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  膀

    偶然看到这样一个故事，我觉得特别有趣。
    1968年，美国内华达州的一位叫伊迪丝的三岁小女孩告诉妈妈，她认识礼品盒上“OPEN”的第一个字母“O”，当妈妈知道是幼儿园老师教的以后，一纸诉状将幼儿园告上法庭，理由是老师剥夺了她女儿的想象力。她说女儿曾把“O”当成苹果、太阳、足球、鸟蛋等圆形东西，然而，自从幼儿园把“O”当作字母教给女儿后，她便失去了这种想象能力。她要求幼儿园赔偿女儿精神伤残费100万美元。
    此事在美国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很多人都认为这个母亲实在是小题大做，简直疯了，甚至她想为女儿找个律师都很困难，因为律师都认为她是无理取闹，是在白白浪费精力，她决定自己辩护。三个月后，出人意料的是，法院竟然宣判幼儿园败诉，原因是陪审团23名成员都被这位母亲在辩护中讲的一个故事打动了。
    她说自己曾在一个公园里见过两只天鹅，一只被剪去左边的翅膀放养在大水塘里，一只完好无损被放在小水塘里。她迷惑不解，询问了管理人员才知道，这样做就是为了防止它们逃跑。剪去翅膀的那一只无法保持身体平衡，起飞后马上就会掉下来；另外一只虽然完好无损，但起飞时没有必要的滑翔路程，自然也永远不能高飞。那一刻她为两只天鹅而感到悲哀。而现在，自己的伊迪丝不也成了幼儿园的一只天鹅吗？老师们剪掉了女儿的一只翅膀，一只幻想的翅膀，他们早早把女儿投进了小水塘，那片只有ABC的小水塘。
这段辩护词后来成了内华达州修改《公民教育保护法》的依据。也许这也是美国在科技创新方面始终走在世界前列的一个重要原因。
    读后，禁不住对这位母亲肃然起敬。是啊，虽然她的做法在我们今天看来仍有些不可思议、小题大做，可她的远见卓识却改变了很多人的教育观念，即想象和创新是孩子们的权利，教育者应该尊重，并让这种尊重成为一种教育力量。
    刚出生的孩子没有一个不可爱，这是上天的公平；不少孩子越长越不可爱，这是失去童心的成人加给孩子的不公平。孕育我的孩子的过程中，我每天都在祈祷，不管是男孩女孩，也不管是漂亮丑陋，只要健健康康就好。儿子出世了，谢天谢地，非常健康，当时就想，只要孩子一生平安、健康、快乐，我这做母亲的就再无其它所求。
    可是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对儿子的期望越来越高。他喜欢随意涂鸦，有时画到夜晚十一点还不睡觉呢。儿子曾跟着他一位叔叔学了几天，有一次，他画了一棵树，树上结满了鲜红的果子，树梢边有个孩子欲摘果实，可能觉得孩子在半空悬着不合理吧，于是在脚下再画一片云朵，可是距离仍然远够不着果实，儿子又灵机一动，给小孩手里画一根长木棍。显然，儿子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他叔叔也夸他聪明，我更觉得那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最有创意的绘画作品，突然我想到不让儿子进行专业的绘画训练岂不浪费了这么好的天赋吗？于是我给儿子报了绘画班，那个老师让孩子们都照着他画好的作品好，连上的颜色也都要跟他一样，不到一个月儿子不想在那儿学了，我忙又给他换了个绘画班，结果更糟，老师让画实物，儿子画不下来都急哭了，又没坚持到一个月。令我伤心的是，儿子以后再不提画画的事。
    是我，亲手剪断了儿子想象的翅膀，剥夺了儿子创造的权利。
    痛定思痛，一定是我的教育理念发生了偏差。对儿子尚且如此，对学生呢？难道我没剥夺过他们思维和创新的权利吗？那次考试遇到一道排列顺序的题，自己不也觉得三种排法都合情合理吗？可是为什么要屈服于所谓的标准答案，而违心的把大部分同学的另外两种排法打“×”呢？
    什么时候的孩子最幸福？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孩子，在父母眼里最可爱，任何一个为人父为人母的人，此时都特别关注孩子的喜怒哀乐；孩子呢，也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从不用看别人脸色。那位内华达州勇敢的母亲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让女儿的思维晚一点受到约束，跟她一比我羞愧万分，无论是身为母亲还是作为老师，我都没有很好地保护孩子们的权利，实际上我完全可以让我的儿子和学生的思维再开放些，条条框框再少一些，为他们的童年多挽留一些开心的笑声。
    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该还不算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