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GN=center][B]我的学生叶志刚[/B][/ALIGN] 那年我从高三下到高二,担任高二五班的班主任,开学已三天了,班里一个叫叶志刚的同学还没来报到,按照校规,逾期三天不报到者,按自动退学处理。我有些着急,便向他高一时的班主任田老师打听情况,田老师说,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学生,踏实肯干,积极上进,只是家里太穷,上不起学,有好几次几乎辍学,家里连电话也没有,“这次恐怕又是凑不起学费了吧。”田老师有些无奈地说。 我在焦急中等待着。 然而有一天,正是中午,烈日炎炎,我正在教楼上督查午休,忽然有个人上楼来找我,我一看便猜是叶志刚了。他穿一件淡黄色的T恤衫,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了,蓝色的裤子上沾着些尘土。一张黑红的脸,淌着油油的汗,眼睛很大,目光恬淡而平静,没有我想象中的愁苦。但那是怎样的一种平静啊,只有那些隐忍了大苦大悲之后的人们,才有那种无望和无奈的表情。我有些心酸,也有些同情这困苦中的年轻人了,便温和的问:“你是叶志刚吧?”他嗯了一声。 “开学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家里一时凑不齐学费,今天才凑齐,不知我还能不能入班?”他声音暗哑,说话有点慢。 “可以的,可以的。”我赶忙说,“赶紧来吧,下午快些办一下手续,被褥都带来了吗?”他点点头。 下午办完手续后,我为他安排了座位和寝室,叶志刚便在班里坐下了。 叶志刚不太爱交往,但也不是那种孤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的架式,我常见他一个人坐在座位上静静的学习和思考。他学习很专注,很投入,所以成绩上得很快,我为此感到高兴,他也渐渐开朗起来。有一次我去查寝,居然见他在寝室里一瘸一拐地逗大家笑,他没看见我,仍一瘸一拐的走着,寝室里其他同学早已忍俊不禁了。后来他看见了我,停止闹剧,有些窘迫的站在我面前,我没有批评他,只是低声而严厉地说:“快些休息!” 第二学期,又到交学费的时候了,全班同学除叶志刚外都已上交,学校催得紧,我便把他叫到办公室,问他原因。尽管我的口气很温和,但他的回答还是令我心酸,实际上连他自己也几乎要哭出来了。我挥挥手,让他回去了,再也没有向他提起过这事。 离期考越来越近,学习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后来级段里干脆取消了晚上的阅读时间,并规定晚自习八点到十点不再下课,我考虑到学生要上厕所,便私自允许学生在九点时有事可以出去办事,但我这一做法很快便遭到年级领导的批评,我只好在班里宣布取消。上次取消阅读时间学生已经很不满了,这次学生更加不满——不管我解释得如何冠冕堂皇。叶志刚反应尤为激愤,装作整书的样子,弄出很大的声响,他甚至用很多人足以听到的声音骂了一句粗话,很多人都扭过头去看他,我有些恼怒,但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走出教室。 那次期考,叶志刚考得很不好,简直是一塌糊涂。 升入高三后,叶志刚没有再来,一直到现在,我也没有见过他,不过我却时常想起他来,想起他那黑红的、淌着油汗的、恬淡而平静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