心理呢？他害怕孤独而来上学，却因和别人难以相处而逃学？种种设想在我脑海翻腾。
这时，姐姐龚盼回来了，她要抓紧时间吃点晚饭然后去上晚自习。对我的到来她并不十分惊讶，开学时这个女孩和龚盼成一起来报的名，她长得清秀，面带微笑，我觉得她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坚强。她说自己的亲身父母在养父判刑后曾想接她回去，但她一口拒绝，一方面是对亲生父母遗弃自己的行为难以接受，另一方面是想陪养母共度难关。对这个弟弟，她有埋怨，但没有撒手不管。她希望弟弟能早点懂事，走上正道。养父再有一年该刑满释放了，她希望一家人能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龚盼要去学校了，我也告辞，看着龚盼成一个人坐在屋里，我有一点伤感。
家访归来，我没有记录一个字，因为我没有见到家长，自然也探讨不出什么教育措施。即使硬要记点什么，对这个家庭也毫无用处。我想我只能提醒自己多设身处地地走进龚盼成的精神世界，体会他，引导他，改变他。我还要做的是：与他的家人一起，企盼他们全家团圆，企盼他们再一次美梦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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