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05月23日02:40 华夏时报
■核心提示
一家教育咨询公司，经过4年的运营，在全国下设500多家业务办事处和加盟机构，其资产从2万元翻至2000万元，该公司自称主营项目是高校招生咨询。如今，高考临近，这家公司的宣传力度骤然加大。“只要考过400分，交20万就能上清华大学”的承诺不但让家长、学生们心动眼红，更惹得各地代理商们跃跃欲试。
此前，教育主管部门已出台相关规定：任何高等学校不得委托“中介机构”和个人进行招生或收费交易，那么联招公司究竟是怎样操作的？
记者经过多日调查发现，该公司的运营流程疑点重重，收取高额加盟费成为其主要赢利点……
“只要考过400分，交20万就能上清华大学！”近日，有学生家长向记者反映，北京联招教育文化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联招公司）的工作人员在一推广加盟会上，公开做出这样的承诺。真的会有这样的事情吗？记者经过多日调查，事情原委初露端倪。
现场
联招公司承诺交20万就能上清华
5月14日，记者参加了联招公司在西单山水宾馆举办的加盟创业大会，4月1日，记者也曾参加过这样的大会。经过两天的体验，记者“领略”了联招公司“惊人”的运营模式。
自称潜在市场利润达两亿
在联招公司的加盟创业大会现场，参加会议的有200人左右。“我是从广东特地赶来的，朋友介绍说现在代理大学招生很赚钱，就匆匆来了。”一位退休的机关干部说，现在在家赋闲，以前还有一些社会关系，所以萌生了做联招加盟商的想法。
“今年高考将有400多万高中生面临着落榜，以市级区域为例，每一年潜在的市场利润为5千万至2亿元，你的目标定在1％就可以了。”联招公司董事长黎明介绍说，加盟商每成功咨询一名学生，利润就是1000元到30000元，有的甚至利润更大。
自爆4年赚了2千万元
“联招公司已成为教育服务产业中的翘楚，其优势最大限度地辐射到各地。”黎明还自爆家史，称他是2万元起家做联招公司的，公司成立于2002年，已经与全国上百家高等院校和教育培训机构建立了密切的合作关系。“凭借全国500多家业务办事处和加盟机构，已经为合作院校及教育培训机构输送学生30000多人。联招被业界喻为‘黄埔军校’，联招已成为本行业的代名词。”黎明说。
“经过我们几年的努力，联招现在已经有资产2000万，有自己的办公大楼，所以大家不用为我们的实力担心。”黎明说。
合作方鼓动代表早成富翁
当天下午，一位自称是北京理工大学继续教育学院自考办主任的黄先生介绍了自己和联招公司的合作经验。“希望大家从今年开始和联招公司合作，早日成为十万富翁、百万富翁，共同创造招生领域的奇迹。”黄主任说，这种工作操作起来很简单，利润很丰厚。之后，北京邮电大学和北京计算机专修学院的招生负责人也先后介绍了与联招合作的过程。
联招承诺交20万能上清华
相关院校介绍后，来自辽宁、江苏等地的联招公司加盟商代表也介绍了他们的经验。“我去年通过联招公司，往北京高校送了几个学生，就赚了十几万！”一位辽宁鞍山的加盟商介绍说。
联招公司解答了欲加盟者的提问，如什么条件才能上清华、北大？黎明回答说：“上这样的名牌大学很难，但不是不能运作，一般考试成绩必须在400分以上，花20万元左右，就可以运作成功；一般院校10万元以内就能办好，我们有过这样的成功案例。”黎明说，计划外招生，录取通知书由联招公司或学校向考生发放，合作学校会给加盟商返还利润，一般每个学生，学校返1000元以上。“计划内招生，家长交款后如果有意外情况办不成，我们会全额给家长退款，以前我们也是这样做的。”
记者看到，加盟会结束后，有很多参会者与联招公司签订了加盟代理合同。
内幕
市场部称以华侨名义向大学送学生
如此回报丰厚的投资项目究竟如何操作？5月17日上午，记者以一位想加盟合作人士的身份，对联招公司总部进行了采访，在宣武区立恒大厦联招公司市场部，工作人员王霞接待了记者。
加盟费最高50万元
王霞说，加盟联招投资很小，可以根据自身条件进行投资，按级别投资，代理分省级、省会级、市级、县级和零风险加盟等几个级别。“零风险加盟只交5800元的管理费，这种代理对计划内指标有限制，每人就给3个，加盟商就不限名额了。”王霞说，县级独家代理加盟费2万元，市级5万元，省会级15万元、省级50万元，每个级别的代理可以发展下一级代理，发展成功，可以提取下一级代理商加盟费的70%—80%作为利润。加盟后联招公司授权，就可以北京联招××办事处的名义开展工作。
自称以华侨名义送学生
“加盟商的主要工作就是帮助高考考生运作上大学，统一招生和计划外招生的都可以，这要看加盟商的社会关系和具体操作能力。和联招公司合作的大学很多，清华大学等名牌大学都有联招公司送去的学生，像这样的名牌大学不是谁都能进去的，我们要提前给学生转变身份，把内地学生转变成华侨学生身份，然后再以华侨学生的身份参加高考，至于学生需要多少费用能上这样的名牌大学，要根据每年的政策而定，现在还不能确定，如果真要加盟，培训后就知道怎么运作了。”
“加盟商每年高考前，必须通过自己在当地的社会关系，拿到当地高考考生的花名册，然后自己联系操作”。王霞介绍说。
“金牌”加盟商年入85万元
王霞介绍说，37岁的冉红原来在河北保定做药品和保健品经销，2001年3月偶然认识了联招公司以前的业务代表，有机会成为联招公司保定市的加盟商。去年冉红放弃所有的药品和保健品业务，开始全心全意地做联招的业务，当年投入10万元，收入85万元，成为联招“金牌”加盟商。这样的例子很多，他们网站都做了详尽的介绍。
记者很想知道冉红是如何操作运营的，欲与冉红取得联系，王霞以现在高考临近，加盟商都忙着开展工作为由，没有提供其联系方式，拒绝了记者的要求。
宣称办统招学生利润最大
“很多北京统招学校和联招公司都有合作”，王霞列举了他们和对外经贸大学、北京理工大学等都有合作关系，但要提前一年运作，每年的收费标准也不一样，收费标准一般是联招公司给加盟商一个最低价和最高价，其两端的利润差价全部返还加盟商作为利润分成。她还举了个例子，假如考生想上北京某大学，联招公司允许加盟商收取5万—10万元费用，如果加盟商收考生家长10万元，那么，只向联招公司交纳5万元，剩余的5万元就是加盟商的利润。“做统招学生的利润很可观，一年做成几个就行了。”王霞说。
记者一再要求王霞举个去年操作统招的具体实例，她说：“去年这种例子太多了，很多合作的统招大学都是要求保密的，不能公开向外界透露。今年的合作学校现在还没有确定，具体收费标准现在也不知道，要等高考结束后才能公布。”
最后王霞说：“5月25日还有一个加盟会，你去了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现在说了你也不懂。”
探访
取得华侨身份只需高考前出国旅游
5月17日，本报另一路记者以学生家长的身份对联招公司进行了暗访，一位自称与记者同乡、在大学里当过两年老师的工作人员透露了该公司鲜为人知的操作内幕。
“我们老总能操作上北广”
当她得知记者的孩子今年高考，想来北京上大学时，她说：“今年恐怕不行了，如果明年上，我们老总可以帮你操作上北广（现名为中国传媒大学），需要家长先交15万元。”她接着说：“我们联招总部一般不直接和家长操作。”然后就要求记者先加盟代理商，说这样才能操作。
“我们老总很有根基”
“你知道我们老总为什么能创下这么大的基业吗？他在社会上有根基，谁也动不了。不然，哪有这样的局面。”自称与记者同乡的工作人员说，他们公司和国内许多大学都有招生合作关系，北京、南京、上海、湖南……像那些不愿意听课的学生，也能让他们拿到毕业证书，这些证书在网络上能查到。但他们只能拿到毕业证书，没有学生档案。“我们还能办各种毕业证书，前几天就给人从湖南办了一个财经专业的毕业证书；还有导游、餐饮等资格证，我们都能办。”
“华侨身份只需考前出国”
对于华侨身份一事，这位工作人员解释说：“华侨学生在国内参加高考有很多优惠政策，考试题要比普通高考试题简单，还有加分政策，如果以这种形式上大学，要提前一年操作，具体操作方法联招公司会为加盟商具体培训。今年，国家有新规定，两年内的‘新华侨’是不享受高考优惠分数待遇的。就应届考生来说，初、高中有学生档案，能证明他是不是华侨，小学就没有档案了，我们能办出应届考生在小学时就具备华侨资格的档案来，让考生变成‘老华侨’。‘老华侨’自然就有无可挑剔的条件享受优惠政策了，只要高考前考生出国旅游几天就可以了。”
“我们是不给交钱的学生家长开发票或收据的，加盟商先收下钱，给家长打欠条，如果家长要票据，只能让老总给弄一些住宿、餐饮的票据，而且，税钱还要由加盟商出。”工作人员说。
揭黑
去年近10家联招外地办事处被查处
记者了解到，一些跃跃欲试的加盟者认为，联招公司的运营思路极其简单，这是吸引他们的地方。但在很多环节上，记者了解到，一些疑点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近10家联招办事处被查处
在百度上搜索“联招公司”，会发现各地办事处的新闻很多：河南省“打击非法招生办公室”去年7月4日就查处了“北京联招郑州办事处”，“打非办”工作人员发现，办事处中介费明码标价:“一本预科需要预交18万元；二本三本收费达5万至6万元；军校地方生收费3.5万元，带军籍的费用为15万至18万元。”去年9月18日，联招公司青岛办事处也同样受到当地工商部门的查处。
记者发现，仅去年一年，就有近10家联招地方办事处受到查处。
联招称今年已收入500万
据联招公司网站介绍，到目前为止，联招公司在北京西单山水宾馆已经举办了三次加盟创业大会，每次会议的当日加盟签约率都能突破15％，预约签约率也突破了参会人员的20％。据该公司员工介绍：“每次参加会议的都在200人左右。三次加盟会收取加盟费就达500万以上。”
联招公司董事长黎明对此做出解释：收加盟费的主要目的是降低联招公司的风险，包子铺和麦当劳是没法比的，他们就是招生咨询业的“麦当劳”，他们在教育领域的很多资源都是靠市场运作得来的，很多资源是他们花很大代价才买到的，为什么要给他们（加盟商）白用呢？收取加盟费是正常的举措。
董事长强调提防记者
在两次加盟会上，联招公司董事长黎明都不忘向与会人员强调，加盟商在工作中一定要注意提防记者，因为以前曾发生过有加盟商被媒体曝光的事件，这种情况的发生很多是因为加盟商操作不当导致的。
记者了解到，联招公司法人代表是邹孝军，该公司员工介绍说，邹孝军就是董事长黎明的真实姓名，不用真名的原因是，董事长原来是从事艺术工作的，黎明是董事长的艺名。
追问
教育部指联招公司做法肯定是骗人
联招公司在各种场合“充分表现”了该公司的实力，很多加盟商和学生家长的信任由此产生，那么，与该公司合作的院校是否知情呢？他们所描述的“美好前景”是真是假？
北京理工大学
我们这儿没姓黄的主任
“我们这里根本没有姓黄的主任，学院招生更没有和任何教育咨询公司合作过，我们完全是自主招生，通过咨询公司招生也是教育部不允许的。”昨天，北京理工大学继续教育学院招生办李莉主任说，如果发现有人冒充该校招生办人员，可以直接反馈给他们，学校将在自己的网站上予以公布，以免学生家长上当受骗。
清华大学
联招公司“简直是胡说八道”
清华大学招生办刘老师听了记者的介绍后，连续说了几个“不可能”，说他们从来没有和任何招生咨询机构合作招生过。刘老师说，华侨子女参加高考享受优惠政策，需要参加全国的统一联合招生考试，清华大学每年只招10人，去年总分750分的试卷，636分录取，刘老师说：“华侨高考生的试题相对内地考生容易一些，各省的录取分数线也不一样，但是也不存在400分以上就能上清华大学的说法，简直是胡说八道！”
对外经贸大学
没和联招公司合作过
昨天，对外经贸大学招生办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说，他们学校从来没有和北京联招公司合作过，他们学校录取新生一律按考生的分数录取，如果分数不够，花多少钱也不会被录取，她说：“联招公司这种行为完全是欺骗，现在，高考临近，很多招生咨询机构冒充和我们合作招生，我们将把这种事情向学校主管部门反映，移交有关部门处理。”
中国侨联
华侨考生数字没统计过
昨天，中国侨联办公厅负责人介绍说，华侨生与普通高考考生所学的课程一样，但其试卷的难度远远低于国内普通高考试卷，还有一些加分政策，所以近年来一些教育中介机构违规操作办理华侨身份参加高考，从中渔利的现象时有发生。针对这种情况，今年相关政策将有所改变。至于华侨考生每年录取的数量，还没有具体统计过。
工商总局
是否合法由教育部门认定
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个体私营经济监管司王姓工作人员说，针对联招公司在各地设立加盟连锁机构并收取加盟费的做法，法律上没有具体的界定，如果联招公司经营活动违法，那么收取加盟费的做法就是违法的。
联招公司所在地的工商部门认为，联招公司这种经营方式是否合法要由教育行政部门认定，如果教育部门认定其做法不合法，就会对其进行查处，工商部门会协助查处。
教育部
联招公司做法不合法
教育部政策法规司一位负责人接受记者采访时，第一句话就说：“联招公司这种做法肯定是骗人的。”如果内地学生转成华侨身份参加高考，即使手续再齐全，也是违法的。自1994年起，全国高校招生“并轨”后即不再招收自费生，如果考生分数不够，家长即使想多花钱，考生也不可能读统招的正规大学。任何学校和部门都不能自行批准录取学生进而取得国家承认学历的毕业证书。
“近几年，教育部推行文凭电子注册号，就是严防这种违规操作，现在高招录取制度非常透明，都是网上录取，分数不够就能上自己想上的大学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说，高考面前人人平等，任何高等学校委托“中介机构”、个人进行招生或收费交易都是违反规定的，这种公司的运作模式已经违反法律，希望考生家长不要上当受骗。
本报记者 郭煦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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