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一种深深的痛

                          江苏省如东县于港小学/顾笑颜（226463）

    屋里，哀伤的旋律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窗外，肆虐的狂风猛烈地拍打着窗户。坐在窗前的人显然已经陷入了如烟的往事中。如果不是那两行泪水，又有谁能知道她内心的痛苦呢——

    在我很小的时候，家乡流传着一种骇人听闻的说法：有扒皮的人躲在人家床底下，等半夜便开始行动。他们有一种特制的药，只要往你身上一撒，你身上的皮就会从上到下完整地脱落下来。年幼的我信以为真，常常是天刚黑就不敢独自进房，更别提独自睡觉了。每每到这时候，我就特别想念我的姑婆婆，因为她会给我讲很多故事，伴我入睡。童年的记忆中，多少个夜晚，我都是在姑婆婆的故事声中安然入睡。

    我的姑婆婆是个苦命的人。她的儿子七岁的时候英年早逝，接着丈夫又在一次意外的事故中离她而去。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中年丧夫、老年丧子”了。虽然她不是“老年丧子”，可失去了儿子这却是事实。没有了丈夫和儿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失去了依靠。于是她又回到了娘家，跟我的外公外婆住到了一起。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和姑婆婆的接触才特别多。

    童年的大半时光我都是在姑婆婆的那间小茅草屋里度过的。那里曾是我的乐园。那间小屋是纵向的，有我们现在的两间屋子长，但只有一扇门和一扇窗户，光线很是阴暗。每天太阳一落山，我和姑婆婆便早早地吃过饭躺到床上，为的是可以节省一点电费。睡不着的时候，姑婆婆就给我讲她年轻时的趣事以及一些不知道从谁那里听来的小笑话，常常逗得我哈哈大笑，兴奋得久久不愿入睡。这时，姑婆婆就吓唬我说：“你再不睡觉我就把你煮着吃掉！”而我总是调皮地回答：“我才不怕呢！你家的大锅坏了，不好煮；小锅太小，煮不下。”后来我回家上学了，姑婆婆遇到我还总爱跟我提起这事，说我小时侯是多么可爱。姑婆婆那时的生活很是艰苦，大锅坏了很长时间都舍不得修补，而这倒成了我的“避难所”——由此我更懂得姑婆婆对我的疼爱和宠惜。

    听妈妈说，曾经有一位好心人为姑婆婆介绍了一位上海商人。那人是早年丧妻，想觅一位温柔善良、能操持家务、年龄相仿的伴侣。他对我的姑婆婆很是满意。妈妈说，如果当年姑婆婆嫁给了他，想必现在一定是穿金戴银了。但姑婆婆是个老实人，对那样的生活从不奢望。她说，如果她跟着他去了上海，日后跟亲人见面的机会就寥寥无几了。因为她的固执己见，这么一桩美好的姻缘就没续成。后来我长大了，也曾埋怨过姑婆婆不会享福，她总是对我说：“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呢，我舍不得离开你呀！再说这里有我这么多的亲人，说走就走，谈何容易哟！”我听后无言以对，我知道姑婆婆的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

    随着年龄的增高，姑婆婆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我也渐渐长大，无须再依偎在她的怀中才能入睡。有时，我几乎一学期都难得见她一面，虽然心中很是挂念。

    有一次学校放大星期假，我回家时听说姑婆婆中风了，吓得浑身直冒冷汗，根本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当我匆匆赶到她床前的时候，她已瘦得皮包骨头了，左手和下肢都不能动弹，只有右手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动作。我轻轻地呼唤着姑婆婆。她听到了我的声音，极其费力地睁开了双眼，用那颤抖的右手使劲拽住了我的双手，放在她的腿上。我知道病魔和生活已经把她压得太疲劳，她需要别人的抚慰和按摩。于是，我用手在她身上来回地揉着，以减轻她的痛苦。听着她那含糊不清的呻吟，看着她嘴角露出的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我的心就像被蚂蚁吞噬一般绞痛，那痛楚一圈一圈荡漾开去，侵占了我的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人生如梦。没想到我跟姑婆婆的那次见面竟成了永别。当我再次来到她跟前的时候，她再也不愿对我说话，再也不愿对我微笑了。她静静地躺着，似乎从来没认识过我。

    风雨交加的夜晚，我独自坐在窗前，听屋里音乐哀伤，看窗外狂风肆虐，泪水就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泪珠滴在心里，扑通一声，接着扩散开去，不见踪影……谁说回忆都是甜蜜的？

　　　　童年时的甜蜜和忧伤的回忆呵。感动的是那份真情。

亲情是天底下最真的情。为亲情而感动，为亲情而流泪。

想想你曾经拥有的幸福童年，谁说回忆不是甜蜜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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