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1-11 09:13:37 来源: 南方周末 作者: 戴敦峰 王轶庶
一个男性崇拜者的孤岛实验
是不是万千宠爱，让中国的独生子女小男孩变得“骄娇二气”？
47岁的中年女人万国英，看来是个不折不扣的“男性崇拜者”。她的西点男孩培训中心已开了三年，收过小男孩300个。她像是在一个孤岛上建立了理想国，一心把小男孩打造成大丈夫。
在这个中性气质，花样美男也可以获得欣赏的年代，坚持男子汉的形象究竟是一种必要的回归，还是一种传统的霸权？
无论如何，我们并不认同万国英轻视女性的心理。
可以肯定，她的人格矫正式的管教，多少针对着当下学校和家庭教育的无奈之处。
有点疑惑，放虎归山的男孩子能否维持长久的阳刚？
2006年12月28日，杭州气象台预报的温度是2－8度。晚上8点半，一阵细雨刚刚把地面打湿，行人大多穿起厚厚的棉衣。
四宜路上，30多个10岁左右的男孩却只穿着毛衣在跑步。他们排成两队，跟在一名年轻教官身后，安静的马路上留下运动鞋的啪啪声和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1500米的跑步结束，男孩们立刻闹腾起来。
男孩第一个冲进“西点男孩培训中心”的大门，女校长万国英已经站在门里等着他了。
“万老师好！”男孩一个90度的深躬，飞跑进去。
“兄弟们好！”万国英也回了一个90度的深躬。
第二个，第三个……第三十个，每个男孩进来之后都会和万国英用这样的方式互致问候。
这是西点学校每天晚上的必修课。47岁的万国英面容苍白，声音略带沙哑，穿着一件黑色的毛呢长大衣，长长的辫子一直拖到腰际——她是这所西点男孩培训中心的主任、创办者，也是把这些男孩们称作“兄弟”的人。
和老师作对的孩子
“我要是不把窗子打开不就是没种了么？”
董奇最后一个进来。鞠躬问好之后，这个一向精力过剩的小白胖墩心事重重地走了进去。
12岁的董奇今天和班主任打了一架，闹到学校校长都亲自出面给万国英打了电话。打架董奇倒不在乎，他在学校犟起来根本不管对方是老师还是校长。让他在乎的是，一会儿的班会上，万老师会不会因此给自己记上一个“正”字？
这天的天气特别冷，上课的时候坐在董奇前面的女生把窗子关了起来。可是董奇觉得热，就把窗子打开了。女生把这事报告给年轻的女班主任。班主任把窗子关上，董奇又打开，班主任又关上，董奇又打开。
班主任急了，说：“有种你再打开一次试试看！”
董奇想也没想又把窗子推开了。
班主任忍无可忍，光是用语言已经无法镇住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家伙，于是上来抽了董奇两个耳光，董奇回了她一记飞脚。然后两人在班上撕打起来。
“这孩子就是太犟，有时候非要和老师对着干。”班主任在电话里对万国英说。
董奇来西点已经半年了，每天放学就由西点的校车接回来，生活学习都在西点，每半个月才回一次父母家。
9点钟开始是男孩们和万国英交流时间。30个男孩分成四个小组，或蹲或坐在活动室的地上。这有点像学校的班会，西点的7位老师要对每个孩子今天的表现做出评定。
董奇把今天和老师打架的经过说了出来。
董奇抱怨班主任一开始就不喜欢他。进小学第一天的升旗仪式，他站在后面看不清，把头从队伍伸了出来，想看看校长什么样，结果就被班主任抓出来，放在墙边罚站了半个早上。
这让董奇从一开始就对学校和老师产生了厌恶。伸一下头是多大的错误？至于要被拎出来罚站，让全班同学都看着自己受罚丢脸么？
“我知道和老师打架不对，”董奇向万老师承认了错误，“其实我也不是故意和她作对，可谁让她那么说我了，我要是不把窗子打开不就是没种了么？会在全班同学面前很没面子的。”
万国英帮助董奇分析：“你觉得热可以把衣服脱掉一件，别的同学可能身体没有你好，或者穿得没有你多，你怎么能只考虑自己的冷热不顾别人呢？当然老师做的也不对，不应该用那样的口吻说话，如果她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关窗，你不要再打开了’，你也会听她的话是不是？”
又一个和老师作对的孩子
“我要是分数考得高，他就会拿奖金了。”
“我们的语文老师也很不讲道理。”董奇刚刚坐下，旁边的李嘉宇就站了起来。这个瘦瘦小小的男孩说起话来细声细气，一边说话一边两只眼睛滴溜溜地四处打量。他今天也被老师打电话告状了。
语文老师告状因为李嘉宇的测验只考了71分。老师打电话给万国英，说李嘉宇“看拼音写词语”之后的所有题目全都空着，而考试时间明明很充裕啊。
这个秘密只有李嘉宇自己知道。他洋洋得意地：“我不喜欢语文老师，我故意不做完的。我要是分数考得高，他就会拿奖金了。”
万国英哑然失笑。刚刚12岁的小不点儿，已经会这么“算计”老师了。“语文老师不喜欢我，有时候还故意整我”。
语文老师是这个学期新来的。她喜欢拖堂，下课10分钟了还在讲，等她讲完下一节课都要开始了。所以李嘉宇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个老师，上她的课时也爱听不听，有时候甚至在底下偷偷地做自己的事情。很快李嘉宇就发现，语文老师很喜欢用眼角瞟他。
“你看，就是这样！”李嘉宇侧过脸，歪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过来。
期中考试后，语文老师说考了90分以下的同学要留下再做一张试卷。李嘉宇也被老师留了下来。
“老师我考到91分了。”李嘉宇把试卷拿给老师看。
“我就是看你不爽，你再做一份。”语文老师又拿眼角瞟了他一眼。
李嘉宇只好含着眼泪又做了一份试卷。
“语文老师总是故意整我。”李嘉宇气鼓鼓地嚷嚷起来，“我不想活了！”
“老师对你不好你就不想活了？”万国英开解他，“你的生命是谁的，是语文老师的么？不是，是你自己的。男子汉不能玩阴的，要光明正大。你考试把所有同学都超过了，不就是最好的报复了么？”
这话像是解开了李嘉宇的心结。“我明白了！”他大声说。
男孩们很踊跃地举手发言，争着把自己白天遇到的不快说出来。
一个瘦弱的男孩站起来：“万老师，今天在学校我被几个女同学欺负了，她们一起打我。”
“被男同学欺负了可以来和万老师说，但是被女同学欺负了万老师可不管。”万国英笑着说。
周围的男孩们都哈哈笑了起来。瘦弱的男孩站在那儿想了想，也笑着坐下。
一个男孩接着倾诉自己在学校遇到的不公平：“自习课的时候班主任让班长记录哪些同学说话了，被记下名字的学生放学不许走，留下来写检讨。我说我没讲话，为什么也要我留下来？班主任说：就算你没说话，你现在顶撞我了，也要留下来写检讨。”
万国英说：“在学校里老师是绝对权威，你们就是弱势群体，所以不要去跟老师顶撞。老师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如果心里有委屈，晚上回来跟万老师说。”
和家长作对的孩子
“妈妈开了灯也不关的，你为什么不去批评妈妈？”
董奇的爸爸董瑞刚站在一旁看着万国英和男孩们的对话，也不时发出呵呵的笑声。
董瑞刚是对儿子无计可施了才把他送到西点来的。今天是想来看看儿子“改造”得怎么样了。
董瑞刚是医生，忙起来连家都沾不着，更难得有时间管儿子。他像大多数医护人员一样，爱干净，有条理，希望儿子也能像他一样，凡事井井有条。
可是儿子在这方面一点不像他：袜子扔得到处都是；书桌上永远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本、文具和玩具；开了哪个房间的灯就忘了关。
每次董瑞刚批评儿子，董奇就会把妈妈搬出来：“妈妈每天洗完澡衣服也是乱丢在浴室的，妈妈开了灯也不关的，你为什么不去批评妈妈？”
刚上小学的时候董奇胆子还比较小，老师批评他还会害怕，可是随着年级越来越高，老师说的话他已经不听了，老师只好把董瑞刚整天叫到学校去教育。董瑞刚对老师的手机号码都产生了心理阴影，只要一看到老师的号码，就知道儿子在学校又惹事了。
“老师都不讲道理，我为什么要听她的？”董奇这个时候总是表现得格外有主见。
董瑞刚没辙了就动手打。“我把他的手心摊开，用皮带抽。前两年打疼了他还哭，上了四年级之后我再打他，他就咬紧牙关，硬挺着不哭。”
像这样父母管不了，送到西点来“收收骨头”的孩子，为数不少。按照万国英的总结，把孩子送到这里来的家长主要集中在四个行业：老师、医生、银行家和公务员。四个行业有着共同的特点：工作体面而繁忙，收入稳定，重视子女教育，对孩子的期望值比较高。到这里的孩子近半数是因为家长太忙，送来“全托”；还有半数的孩子则各有各的问题——至少是家长觉得有问题，这在他们的报名表上都会填写清楚：比如说缺乏良好的学习习惯，缺乏自制力，爱说脏话等等。
张云帆才三年级，他被送来的理由是“自由散漫”。
张云帆小时候是爷爷奶奶带的，上小学才回到父母身边，他感到特别不习惯。“爷爷奶奶从来不管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买什么他们就给我钱。爸爸妈妈总是喜欢管这管那。”从幼儿园进入小学也让张云帆非常不适应，因为老师“管得明显比以前多了”。
“他最大的问题就是管不住自己。”他的妈妈抱怨，“如果一分钟不看着他，他就要开小差。”
每天4：30学校放学了，从学校到家15分钟的路程，他一般晃荡上半个钟头才能到家；趁着爸爸妈妈还没下班，他会把书包打开，把作业摊在书桌上，钢笔放好，然后开始看电视。“一听到有人开门，我就‘嗖’地一声用遥控器把电视关掉，然后坐回到书桌前去装作写作业。”他洋洋得意，因为这一招从没被识破过。
妈妈一般6点钟左右回来开始烧饭，这时张云帆就在书桌上玩玩吸铁石或是硬币之类的小玩意。
不过到了西点，张云帆只能在记忆里重温往日的“美好时光”了。
向“男子汉”努力
“男子汉就要……男子汉就要……”
万国英一点不掩饰西点“培养男子汉”的意图。“我希望用美国西点军校式的军事化管理，来改掉男孩子身上的骄娇二气。”
她给男孩们安排了大运动量的训练：早上6：30起床后，无论冬夏，先喝一杯凉开水清肠，然后到楼下去跑1500米，如果下雨，就改为爬14层楼梯；晚上写完作业再跑1500米，回来再做60个俯卧撑60个仰卧起坐。周末还有专门的老师来教孩子们游泳或者跆拳道。“男子汉就要有强健的体魄，娇滴滴的像贾宝玉一样怎么行？”
她所创造一切的奖惩也都围绕这个主题：不守纪律的孩子会被惩罚蛙跳；骂人的要吃一片黄连；如果是说谎、成绩下降或是有不安全行为，就会被老师划“正”字，如果一个正字的五笔划满，就要挨上一鞭。“男子汉就要勇于承担，做错了事就必须承担后果。”
“今天有谁骂过人么？”在和男孩们交流完一天的感受之后，万国英要开始一天的奖惩政策了，“骂过人的同学自己站出来。”
底下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些吃不准的男孩开始和身边的同学讨论起来。
张云帆想了想，觉得自己今天好像骂过人，但他还不确定，于是问了问身边的李嘉宇，“我那算是骂人么？”李嘉宇想了想说：“应该算吧。”
张云帆终于主动站了出来，向万老师“申请”了一小块黄连。按照西点的规定，如果是自己主动认识错误，只要吃一小块；如果是被别的同学检举出来，就要吃一大块。
黄连有多苦？张云帆恨不得把眉毛、鼻子、眼睛脸上所有的器官都挤到一起：“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连手啊脚啊都苦得不得了。我都苦得要吐出来了。”
张云帆来这里10个月，吃过两次黄连，还受过三次鞭打。每一鞭都印象深刻：
第一次是睡觉前在床上跳“埃及舞”，就是他自编的一段“舞蹈”，万老师说这样会着凉，而且影响别的同学睡觉；第二次是西点的过关考试没有及格；最近一次是12月6日，因为在学校的数学作业没交，而凑满了一个“正”字。
鞭子由一根跳绳包上海绵改装而成。“被打的时候要撩起衣服来，然后万老师用鞭子在背后抽一下。”张云帆回忆起自己被打的情景，声音就越来越小：“痛也挺痛的，但还没有爸爸有时候打我痛。主要是当着那么多小朋友的面被惩罚，还是挺不好意思的。”他不肯承认那天被打的时候哭了鼻子，但等他转过脸，万国英悄悄地说：“他那天还是忍不住哭了。”
虽然吃了黄连，不过张云帆得到了一颗五角星。他的“家校联系本”上被万国英专门划出了一格，叫做“交作业”。交了就能得到一个五角星。如果月底五角星总数最多，他能够获得15元的现金奖励。“有了这些钱我就不用向妈妈要钱了，我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张云帆说。
他必须付出的代价是，“写作业的时候，就算想出来上个厕所都要老师写出门条才行。”
尽管每天必须遵守严格的作息制度，甚至有的时候要被当众惩罚，但张云帆仍然很开心，因为“这里有很多小伙伴可以一起玩”，而且“万老师对每个同学都很公平”。
这天张云帆拿了一张出门条到外边电脑上查资料，查完便和几个拿了出门单的男孩在走廊上晃荡着聊天，万国英突然出现了，伸出右手开始倒数：“五，四，三，二……”还没有喊到一，走廊上已经空空如也了。
他们阳刚了吗？
离开孤岛回到家，男孩又会受到怎样的影响，发生怎样的变化？
大部分接受过或是正在接受西点培训的男孩，的确得到了学校老师和家长的肯定。即使是像董奇这样的“刺头”，老师也认为，“他现在比过去已经懂事很多，更容易和人沟通了。”
张云帆的妈妈很高兴，儿子比过去懂得关心别人了。“吃饭的时候他会主动把碗筷摆上，自己喜欢吃的菜也不再一个人霸着，而是主动地分给别人。”
李嘉宇也开始渐渐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在“男子汉能屈能伸”的教育之下。“即使老师有的时候不对，也没必要一定和老师对着干。在学校里老师最大，你必须得顺着她。”
至于男孩子们离开这个孤岛后会受到怎样的影响，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却是万国英无法控制的事情。
去年8月，一位父亲把三年级的儿子秦明从上海送去杭州参加了西点一个月的暑假班。
在老师和家长眼里，这个精瘦的小男孩最大的问题是“缺乏应有的自制力”。“说得好听点叫精力过剩，说得难听点简直就是小儿多动症。”他母亲说，儿子只要一回到家里，就跑上跑下一刻不得停歇，一边跑一边还要发出各种声音，大呼小叫个不停。母亲下了夜班想要在家里补个觉，但只要儿子一回来，就像一滴水掉进了热油锅，噼哩啪啦一刻也别想安生。
母亲觉得，“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大人们凡事都宠着他，让着他，以致于他从来不懂得关心别人。”
父亲觉得，儿子可能和母亲在一起呆着的时间太长，有点“娘娘腔”。“遇事不够果断，喜欢和母亲撒娇，动不动就要赖在地上不起来。”
秦明刚从西点学校回来的时候，就连隔壁邻居都觉得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父亲说：走路、说话、学习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整个人文雅了许多，而且确实比过去阳刚了一些，比从前更加愿意和我在一起，不再那么腻着他妈妈了。
妈妈觉得，家人休息的时候儿子也比从前安静了许多，会尽量控制自己不发出各种声响来。
学校老师说，新学期刚开始的时候，秦明上课时安静许多，开小差少了，上课说话少了，不再像从前那么坐不住了。
隔壁邻居说，那几天秦明见到人会主动向人问好了。以前他妈妈逼着他都不肯向别人问声好。
不论是父亲母亲还是老师邻居都很高兴，这个像个小猴子似的小男孩正在逐渐变成一个懂礼貌守规矩有良好自制力的小男人。
然而这种良好的状态没能够保持太久，秦明就开始故态重萌。渐渐地他又控制不住自己满屋子上窜下跳，又开始不爱向人问好，又开始上课乱动乱说话了。
人是环境的产物，这句话在秦明身上彻底得到了验证。三个月后，也就是11月的时候，秦明的舅舅不得不用了四个字来评价小外甥在西点培训的结果：前功尽弃。
“三个姐妹不如一个哥哥”
万国英的“西点中心”只收男孩，小学二年级到五年级之间。尽管有家长发来短信质问她“重男轻女”，不过学校也的确受到许多家长的追捧。寒假还没到，要参加寒假班的报名表已经像雪片一样飞来。现在万国英不是头痛没人来报名，而是担心报名人数超标之后怎么办。
雄性激素的崇拜者？
记者：为什么你拒绝接收女孩呢？
万国英：这个社会的竞争说到底就是男人之间的竞争，他们未来要承受的压力和女孩子是不一样的，男孩和女孩的教育和培养方式完全不同，我有义务为今后的社会培养出类拔萃的男孩。
记者：你这种说法很不“男女平等”啊，你自己也是一名女性啊。
万国英：这个社会现实本来就是不平等的。男女从生理上就是不平等的，男女平等只能是一种口号，或者说是一种美好的愿望。
记者：你怎么就没有想过推动这种平等，却反其道而行之了呢？
万国英：我也很想推动这种平等，但我希望女孩更加内敛一些，不要太过张扬。男主外女主内，女人把家管好就可以了，不必去和男人争天下。
记者：看起来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男性崇拜者。
万国英：我的确是喜欢男孩子多一些。这并不表示我不喜欢女孩，只是我认为男孩子会更有出息。很多男孩子成绩不好是因为调皮，因为没有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但实际上很多调皮的男孩子都是很聪明的。而女孩子就不一样，很多女孩学习成绩不好真的是因为笨。
男人的雄性激素会推动他不断往前冲，他的勇敢、毅力和果断对于成长很有帮助。而女人一进入社会之后，容易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干扰，分心。尤其是有了家庭之后，重心就会自然而然地转移到家庭上去。所以女人很难成就大事业。
我自己就是个例子。我学的是幼师，毕业后在幼儿园当老师；后来女儿上学了，为了能让女儿上到好的学校，我进了政府机关；女儿的功课越来越重，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女儿，我就换了一份杂志社的工作，因为杂志社的时间相对宽裕；再后来女儿出国需要钱，我只好辞职开了公司。
记者：有人怀疑你这么崇拜男性是不是因为过去受过什么刺激，还有人把你称作“变态的老女人”，你听到过这样的评论么？
万国英：其实这些评论我在网上都看到过，看过也就算了，没必要记在心上。
记者：你身边的男性表现如何？
万国英：我的哥哥很优秀，爸爸也很优秀。我们家姐妹三个，我觉得加在一起都不如哥哥一个人取得的成就大。小时候我们的院子里面8个小孩，7个都是男孩子，我就跟他们在一起玩，所以我在性格上也有些偏男性化。我先生则是个很文静的人，比较让着我，在家里有事情从来不和我争。
女教师小心眼对小男孩不利？
记者：你是不是看不惯现在的小男孩缺乏男性气质？
万国英：对。我要培养他们的男子汉气质。
你看我这里的老师，基本上都是男老师。我觉得小男孩长期跟女性相处，很容易被女性气质所感染。现在小学里的老师大部分是女性，女教师一般来说心眼会小一些，自己的情绪也比较容易波动，这些对于小男孩的男性气质培养都不利。所以我们特地挑的男老师，就是要让小男孩们在与男教师的相处中培养男性气质。
记者：虽然我们不认同你轻视女性的心理，不过看来你的培训中心多少弥补了一些家庭和学校教育的欠缺。你做了三年，从这些孩子身上感觉到学校教育的情况怎样呢？
万国英：现在学校对老师体罚学生管得比较严，但有的时候老师会使用冷暴力。比如罚站，罚抄作业，不让孩子参加考试，或者当众辱骂。这些冷暴力对孩子造成的心理伤害比使用暴力更加严重。经常有孩子回来向我倾诉，今天在学校又遭到老师怎么不公平不合理的对待了。小孩子本身就缺乏是非判断力，如果孩子们在学校受到的心理伤害长期郁积，又得不到恰当的宣泄，很可能会对性格形成造成负面影响。
当然有一点，我们要承认大部分学校老师还是很好的，有问题的只是很小一部分。
记者：你觉得为什么有的老师会这样对待孩子呢？
万国英：由于高考的指挥棒放在那里，整个社会对基础教育重视程度很高。教师行列的竞争激烈，老师们为了保住这个位置要承担很大的压力。有的老师无处宣泄，有时候只能发泄在学生身上。
我认为教育是一件非常需要爱心的事情，最好的老师应该是兴趣在此。尤其是对小孩子的教育，你不能简单地把它当作一件工作来完成。
明着打，别使阴招
记者：你的热暴力，比如让学生吃黄连和抽鞭子的事情被媒体报道后，引起的争议很强烈。
万国英：上面也有人来关照过，不要再提(体罚)这件事了。也有人说我应该“千刀万剐”，因为我竟然打孩子。
记者：你怎么看这种评价？
万国英：媒体的报道都集中在吃黄连和抽鞭子上，他们不理解我们的方法。事实上惩戒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是为了让孩子心中有个敬畏，就像法律设定了死刑，并不是说对每个犯法的人都要执行死刑。
以前是让孩子吃辣椒酱，后来有孩子吃上瘾了，因为辣椒酱里还有牛肉丁，孩子回家之后没辣椒酱都吃不下去饭了，我们只好改成吃黄连。黄连是中药，一小片吃下去不会对身体有任何伤害，还能有清热排毒的作用。
鞭打也没有外界想得那么严重。我们是用棉布包在一根跳绳上作为鞭子的。鞭打都是由我亲自来打。西点所有的老师都不许随意打学生，如果打了，学生可以到我这里来告状的。有名老师私下揪孩子的耳朵，我查实之后立刻让他走人。不能对孩子使阴招。
记者：关于打孩子，你听到过正面评价吗？
万国英：家长们的评价都很正面，都很理解这么做是为了孩子好。有的还说，我们在家里打起孩子来比你这重多了，有时候急了，不管头还是脸噼里啪啦就打下去。
让孩子离开“不良爸妈”
记者：那你觉得现在的家庭对独生子女的教育主要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万国英：这些所谓孩子有问题的家庭，其实问题都是出在家长身上。
一是家长对孩子过于溺爱，造成孩子骄纵、缺乏责任心、没有是非观念。尤其是放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身边长大的孩子，问题也越发严重。
二是父母意见不一致。很多家庭夫妻俩在对子女教育的观点和方法上有分歧，而且还经常在孩子跟前为了这个事情吵架。一方面孩子不知道听谁的好，另一方面也有损父母在孩子心目中的威信。
三是家长对孩子期望值太高。望子成龙，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过于严苛或者操之过急，反而会造成孩子的逆反心理，也会造成父母和孩子之间关系恶化。我遇到过情况恶化最严重的一个家庭，孩子和父母一两年都不说一句话。
于是我要成立这样一个培训中心，让孩子可以暂时脱离不良的家庭环境。没有教育不好的孩子，只有不会教育的父母。有的时候我要一边教育孩子，一边教育孩子的父母。
万氏版本的男子汉啥模样
记者：我们看到，有的孩子离开西点之后故态复萌。
万国英：这是因为他在西点培训的时间不够长。男孩子的行为习惯一般在初中定型，如果在此之前得到足够时间的矫正，即使今后受到环境干扰也不会发生太大变化。
记者：其实你塑造的这种男子汉很有你自己的特色，比如强调强者的权力，让人联想到成王败寇而不是谦谦君子，比如你教他们大丈夫能屈能伸，又挺传统挺中国。
万国英：我就很讨厌孔融让梨的故事，孩子会认为只有隐瞒真实想法才能得到表扬。我更提倡真实表现自我，小孩子喜欢大的梨，这是本我的表达，我们就要告诉他，你可以喜欢大的，但你要做得最好才能拿得最多。你要争当强者。在我们这里做得好的，就是由你挑。还有各种各样的奖励：康健奖、睿智奖、幽默奖、豁达奖、睡觉奖、努力奖、理财奖。吃饭连续三天第一名的，可以为全体男孩自主定下第二天的菜谱。
关于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觉得男子汉也要受得了委屈，要有把自己“折起来”的时候。在学校里老师就是强势的，学校就是强制教育，你必须服从老师的意志。
当然凡事都有底线，比如不能说谎，不能危害到生命安全，只要是在底线允许的范围内，我们都不给孩子划框框。
记者：归根结底你理想中的男子汉什么模样？
万国英：责任心强，包容心强，幽默感，富有。为什么要富有，因为你是强者，理所当然会富有，而且也必须富有，才能保证优质的生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