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年代
郭仁发
一
在学校批判栏旁边，谢继红对李建国和陈文海说：“我们学校的运动开展得多么红火，真不愧是一所先进学校呀！”
陈文海对班主任董志萍说：“自从运动开展以来，我们班人人口诛笔伐，积极性都很高。我认为：在这场运动中，我们政宣组要充分发挥战斗作用，利用黑板报为现实的阶级斗争服务，比如：最近一段时间，班里有的同学学习目的不明确，学习态度不端正，学习方法不科学，有的甚至肆意扰乱课堂纪律，我们就应该在黑板报上多刊登一些小评论，好好地帮助这些后进同学。”
董老师严肃地对李建国说：“你是红卫兵排长，要积极支持政宣组的工作。你们红卫兵要走在这场运动的前头，尤其是你们干部更要起模范带头作用，团结广大同学共同前进。”
董老师又严肃地对陈文海说：“你刚才的想法很好，说明你在政治上更加成熟了。我希望你能在这场运动中加入红卫兵组织。”
陈文海走进教室，王淑丽笑着问他：
“你的批判稿写好了吗？”
“写好了！你呢？”
“我也写好了，不过是抄报纸上的！”
“我也是！”
“董老师说，写批判稿不能抄报纸上的，要自己动脑筋写！可是，我不会写，只好抄报纸上的！你语文学得好，怎么也抄报纸上的？”
“我没有完全抄报纸上的，有不少是我动脑筋写的。再说，我抄的时候是东抄一段西抄一段，是把报纸上的好几篇文章拼凑到一起，不像你只抄一篇文章上的！”
“我怎么能和你比呀？你是语文课代表，当然比我会抄了！不过，我要比吴小宝强，他连抄都懒得抄！”
这时，何志强走到吴小宝面前，生气地问他：
“你怎么又抄别人的作业？你昨天下午干什么去了？”
“我又没抄你的，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谁做得不对，人人都可以管。你也长有脑袋，为什么自己不动脑筋？”
“我不愿意！”
“你这是害了你自己！”说着，何志强把吴小宝的作业本扔到地上，然后，转身走到王淑丽面前，“你怎么能把你的作业本给吴小宝抄？”
“哪儿是我给他的，是他从我手里抢去的！”
“你不能再把它抢回来？”
“我怕把本子抢坏！”
“不要再吵了！”李建国从地上捡起作业本，“以后可不能再抄别人的作业了！”
“毛主席说过，人家做了，我抄一遍也好！”
吴小宝的这句话正好被刚走进教室的董老师听到，董老师对他说：
“你片面地理解了毛主席的话！毛主席的意思是，学习不能靠死记硬背，遇到不会做的题可以抄别人的，可是，抄的时候要动脑筋，抄了以后要有收获。”
李建国对吴小宝说：
“你上课的时候不专心听讲，抄的时候也不动脑筋，把别人做错的题也原封不动地抄在自己的作业本上，这样抄有收获吗？”
何志强半开玩笑地对吴小宝说：
“你老不愿意动脑子，当心有朝一日脑子生锈了！”
二
上课铃响了，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
这堂课是班级召开批判会，批判‘读书无用论’。李建国第一个拿着批判稿上台发言，接着，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台发言。
最后，由班主任董老师作总结。她扫视了同学们一眼，然后对大家说：“刚才，同学们的发言一针见血，如一发发炮弹击中了‘读书无用论’的要害！正如同学们所说的，‘读书无用论’是‘读书做官论’的翻版，其罪恶目的都是反对我们读毛主席的书，读革命的书，反对我们学习社会主义科学文化知识，好让他们放心大胆地复辟资本主义！我们班有部分同学受这种错误思潮的影响，上课随便说话或做小动作，有的甚至肆意扰乱课堂纪律，使正常教学秩序无法进行！”说到这里，董老师加重了语气，“同学们，如果我们现在不好好学习，将来怎么能接好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班？有的同学说：现在学习成绩再好，毕业后还不是照样要到农村去插队落户，学习成绩好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混日子呢！这些同学真是太糊涂了！你们也不好好想一想：在农村同样要学习革命理论，批判资产阶级，还要搞科学种田，这些，离开科学文化知识能行吗？”
董老师说完，同学们报以一片热烈的掌声。
吴小宝被掌声惊醒，他揉揉惺忪的睡眼，又打哈欠又伸懒腰，同学们被逗得哈哈大笑。
董老师连忙止住大家的笑，然后，生气地对吴小宝说：
“同学们都在义愤填膺地批判‘读书无用论’，而你却在睡大觉，难道批判‘读书无用论’和你无关吗？”
“我没有这样说过啊！我只是觉得同学们的发言稿是从报纸上抄来的，意思都差不多，所以，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你上课睡觉还有理了？就算同学们是抄的，你为什么不抄一篇？”
“抄报纸又有什么意思？”
谢继红连忙制止他：“董老师批评你，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和老师顶撞呢？”
“顶撞又怎么了，现在不是正在批判‘师道尊严’吗？”
“批判‘师道尊严’不等于就可以不尊重老师，现在我们正在建立革命的师生关系！”
“我怎么不尊重你了？”
“你顶撞老师能算是尊重老师吗？”
“我这不叫顶撞，是说出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罢了！”
“你还狡辩！下课后到我办公室去一趟！”
“去就去，这年代还谁怕谁？”
“不是让你怕谁，我这是要帮助你提高思想认识！”
“我去，这下总可以了吧？”
三
放学后，同学们有说有笑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当走到桥上的时候，吴小宝指着桥下问陈文海：“你知道这条河叫什么河？”
“苏州河。”
“那为什么叫苏州河呢？”
“不知道。”
“你语文学得那么好，还能不知道！”吴小宝笑着对陈文海说，“我们学校就在苏州河边，我们每天上学放学都要经过这条河，你竟然连这条河为什么叫苏州河都不知道！”
“这么说，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
“那你有什么资格说他？”谢继红在一旁插嘴，“吴小宝，你又欺负陈文海！”
“我没有欺负他，只是认为他应该知道！”
“施老师有学问，知识渊博，也许他知道，你明天何不去问问他！”王淑丽笑着对陈文海说。
“那当然可以了！”陈文海也笑着对王淑丽说。
陈文海望着河面上的一条条船，沮丧地对大家说：
“有学问又怎么样，同学们还不是照样不听他的课！每次上语文课，课堂纪律都那么乱！董老师老叫我写小评论，可是，我写了那么多，课堂纪律还不是老样子！”
“董老师说，在我们学校老师中施老师最有学问，可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施老师的课课堂纪律最乱呢？他好象管不住我们！”吴小宝连忙接着说。
“不能这么说施老师！上别的课的时候课堂纪律不是也照样乱吗？”陈文海义正词严地对大家说，“董老师不是告诉过我们吗？文化大革命以前，施老师给同学们上课的时候，课堂纪律特别好，同学们特别爱听他讲的课，语文成绩也特别好，每次高考，施老师所教的班升学率总是名列前茅！这些难道能证明施老师不会管理学生吗？”
“我认为：现在之所以课堂纪律乱，最根本的原因有两条：一是由于不少同学受‘读书无用论’错误思潮的影响，不愿意好好学语文，二是由于批判了‘师道尊严’， 施老师不敢对我们太严厉！”
“我完全同意李建国的观点。”谢继红连忙接着这样说，然后又补充道，“还有，施老师不是我们班的班主任，管理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董老师不是告诉我们，初二（6）班的课堂纪律特别好吗？施老师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同学们自然也就怕他了！”王淑丽这样插嘴道。
“不能说同学们怕施老师，应该说同学们尊重施老师！”陈文海对大家说，“课堂纪律好，说明施老师有学问，课讲得生动形象，有吸引力！不过呢，当班主任也很重要，因为只有当了班主任才更便于管理学生！”
“你长大了以后是不是也想教中学语文并兼任班主任？”王淑丽笑着问陈文海。
“那还用问？”陈文海笑着回答。
后记：上海有一条苏州河，苏州河边有一所中学——上海红旗中学。1969年9月1日至1971年10月底，我就读于这所学校。在那个火红的年代里，我们积极向上，充满了激情，为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而努力奋斗。小说《火红的年代》取材于这段历史，塑造了李建国、陈文海、何志强、吴小宝、谢继红和王淑丽等人物形象，表现了那个年代中学生的精神风貌。

1976年10月7日初稿，2007年6月24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