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姐弟
                                  ●记者 程小燕
 
      在商洛山区，随着外出务工人员的不断增加，许多家庭不得不将尚未成年的子女留在家中读书，于是，形成了一个“留守儿童”群体。这些孩子过得好吗？冬日的一个周末，我带着疑问走进大山深处的红土地——山阳县小河镇袁家沟口村。

      在袁家沟口小学，老师们的话语中透露出对这些留守孩子们的担忧。他们说，村里的青壮年劳力几乎都出外打工去了，有很多家庭是夫妻俩都在外打工，家里的孩子有的留给爷爷奶奶照顾，有的留给亲戚邻居照看，还有的由家中稍大一点儿的孩子照看比自己小的弟妹。在随后走访留守孩子们时，我看到的是一个个因为缺少父母呵护而少了原本属于他们的活泼和无忧无虑，过早地多了几分稳重和沉默。

      肖军老师说，他以前带过课的学生王兴萍姐弟就是留守孩子，而且很典型，住在离袁家沟口小学十几里外的东沟组一个叫六儿丰的地方。校长担心我找不到路，特意安排肖老师骑摩托车送我去。

      山村很寂静，村民的房子几乎都是石板房，屋檐下挂着收获的玉米、柿饼。国庆期间的那场洪灾，使这条窄窄的公路多处被冲毁，一路上不时可以遇到修路的村民。摩托在颠簸的山路上跑了好一阵子后，远远地望到半山腰上有粉刷得白白的房子，肖老师说，那里就是王兴萍的家。我们下了车搓搓冻得麻木的双手，又气喘吁吁走了几分钟山路，才到了他们家。此时，阴沉沉的天空竟下起了雨。

      我们走到院子时，王兴萍和弟弟王兴国正端着搪瓷碗吃饭，姐弟俩一边一个坐在门口两侧的木墩上。王兴萍跟肖老师问了好，又给我们让座、倒水。因为忙，肖老师跟王兴萍交代了几句就回学校了，此时已过中午12点。14岁的王兴萍说，弟弟今年11岁，在袁家沟口小学读六年级，她在小河中学读初中一年级。姐弟俩读四年级以前都是在离他们家大约三四里远的东沟小学，母亲李淑琴一直在家照顾两个孩子。王兴国升五年级后也要住校了，不用再急着每天按时给孩子做饭的李淑琴考虑到两个孩子读书的开支越来越大，安顿好家里后也赶往丈夫王德山在西安打工的沙场干活了。这一年多时间里除了农忙时夫妻俩回一趟家之外，平时家里就只有王兴萍、王兴国姐弟俩。       王兴萍说她每周带10元钱，而弟弟王兴国只在开学初给学校食堂交180元的伙食费，父母怕弟弟饿着，另外每周给弟弟2元零花钱，因此，姐弟俩一个月总共要花50元钱。父母把生活费放在邻近的婶婶家里，姐弟俩每周都回来取一次。王兴萍说，她的同学有的一周只有5元钱的生活费，还有很多同学只在开学交伙食费，平常就不再向家里拿钱了。

      和姐姐王兴萍说话时，看上去挺机灵的弟弟王兴国在旁边一直没吱声，我问他：“你想爸爸妈妈吗？”王兴国一边玩着手里的两颗琉璃珠子，一边干脆而倔强地回答：“不想。”之后他将目光投向别处，似乎不想再答话。而面对同一个问题，姐姐王兴萍的眼眶瞬间溢满了泪水。王兴萍说，每个礼拜天她都非常想念爸爸、妈妈，特别是想妈妈。可是，如果父母不出去打工他们就没钱读书。她希望爸爸出外挣钱，妈妈能留在家里就好了，这样每个周末就有人做熟了饭在家门口等他们回家。王兴萍说话时，一直抬起头努力保持着笑容，不想让眼泪掉下来，但是，两颗大大的泪珠还是挂在眼角，像天边闪亮的星星一样晶莹。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王兴萍说她得去洗碗了，下午还要赶到学校去。跟着她走进厨房，屋里光线比较暗，王兴萍拉亮了电灯。贴着白色瓷片的灶台上散放着碗、筷子，一口大铁锅里还有吃剩的面条，王兴萍麻利地收拾起来。姐弟俩在家里大部分是吃面条，蔬菜只有土豆，家里有蒸米饭的电饭煲，但两个孩子很少用。因为是姐姐，父母不在家她理所当然要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做饭、洗衣服王兴萍全包了。她说，其实也没多少要干的活儿，弟弟还会经常主动帮忙。

      王兴萍洗完手回到房间时，弟弟王兴国正在叠姐姐前一天洗的衣服，两个孩子把要穿的衣服整理好后，就该去学校了。王兴萍说，每次往返学校都是和弟弟一起走，弟弟王兴国到学校只需要走1个小时，她到学校要走3个小时的路，得早点动身，不然天就黑了。她将两个装着衣物的塑料袋放到门外，又让弟弟背上书包，然后，用一把大铁锁锁上了门。

      返校的路上，他们遇到很多也回学校的学生，有的提着烙的锅盔馍、有的抱着装咸菜的罐子。尽管生活学习的条件很艰苦，却依然完整地拥有着属于他们的快乐，上学路上笑声不断。和这些有着山一样坚韧品质的孩子们一路同行，我一直阴郁的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放眼望去，两山之间的乡村公路如同一条窄窄的河道，匆匆前行的孩子们就像一个个小水珠汇集着，奔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