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样的感动
曲明城
一封来自于一所普通大学的信。信上的文字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老师:您好!祝您工作愉快,同时祝您家庭幸福。在我享受大学里温暖阳光的时候,我总会想起那次考试,想说声谢谢您。那时,我不是一名好学生,对学习也没多大兴趣。成绩不好,我很自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行,便想放弃。为了父母,我没有像班级里其他人那样找个借口不参加考试。考场上,我为自己不交卷(实在不会)找了个借口,没想到您还真的相信了。也许就是为了您的那份信任吧,我开始学语文,然后又开始学历史、地理。今年高考,我考上了大学,虽然不是名牌,不是重点,但对于我和我的父母来说,也是天大的喜事。……
读罢此信,眼前浮现出那个瘦小的身影和那张让人特别难忘写满真诚的脸。
还记得那场期中考试。走进高一·十班教室的时,我看到里面一片哗然,打闹的、追逐的、看课外书的、大声喧哗的,整个就是一个大市场。
发卷不到十分钟,就有人举手问是否可以交卷。我把学校的要求又强调了一次:一个小时之后可以。有的学生发出了沉重的叹息;有的学生干脆趴在桌上睡觉——睡不着,斜眯着眼,无所事事;有的开始欣赏窗外的风景。只有不多的几个人在看卷子,煞有介事的做着选择题。
这里汇集的是年级排名最后的40名学生。每次考试几乎都是这些人占据着这最后一个考场。因为来自于年级的多个班级,所以这个考场又有一个称号——联合国,每次考试都“名正言顺”地变成了联合国例会。驻联合国的“大使们”多来自比较富裕的 “国家”,现代化的武器装备一应俱全。开会时,尽管一再要求遵守会场纪律,但是依然有不和谐的声音时时响起:来电话了,来电话了——这是一个清脆的童音;亲爱的你慢慢飞——这是一段悦耳的音乐;主人在开会,请过一会儿再打过来——这是一句诙谐的调侃。每个节目过后,都是一片哄笑。
考试的精彩多在最后二十多分钟。幸运的可以接收到会场外的 “好消息”;好一点的可以左顾右盼找到几个 “兴奋点”;还有的通过比较原始的办法——传条,求得一杯羹;实在没有办法的也会在交卷前的三分钟内答完所有的选择题。
每次开会时,这些大使们都会成为焦点。作为这个会议的主持人实在是一种 “幸福”的折磨。你要忍受难得的寂静——趴在桌子上的一片;你要用语精密、态度诚恳地劝导——不要有过多的想法;你要适时地提醒——考试已经过去了多少时间;你要有分寸地把握——会员们动作的尺度是否严重超标。那个时候,也只有那个时候,你才能真切地体味到什么是 “成就感”,才能真正地读懂什么是“任重道远”。
物理考试还有五分钟就要结束了,还有六个会员在坚持。我走到考场最后的一位学生跟前:“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答呢?”“一点儿都不会,答不上。”“可以把选择题答一答嘛。”“那样获取的分数,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以后,你学文科,还是理科?”“我学艺术。对分数要求相对少些。”“还是把选择题答一答吧。” “老师,我不交卷可以吗?那样班级的平均分就会高些。”(为了不影响班级和教师业绩排名,学校规定没能考完所有科目的学生的成绩在统计时不计算在内。)
看着她那张纯真的脸,我相信她的话是真诚的,与虚假无关的。我没有为难她,还因为那张卷是空白的。
当时,我被她骗了,我的信任被她的“纯真”利用了。如今,了解真相后,难言的滋味涌满我的心头。既有被骗后的痛心,也有一种异样的感动。回想以前,面对一群没有学习能力却要坚持 “上班”的弟子,我困惑过:现行教育的忍耐力还会有多大,我思考过:教育的未来会是怎样,我也杞人忧天地和别人探讨过。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意识到:差生需要的是一份鼓励,一份信任,一份尊重,而不是我们老师心目中最看重的书本知识。当信心回归的时候,差生其实可以不差,做不到最好,但至少他们会尽其所能的去做,争做更好。
成就人一生的不全是他的学习成绩,更重要的是他的性格和品质。“关注每一个学生,不歧视任何一个差生”,这句话我们听过、说过,但我们认真地实践过吗?也许在我们教师的字典上,本来就不应该有“差生”这个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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