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初荷应该好好向您学习的，但还是耽误了很多，真遗憾。教师节到了，初荷祝您节日快乐。

九月九号下午，林志清一点半钟没到，就回了学校。跟几个学生说好了的，测试卷上的几个题目要给他们再讲一下。刚坐下来才一会儿，就有一拨一拨上了高中的学生捧着鲜花拥进了办公室。
“请问，王老师在吗？”
“老师，请问张老师坐哪一张桌子？”……
林志清这才记起，明天是教师节了。林志清推了推眼镜，又把头埋在了试卷里。
看到那些孩子们雀儿似的来送花，林志清从心底里羡慕王老师张老师。其实，一直以来，林志清就和王老师张老师他们一样，也会时时享受着教育的幸福。幸福就像是盐一样，它总要附着在什么东西上品尝起来才能有味，那是一定要有形式的，比如，夹在日记本里的一句温馨的提醒，偷偷放在办公桌茶杯底下的一包维C银翘片，或是从远方寄来的一张温馨的贺卡。当然，这种幸福比较集中在教师节、圣诞节和元旦这样的日子里，而且多是毕了业的孩子才更容易想起昔日的老师来。林志清有好几年没带毕业班了，自然，这样的幸福就比以前要少了些。
一拨出去，一拨进来。
林志清尽量集中精力为班上的几个孩子讲试卷，但就是难以十二分地投入，仿佛以前教过的孩子的身影老是在眼前晃动。
“林老师。”
“林老师，我们来看你来了。”
“朱宏伟，金恩民！”林志清没想到今天会有学生来看他，一抬头竟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你们今年该上高二了吧。”
“林老师的记性真好。”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他们也没有想到只教了他们初一初二两年的林老师还能不假思索一口叫出他们的名字。
那几个听讲试卷的孩子很懂事地悄悄离开了办公室。还用林老师再讲吗？眼前的情景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教育。
林志清整个下午的心情一直很好。晚自习下，还去学生公寓看了一个有点儿感冒的孩子，林志清刚准备回家，这时，手机响了。
“您是林老师吗？”
“我是，你谁呀？”
“我叫黄军碗，您想起来了吗？”
“噢，……我还是没想起来。”
“就是老惹您生气没少挨您揪耳朵的那个黄军碗哩？”
“你现在哪里？”挨过林志清揪耳朵的可多了，恁他怎么努力，仅凭声音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这个叫黄军碗的孩子是谁。
“我现在中国矿大读研呢。”
“好啊，好啊，有出息。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我找您好长时间了，最近在网上才找到你的。”
“你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我好多年没见您了，就是有点想您。以前没有好好读书，不好意思找您，现在我觉得可以向您汇报一下我的成绩了。明天是教师节，顺便祝您节日快乐。”
“你还能记得我，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一定要好好干，啊？”
不论怎么说，林志清今天是高兴的，在他的眼里，明天庆祝会上的披红挂彩不一定抵得上孩子们的一声真诚的问候，他的疲惫就在这一刻里全部烟消云散了。

九月十日，第二十三个教师节。
在座谈会上，林志清就“教师的幸福”这个话题，有感而发，作了即兴的演讲——
教育的幸福不在当下，只在未来。我以为。
我们总有很多教育的理想。比如，一辈子老师做下来，应该能“桃李满天下”吧，再教出一两个爱因斯坦也未可知；比如，二十年后，有个学生从美国纽约或是英国伦敦给你来电邀请你去他那儿度假。每每想到这些，你能不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吗？
想象的情境多是美好的。然而，做老师，是生活在现实之中的。我以为，当下的教育，绝没有幸福可言，有的只是寂寞，只是劳作的辛苦，只是海上老人圣地亚哥八十四天一无所获的遗憾。
在这样一个“视质量如生命”的竞争时代，你一直在和别人做着“合伙生意”，更叫你尴尬的是，你想发言，你手里没有话筒；即便你发出了声音，很多时候你说了不算。领导要的质量和你想要的质量永远不会统一，你想要的质量关乎你的良心，你不想放弃；领导想要的质量关乎你的饭碗，你还没有放弃的资本。
你是谁？你要是一个糊涂蛋也就罢了，你是老师！你是一个有良心的老师！你明白自己的使命，你更明白自己的处境：你唯一能选择的就是默默地做事。
教育的目的，就是要改造，就是要重塑，就是要创新。就是要让不好的变好，让好的变得更好。有一句广告词是再形象不过的了——“没有最好，只有更好”。这样，教育的过程就永远是一个“贪心不足”的过程。做老师做得久了的，你就会有被掏空了的感觉。什么原因？“一切为了学生，为了一切学生，为了学生一切”，老师们不得不绞尽脑汁，不得不搜索枯肠！
改变一个孩子，重塑一个孩子，创造一个新的生命，谈何容易？孩子不是不可以改变，但需要时间，需要精力，需要心血！你是一个有良心的老师，你就会痛苦。看到一个你曾经苦口婆心教育过的孩子在变坏，你不痛苦？你买了两瓶八宝粥去看望一个生病的孩子时他正在宿舍里骂你呢，你不痛苦？他不是跟你过不去，他实在是因为老师们的“车轮战”而厌倦了，可是你救不了他，你不痛苦？
所以说，教育在当下没有幸福可言。
就像蝉要在地底下奋斗几年才能享受四个月的阳光一样，教育的幸福只在未来，这是勿庸置疑的。
要说幸福，幸福其实只是一种心境，一种自我的感受而已。它更多的是表现在精神上的满足，而非物质上的富有。我是老师，更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学生从远方寄来一张贺卡，打来一个问候的电话，给我发来一个短信。在我，就是幸福的，就是满足的，就是富有的。
这种教育的幸福是会绵绵不绝的。正像储蓄，你从事教育的时间越长，你所得的“红利”就越多，尽管你当初从没指望过什么。
在网上论坛，我曾说过“耐不住寂寞日，做不得教师爷”的话，今天，我再次提起，是要和所有有志于教育的老师共勉。
记住：教育的幸福在于未来。

学校是教育人的地方，哪一个教师在教育学生的时候，都会是一套一套的，不用打稿的，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按道理，做人行事应该成为一切人的表率或指南。可是，你想错了。这里，有的是繁文缛节，有的是迂腐穷酸，有的是形式主义。
上交教案的时间到了。
上午第二堂课一下，老穆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就把昨晚熬到十二点才打好的两份教案递到了仇组长的手上。仇组长是负责语文教研组集体备课的，老穆归他管。
老穆是新来的老教师，其实也不老，也就四十来岁儿，但我们就爱这么叫着。老穆上课虽说不上是一个行家，教学倒也不赖。学生可喜欢上他的课了，一上他的课，就不再打瞌睡。据说，他还自编过教材。如果非要找他的缺点的话，也就是脾气有点儿直，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就连他老婆都怀疑他怎么会是语文老师的。也就是因为这一点，转过几所学校老穆才来到了我们这儿。
我们学校早就教学现代化了，老穆还真是老了点儿。你看，他依然喜欢两枝粉笔一张嘴从头嚼到尾。他看不上年轻人摆弄什么多媒体，他认为语文教学用不着那些玩意儿。要说电脑，他也很感兴趣。这不，棒锤一样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来敲去的，敲得借电脑给他用的人直心疼。你还别说，几天捣鼓下来，老穆在电脑面前坐半天，那显示屏上也能蜗牛一般地爬出一行一行的字来。
“还是人家老穆，我从心底里感动。”仇组长双手接过老穆的教案。
“怎么样，不比你们的差吧？”老穆这个时候就很有成就感，开心得像刚工作时上了一堂课受到了校长的表扬。
“一说你胖你就喘了不是？来哦，这教案的格式不合要求，还少一个框子。”仇组长要把教案还给老穆。
马校长开学初就强调再三，凡事都得立起个规矩，尤其是教学工作，马虎不得，一定要抓到细处落到实处才行。为了贯彻马校长的“五统一”精神，直急得心口疼的李主任上周熬了两个晚上才拿出了六大张纸的《教学工作管理条例》。
老穆“腾”地火就上来了：“不提这框子我不生气，就为了这个框子昨儿晚上我熬了几个小时的眼睛。这个框子到底对教学有什么帮助？过去没有电脑我手写教案不照样出成绩？”
仇组长也还站不到马校长那样的高度，反驳不了老穆，只好软软地说：
“我也没有办法，是李主任这样要求的。”
“什么东西！我教书的时候，你们还没上一年级呢。”老穆的嘴毫无遮拦，摸了摸口袋，却没有摸出香烟来。“禁止吸烟”的牌子就在他的办公桌旁边，老穆转了两个圆圈，坐回了自己的椅子。
“……”仇组长再没了声音。
后来听说，为了探究课堂教学模式，教生物的李主任总爱去老穆的课堂听课，就连马校长尽管事务繁忙也常找老穆谈心，还不止一次地在很多人在场的时候说“老穆是我校的财富，我很敬重老大哥”这类的话。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一天天过着。
斗转星移。
马校长高升了，原来的李主任变成了李校长，仇组长也变成了仇主任。老穆，老穆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地教着他的书，还是一天两遍地打他的太极拳。他的生活规矩得就跟他办公室墙上的老钟一样，只要电池还有电，他就会一直这么周而复始地走下去。要说有什么变化，也就是老穆已经能很熟练地在教案上打出框子来了。
就在教苏东坡的《水调歌头》的时候，老穆才忽然想起问自己：是啊，“今夕是何年”呢？要不是收到了一个害羞的小女生送来的贺卡，老穆还真记不起来那天就是第23个教师节。还好，是在学校里上着课，要是放了假，老穆会一下子就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星期几了。回到办公室，老穆没有洗去手上的粉笔灰，捋了捋前额稀疏的头发，自言自语地笑了：“真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啦。”
又要交教案了。
老穆归老穆，课还得备，教案还得写。
按照李校长的话说，教学是一门艺术，它远比医生开阑尾炎复杂，要常教常新。李校长一上任，就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系列的教育教学改革，号召大家打破框框，更新观念。在原有的“五统一”基础上又提出了“六认真”，要求凡事“开头抓，抓开头。”
好在老穆现在已然是个电脑熟手了，搞个教案出个作业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而且老穆现在已经习惯了打出来的教案有个框子，规范，好看。
想不到的是，这回老穆的教案又被退了回来。虽然心里别扭，但是老穆已经不是以前的老穆了，他懒得生气。五分钟后，他又重新上交了一份教案，只比原来少了一个框子。
第二天，在学校的教学公报上，老穆的教案就被评为了“优秀教案”。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星星还是那个星星……”老穆从公布栏前走过的时候，竟唱起来了，很抒情的样子。

最近林志清上课，老发现有学生缺课。
这不，袁佳又病了，好像还病得不轻，上课都不怎么提得起精神来。
“这可怎么好？”奶奶的白头发都快急黄了！这宝贝疙瘩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可就不好向儿子儿媳交待了。两天来，奶奶踮着小脚，前后的笃的笃的可忙坏了。天还没亮呢，奶奶又在厨房里了，她要为孙子再做两个“香油汪蛋”。
“现在的孩子是怎么的了？三儿小的时候，要是咳得实在不行，才能吃上一个‘香油汪蛋’，准好。”奶奶说的三儿，就是袁佳他爸袁外航。
就在老太太急得转不开的时候，袁外航俩口子回来了。他们在外边儿做生意，最不放心的就是儿子，三天两头往家里打电话。就在昨晚，他们听儿子接电话时光咳嗽，这就心急火燎地赶回来了。
“孩子交给你，我就是不放心。你看，才一个月不到，孩子就成了这样儿。”妈妈的话像子弹一样扫射得奶奶张不开嘴。
“妈，跟奶奶没关系。上周末，学校难得放半天假，我和同学们踢了场足球后，冲了凉，就感冒了。”袁佳也快初三毕业了，他知道奶奶疼他胜过她自己。
“都已经三天了，就没想点辙？”
“姜汤也喝了，“香油汪蛋”一顿一个，可这咳嗽就是不见好。”
“你那是哪年的皇历了。个个像你这样，医院不早关门了！”
“带孩子我难道还不如你？佳佳是你带大的？”奶奶眼睛红红的，可话到嘴边没说出来。孙子没照顾好，她心里也不好受。
“还说什么呢？赶快上医院吧！”袁外航似乎是被提了个醒。
跟老师请了假，到医院，挂号，看医生，打针，吊水，回来还带了几瓶药丸子。忙了老半天，刚到家，一向吃斋念佛的婆奶不知怎么得到的消息，也赶来了。
“佳佳现在怎么样了？”婆奶很不放心，临来时，她还为佳佳求了神，烧了三柱香。
“医生说没什么。”
又是两天过去了，袁佳还是病魇魇的。饭也能吃些，就是不香。时不时地打两个哈欠，不像要好的意思。
“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婆奶呆不住了，“要不，我再回去多烧几柱香。”
“不行，再换家医院看看。眼看要中考了。”袁佳的妈说。
“孩子只是有点儿感冒。”这一家医院的医生倒是直截了当。
“不会吧？”
“我们不骗您！”
袁佳的妈还是不放心，一家三口又去了市医院。
医生根据透视和化验结果说可能是伤寒，得边治疗边观察。
“你看看，不是我们回来，怎么得了？”妈妈又数落开了。
一晃，又是十多天过去了，袁佳还是那样。
“要不，你们再到别的地方去看看。”五千多元花了，就换回了这么一句话。
“我做生意这么些年也没敢这样坑人！”袁外航两眼直冒火星子，他不是舍不得钱，再这么折腾下去，他也要生病了。
他们赶紧来到了省城医院，挂了专家门诊号。
“这病…有点怪啦！”专家不在，一个小青年医生把X光片看了又看后，说，“等专家来吧！”
那小青年医生的眉头皱的就跟他的说话一样叫人害怕，要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袁外航真能怀疑是癌。他不敢想下去，他快要掉眼泪了。
“专家来了！”
“大夫，请帮我们家孩子给看看，求求您了。”
专家问了一些情况，用听诊器听了听袁佳的前胸，又看了看袁佳以前拍的X光片。
“大夫，您好好瞧瞧！”袁佳的妈妈哭出声了。
“这孩子没病。”
“不会吧？”
“这是闹着玩的吗？我是医生！他只是有点儿轻微的感冒。”
袁外航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看样子也病了。

在这个计划没有变化快的时代，你要是没有个好的心态，有时候真能急出病来。林志清现在总算慢慢地适应了快节奏的生活，就连走路也快了起来。难得和家人上一回街，三口儿总像是在你追我赶，看那急火火的架势，知道的说是去散步，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呢。你别看林志清走路是挺精神的，他身上的毛病可不少。什么颈椎病、肩周炎、咽喉炎，只是没有跟别人说而已。端着人家的饭碗不易啊，强打精神呗。
有天早上，林志清醒来，看外面还是灰蒙蒙的，好像还下着淅沥的小雨，虽然不能准确判断，但直觉告诉他时候一定是不早了，他奇怪的是闹钟怎么还没闹的呢，懒懒地打开手机一看， 6：47！林志清后悔昨晚多看了一会儿书，可是明明定时在5：40的，闹铃怎么就没响的呢？怨谁呢？那闹铃开关他压根儿就没打开。
林志清一个鲤鱼打挺就下了床，飞速地敲开女儿的房门：“快起来，要迟到了。”
父女俩牙没刷脸没洗，下楼拦了辆三轮车直奔学校，幸好学校离家不远。到了学校门口，女儿给了人家两个硬币就一路嘀咕狂奔向教室去了。
还行，早读课还能赶上。林志清可不能像女儿在校园里奔跑，刚斯斯文文地要走，蹬三轮的就又撵上了他：“你看看，你给我的是什么？”
“是两块钱硬币呀！”
“你再看看，这一个是游戏机筹子。”
真要人的命。林志清心中腾地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恨来，他不知道那活见鬼的游戏机筹子是从哪儿来的，大门口还有一些进来的老师和学生。一边说对不起，林志清一边摸口袋。还好，跟前还有纸币。他递给了那个三轮车夫十元钱。三轮车夫说：“一大清早，我这还是头一笔生意，我没得找你的。”
“算了，你就不用找了。”还有三分钟就7：00了，林志清必须在早读铃响之前跨进教室。
“谢谢啊。”三轮车夫还没有见这么阔气的人呢，他哪里知道林志清平时买个烧饼也是要跟人家还价的。

学校最近风传省里面的教育督导组要来我们这儿明查暗访，所以他林志清不能不小心一点儿。林志靖永远不会忘记十年前他在乡下教书的时候学校被督导的那一回。
县教育局来督导，这是几天前就打听到的可靠消息了。
为了迎接这次检查，双桥初中的文如山校长忙坏了：跟校外农户租了十几头猪，圈在两间破教室里，挂上一个“百头猪场”的牌子；叫各班学生分片打扫了校园的角角落落；请泥瓦匠框好围墙，再让于德水刷上“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几个大字。
就在县教育局的小车子离学校还有一里多地一巅一巅地驶近的时候，校外农户的猪把那围墙拱开了两个大口子，新刷上的标语一下子就成了“再穷穷教育，再苦苦孩子。”文如山弓着腰，红着脸，大气没敢喘一声，就在那校门口干站着。督导室胡主任连手都没跟文如山握，就直奔教学区来了。
还没上课呢，于德水就提前夹着一本地理书，拿着地球仪进了一个班级。这儿平时是不上这些课的，今天必须上。这也是文校长心细，事先已经做过工作了。带三个班语文的于德水说不行，文校长说，学校里也就只有于德水能担此重任了，特殊时候，应以大局为重。还说，只要检查对付过去，什么话都好说。
胡主任正好来到于德水的这个班级门口，看到两个学生在皮闹，就拽住一个学生，问：“你知道地球仪怎么是歪的吗？”
“我不知道。”那个学生脸都红了。
“你知道吗？”他又问另一个学生。
“不是我弄坏的。”另一个学生更紧张。
后勤主任今天一直前后照应着，这时也正好跟到这儿，看那威严的胡老头儿在盘查学生，赶紧搭话，“我们这儿条件差，当时买的是次品。”
于德水使劲捂住鼻子，还是“扑哧”笑出了声。
就在胡主任听于德水上地理课的时候，于德水的作文又被张副主任查出了纰漏。
做校长这么些年来，文如山还没出过像今天这样的洋相。  
“……一篇作文竟有十个错别字没改出来，你算什么语文老师？别人家的孩子就拉倒了，她还是牛副乡长的女儿哎！你说得过去，我可交待不过去……”
文如山越想越生气，唾沫星子一直砸到了于德水的鼻子尖上。于德水屁都没放一个，就那么一直地把小眼睛眯缝在1200度的眼镜后面，聆听文校长的教诲。坐在校长室的皮沙发上，感觉比起他那用破门板架起的床要舒服多了。
走路带小跑，嘴里哼着小曲儿，一遇什么事就会激动，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于德水了。此时此刻，于德水满耳朵都是文校长的训斥，但他一点也不往心里去，他有时怔怔地望着那豁开了的围墙出神。
十几个年头就在这牛都转不开的校园里过去了，他记不得和老婆逛过一回城，记不得给儿子买过什么好玩的，也记不得送走了多少学生。眼睛一睁，忙到熄灯；熄了灯，还是想学生。这就是他于德水全部的生活内涵。
昨天晚上，于德水和往常一样，上完晚自习，等住校生都熄了灯，他又习惯地夹着一摞作业本来到宿舍里。什么时候睡的，他也不知道。好不容易眯眯瞪瞪地进了梦乡，一只大花母蚊子又把他给亲醒了。把个于德水给折腾的哟，弄得那两块破床板“咯吱咯吱”响，隔壁的老张还以为他老婆来的呢。等蚊子们闹够了，那床头的小闹钟又叫唤开了，“大懒虫，快起来！”
“……你倒是说话呀！你……”
于德水就是不吱一声，但他的屁股在动，分明是痔疮又犯痒痒了。
“你现在坐不住了吧？你……”
文校长新一轮轰炸刚要开始的时候，校长室的电话响了。
“哎，是啊。……你有什么事吗?……于德水？论著出版?……”
“你想好了没有？你……”
刚理起话题，电话又响了。
“哎，是啊。于德水？学生作文获全国一等奖？……”
“于老师，你就是那个，你也不能…….”
电话又响了。
“于？你接。”文校长把话筒递给了于德水。
“我是啊……进城？……一年四万五？……我还是不去....我的心在双桥……” 于德水拿着话筒的手和他的声音一样在抖。

省督导组还没看到是什么样儿呢，就听说已经走了。所有班级的课表自然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
林志清忽然就有了要联系于德水的冲动，他们曾经是抵足而眠过的呀。林志清“出去了”以后，曾给于德水寄过一篇《井底之蛙》的小寓言——
“呱！呱呱！”
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要到哪里去。“扑通”，小青蛙一不留神跌进了一眼黑古隆冬的枯井。
没有了阳光，也没有了风。
好大好大的天空一下子就变得只有井口那么大了。
井底死一般地静寂。
“呱呱！”老蛤蟆嗡声嗡气。
“呱呱！”大田鸡呆声呆气。
叫声里充满了莫名的怨怅。
小青蛙有些不耐烦。眼睛瞪着，嘴巴鼓着。
“我得出去！”小青蛙使出浑身的力气往上纵。
“难道我就没有想过要出去吗？”老蛤蟆从死水里只露出一道嘴箍，说，“别费心了，认命吧！”
“我总不能就这样活一辈子吧！”
突然月亮出来了。
突然月亮又消失了。
“月亮你别走！”小青蛙流泪了。
“呱呱！我要出去！”小青蛙不停地往上纵身。
也不知道月亮来过多少回又走了多少回。小青蛙长成了大青蛙。
下大雨了。井里灌了半截子水。
一片梧桐叶子落在了井里，飘在水上。
青蛙登上了梧桐叶子。一束阳光照射了进来。
青蛙感到自己的心儿在跳。
“呱呱！”
就像石沉大海，于德水没有回音。十多年来，他俩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多年的好朋友，就这样慢慢地疏远了。
人跟人的不同，正在于性格。性格决定命运啦，要在以前，林志清肯定不信这个。
林志清跟于德水不同。于德水到一个地方，就不想再挪地方。他认为，要说幸福，在哪儿都有幸福，要说烦恼，在哪儿也都有烦恼。他林志清生来就不甘寂寞，叫他就那么一直地呆在一个地方，然后老死在那儿，还不如叫他现在就死呢，他骨子里想改变，想改变自己，想改变自己的生活。
于德水“这根木头”现在还好吗？林志清翻了翻手机的电话薄，酸涩地笑了。

林老师，您的语言好生动啊！初荷要佩服死了。

[QUOTE][b]下面引用由[u]初荷[/u]发表的内容：[/b]

林老师，您的语言好生动啊！初荷要佩服死了。[/QUOTE]

初荷这样说，羞死我了。

我说的是真心话，林老师怎么就不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