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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六十一
    骄阳似火,挥汗如雨,知青和当地农民们头戴草帽,手握锄头,为茶苗锄草。茂密的野草在他们的锄头下成片地倒下。
    火辣辣的太阳把王雪纯晒得直冒汗,她生气地对陈雅丽说:
    “这天真热,简直要把人给热死!”
    “谁叫你长这么胖的?”
    “我们革命青年就是要冒严寒,斗酷暑,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锤炼红心!”陈文海笑着对大家说。
    “我真佩服你,这么热的天,竟然还会有闲心抒发你的豪情壮志!”张惠芳笑着对他说,不知这是在夸奖他还是开玩笑。
    这时,小咬们也来凑热闹,成群地往他们脸上、胳臂上扑来!
    韩素梅见胳臂上黑糊糊的一大片,就往胳臂上猛拍一巴掌,嘴里还嘟囔着:
    “叫你再咬,该死的小咬!”
    “陈文海正在抒发他的豪情壮志,你竟然诅咒小虫子!”陈雅丽和她开玩笑,“这也太不协调了吧!”
    “哎哟!”张惠芳被成群的小咬叮得奇痒难忍,便连忙去挠,谁知,这一挠疼得她直钻心,忍不住叫了起来。
    “这小咬也太可恶了!”韩素梅愤愤不平,脸上却带着笑容,“可恶的小东西竟然敢欺负我们如此漂亮的张惠芳,真是罪该万死!”
    “应该把这群小东西统统枪毙!”王雪纯也同样梅愤愤不平,脸上却带着笑容。
    一百六十二
    今天,张惠芳梳着两条小辫,还扎着蝴蝶结。蝴蝶结在陈文海眼前仿佛幻化成了一对鲜活的蝴蝶。
    夏天的张惠芳更漂亮了,合身的衣裤使她的身材显得更加娇美。
    “你老看着我干什么?”张惠芳笑着问陈文海。
    “因为你的衣服太漂亮了!”陈文海也笑着对她说。
    “不对吧!”韩素梅笑着插嘴道,“你看张惠芳是由于她长得漂亮吧?”
    “你说什么呀!”说着,张惠芳羞红着脸,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陈文海。
    见张惠芳对陈文海如此多情,韩素梅便笑着问道:
    “陈文海,你想不想娶张惠芳?”
    “那是以后的事。”
    “我问的是你现在想不想娶她?”
    “你应该去问她想不想嫁给我。”
    “她当然想嫁给你了!”
    “你怎么知道的?”
    “是她告诉我的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张惠芳急得直跺脚,连忙伸出拳头要去打她,“看你还敢不敢瞎说!”
    “饶了我吧!”韩素梅连忙躲开了,“我再也不敢这么说了!”
    这时,陈雅丽过来了,她把嘴靠近张惠芳的耳朵,小声地说道:
    “陈文海说希望能和你成为同志、战友和夫妻!”
    “我够格吗?”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也许我再努力也不会够格!”
    “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是不是和我有关?”陈文海笑着问陈雅丽。
    “我把你说的你希望和她成为同志、战友和夫妻的话告诉了她!”陈雅丽把嘴靠近陈文海的耳朵小声说道。
    “那我就太谢谢你了!”陈文海大声说道,“其实,这句话我已经当面和张惠芳说过了!”
    “那我就预祝你们俩能早日成为同志、战友和夫妻!”
    一百六十三
    在田胖子的吆喝下,大家又开始干起活来。
    陈文海和张惠芳肩并肩地一起锄草,并且边锄草边说话。田胖子见了,连忙提醒道:
    “你们俩不要这么亲密,要注意影响!”
    “别人在一起说话碍你什么了?真是多管闲事!”王雪纯忍不住顶撞田胖子。
    由于天太热,没干多久就汗流浃背了,陈文海更是苦不堪言,因为他的鼻子老爱出油汗,一低头干活眼镜就往下滑,有几次眼镜差点掉地上!田胖子不但不同情,反而挖苦道:
    “你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为了显示你有学问,干活也忘不了戴上眼镜!”
    “是我要戴眼镜吗?”陈文海苦恼地说道,“如果我在锄草的时候不戴上眼镜,就根本看不清茶苗和杂草,会把茶苗误当作杂草一起锄掉!”
    “不会吧?”田胖子嬉皮笑脸地说道,然后,又把陈文海的眼镜摘下,“你就不戴眼镜锄草,让我亲眼看看你会不会真的把茶苗误当作杂草一起锄掉!”
    “你还不相信?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看!”说着,陈文海便锄起草来,果然把茶苗误当作杂草一起锄掉了。
    “你这是故意的!”田胖子给陈文海戴上了一顶大帽子,“你这是破坏生产,破坏社会主义建设!”
    “你这是对我的污蔑和诽谤!”陈文海连忙反击道。
    “你瞎嚷嚷什么?”陈雅丽为他打抱不平,“陈文海是这种人吗?”
    “他干活的时候根本心不在焉,刚才,他和张惠芳边锄草边说话,就差点把茶苗和杂草一起锄掉!”田胖子对张惠芳说,“小丫头,你以后离陈文海远点,以免他再把茶苗和杂草一起锄掉!”
    一百六十四
    吃过晚饭后,厨房里只剩下陈文海和张惠芳,张惠芳苦恼地对他说:
    “我们以后该怎么办?我是不是以后真的应该离你远点?”
    “其实,即使你以后真的离你远点,田胖子还会找新的借口整我!”
    “你不该把‘同志、战友和夫妻’之类的话跟别人说!”
    “陈雅丽是‘别人’吗?她是我的好朋友!”
    “我发现好多人都对你戴眼镜有看法!”
    “那是由于他们愚昧无知!”陈文海气愤地说道,“令人可笑的是,场长竟然把我的近视眼镜和他的老花眼镜混为一谈,说什么:‘我只在看书看报的时候戴上眼镜,干活的时候根本不戴。你为什么就不能跟我学呢?’”
    “他本来就对你喜欢看书看不惯,你戴上眼镜他就更看不惯了!”
    这时,韩素梅过来了,她笑着说:
    “你们俩怎么又凑在一起了?难道就不怕场长、田胖子和杨小东他们说闲话?”
    “怎么叫‘凑’呢?难道同志之间说说话都要受限制吗?”
    韩素梅见陈文海生气了,便连忙对他说:
    “我这是和你开玩笑,你千万不要当真!”
    “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我生气的是场长、田胖子和杨小东他们老爱说我和张惠芳的闲话!我和张惠芳只是一般的同志关系,在一起说说话何错之有?”
    “可是他们不这么看!”
    “那只能说明他们太无聊!”
    “你可不能这么说他们,他们之中有的还是贫下中农呢!”
    “我只不过是在私底下这么说说,又没有在会议上公开这么说!”
    “你这样的话也只能在私底下说!”
    (未完待续)
    2007年11月12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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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创]在茶场的日子里(长篇小说)(修改稿)
      [B][SIZE=3]在茶场的日子里[/SIZE][/B]
      [B]郭仁发[/B]

      在湖北的崇山峻岭间有一个小山村,小山村里住着十几户人家。为了发展生产,改善生活,他们在山上建起了一个队办茶场。有一天,茶场场长告诉他们一个消息:最近,城里的几个学生娃娃要到这里来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没过几天,这几个学生娃娃果然从城里来到了这个小山村,他们是:张建国、杨小东、陈雅丽和王雪纯。
      刚来到这个小山村的时候,他们对什么都感到很新鲜,可是,没过多长时间,他们就对这里厌倦了,因为这里毕竟是一个小山村,群山环绕,远离闹市,消息闭塞。
      一天,王雪纯对陈雅丽说:
      “我们到这里来已经有好几个月了,现在,该回去看看爸爸妈妈了!”
      “我也想回去看看他们,说心里话,我还怪想他们的!”陈雅丽问王雪纯,“你想他们吗?”
      “我当然想他们了!”
      “那我们就向场长请假,要求回家探亲。”陈雅丽接着对王雪纯说,“我们俩一起去问问张建国和杨东生,看他们俩是不是也想回家探亲。”
      “他们俩是男孩,肯定不如我们女孩那么想家。”
      “我们俩去试试看呗,如果他们不想回家,那就光我们两个女孩回家探亲。”
      “那我们就走吧!”王雪纯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看,他们俩正在那里挖石头呢。”
      来到张建国、杨东生面前,陈雅丽笑着问他们:
      “你们俩想不想回家?”
      “当然想回家了!”杨东生连忙回答道。
      “你呢?”王雪纯笑着问张建国。
      “如果你们三个都回去,我当然也跟着你们一起回去了。”
      “那我们还不赶快去向场长请假!”王雪纯连忙催促道。
      于是,他们一起来到场长面前。王雪纯笑着对场长说:
      “我们四个人好想爸爸妈妈,都想回去看看他们,你能不能放我们几天假?”
      “当然可以啦!”场长笑着对他们说,“你们来了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是该回去看看他们了!”
      “场长你真好!”王雪纯笑得更甜了,“我代表我们四个知识青年向场长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贫下中农和你们知识青年是一家人!”

      刚回到家,陈雅丽的妹妹陈小丽就告诉她:
      “又有一个知识青年要到你们那里去插队落户。”
      “他叫什么名字?”
      “他和我们是同一个姓,叫陈文海。”陈小丽笑着对姐姐说,“听说陈文海特别喜欢看书,他妈说他是一个书呆子!”
      陈雅丽听到了这个消息后,连忙去问张建国:
      “听我妹妹说,陈文海也要到我们那里去插队落户,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张建国神情肃然地对她说,“我听说他看了不少书,准备晚上亲自登门去拜访他呢!”
      离开张建国家后,陈雅丽立即回家对妈妈说:
      “你带我一起去看看陈文海好吗?”
      “可以。”妈妈笑着对女儿说,“不过,我现在要到商店去买一点东西,我们等会儿再去陈文海家。”
      “我和一起去买东西。”
      “那我们就走吧。”
      当走到半路上的时候,他们母女俩遇到了陈文海的妈妈。陈雅丽的妈妈告诉她:
      “我女儿要我陪她一起去看你的儿子。”
      “那就去呗!”
      买完东西回到家后,陈雅丽要和妈妈到陈文海家去,陈小丽连忙说:
      “我也要跟着你们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陈雅丽笑着问妹妹。
      “去看看呗,难道不可以吗?”
      于是,她们母女三人一起来到了陈文海家。
      “啊,你有那么多书,能借给我看看吗?”陈雅丽笑着问陈文海。
      “当然可以。”
      “你什么时候到我们那里去?”
      “半个月后吧。”
      “我们都盼望着你能早点去!”陈雅丽接着对他说,“不过,我们那里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生活很艰苦,你可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呀!”
      “我早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啦!”

      晚上,陈文海正在家里看书,杨小东来了。
      “我们那个茶场的知识青年除了王雪纯以外都是干部子弟,张建国的爸官最大,是长里的党委委员。”杨小东告诉他,“由于他妈原来是图书馆管理员,因此,张建国从小就看了不少书。张建国的知识面很宽,无论是文史哲还是数理化,他都很感兴趣。”
      “在这一点上,我和张建国一样。”陈文海告诉他,“我从小就喜欢看书学习,对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都很感兴趣,看的书很杂。我最喜欢读的书是有关马克思主义理论、文学和教育方面的。到农村插队落户,我准备多带点书去。”
      “你去了就知道了,我们要在农村整天干活,而且活很重,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看书学习!”
      “你的意思是说,到农村插队落户要少带点书去,最好不带书去,对不对?”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明天,我们就要回茶场了。”杨小东笑着对他说,“本来我还想和你再多聊一会,只是由于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要赶路,因此,我今天晚上要早点睡,只好现在就向你告辞了!”
      说完,杨小东就走了。
      杨小东前脚刚走,张建国后脚就到了。
      “上学的时候,我不象有的同学那样偏科,而是对文科和理科都很重视。”张建国告诉他,“除了学好学校开设的十几课程以外,我还自学了几门外语,比如英语、俄语和日语。”
      “我上学的时候也不偏科。”陈文海告诉他,“我高中只上了两个月就辍学了,大部分知识是自学的。除了自学高中课程,我还自学了几本马列著作,比如:《共产党宣言》、《法兰西内战》、《哥达纲领批判》、《反杜林论》、《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国家与革命》、《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
      “这几本书你都读懂了吗?”
      “基本上都读懂了。”
      “在有些人的眼里,这些马列著作就好比是‘天书’,而你竟然仅靠自学就读懂了这些‘天书’,真是太了不起了!”
      “你也了不起,自学了几门外语,而有的人连一门外语都学不好,甚至连本国语都学不好!他们和你的差距真是太大了!”
      “刚才,你说你自学了几本马列著作,其实,我对马克思主义理论也感兴趣,略读了几本马列著作。”张建国笑着对他说,“不过,我不象你那样对马克思主义理论那么精通。在这方面,我真的要好好向你学习!”
      “你过奖了!其实,我对马克思主义理论也谈不上什么精通,只是很感兴趣罢了!”陈文海神情肃然地对他说,“我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不象有的人那样仅仅是为了装点门面,而是为了指导革命实践!”
      “在这一点上,你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

      “刚才,杨小东对我说:在农村插队落户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看书学习,这是真的吗?”
      “说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看书学习,显然是夸张了!”张建国接着对他说,“时间还是有的,就看你会不会‘挤’和‘钻’了!在这方面,雷锋早就为我们作出了回答,而且还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你说得太对了!”
      “在农村插队落户,看书学习的时间确实很少,只有晚上可以看点书。你可以带点书去,可千万不要带得太多了!”张建国笑着对他说,“我也喜欢看书,可是杨卫东那家伙根本不喜欢看书,一有时间就和别人聊天、打牌、下棋!你去了,正好陪我一起看书!”
      这天晚上,陈文海和张建国谈的时间很长,上自天文,下至地理,话题所涉及的领域非常广泛!他打心眼里佩服张建国的知识渊博!
      张建国走后,陈文海的心情仍然久久不能平静!
      陈文海想: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到农村去和他们一起战斗了!报纸和广播上说: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知识青年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是一个革命青年,一定要在农村好好地锻炼,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想到这里,陈文海拿出日记本写起日记来。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毛主席号召我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是一条知识分子与工农相结合的光明大道!过几天,我就要到农村去插队落户了,我为此而感到激动!下去以后,我一定要继续认真学习马列著作和毛主席著作,努力改造世界观,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锤炼红心、锻炼成长,使自己成为一个社会主义的新型农民!”

      回到茶场后不久,杨小东就外出开会,张建国则参加了公社组织的“评法批儒宣讲团”,茶场里的知识青年只剩下陈雅丽和王雪纯两个人。
      休息的时候,陈雅丽和王雪纯坐在山坡上聊天,冬日里的暖阳把她们俩照得浑身都感到舒服。
      “那天,我和我妈、妹妹到陈文海家去,看到陈文海有好多藏书,就借了几本。”陈雅丽笑着对她说,“你没去,真是太遗憾了!”
      “没什么可遗憾的,我又不象你那么喜欢看书!”王雪纯也笑着对她说,“我们茶场本来就有你和张建国两个书呆子,陈文海一来,不就又多一个书呆子吗?他什么时候才能来呀?”
      “快了,也许今天就会来!”
      陈雅丽刚说完这句话,就从山下传来了一阵汽车的鸣笛声。她连忙对王雪纯说:
      “一定是送陈文海的汽车!”
      “不会这么巧吧?”
      “不信,我们俩就下山去亲自看看,怎么样?”
      于是,她们俩就向场长请了假后向山下跑去。
      刚走到半山腰,她们俩就看到大队书记向山上爬来。等他们走近后,王雪纯连忙问他:
      “田书记,是不是陈文海来了?”
      “你猜得一点都没错,确实是陈文海来了!我现在就是去向你们场长报告这一喜讯的!”田书记笑着问道,“你们俩现在是不是去迎接陈文海?”
      “对呀?”王雪纯笑着对他说,“你也猜得一点都没错,我们俩确实是去迎接他!”
      “那你们就快去吧!”
      “啊,陈文海,我们终于把你给盼来了!”陈雅丽高兴得手舞足蹈!
      “你这么一抒情,真像一个大诗人!”王雪纯和她开玩笑,“听说陈文海是作家,现在,再加上你这个大诗人,我们茶场可就更热闹了!”
      “诗人我可不敢当,我只不过是随便抒抒情罢了!”

      她们俩走到汽车旁,陈雅丽笑着对陈文海说:
      “我们终于把你这个大作家给盼来了!”
      “我可不是什么大作家,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文学爱好者!”陈文海笑着问她,“张建国和杨小东为什么没来迎接我?”
      “张建国出去演讲了,杨小东外出开会去了。”
      “演讲什么?他又不是大学教授!”
      “准确地讲,不是演讲,而是宣传和批判。”陈雅丽告诉他,“他参加了一个由公社组织的‘评法批儒宣讲团’。”
      “公社派他去演讲算是选对人了!”陈文海笑着对她说,“张建国那么有学问,给人的印象他好象是一个大学者!”
      “如果你能早点来,说不定这个‘评法批儒宣讲团’还会有你的份呢!”
      拿着陈文海的铺盖行李,他们三个有说有笑地沿着溪边的一条小路向前走去。
      走在乡间小路上,呼吸着这里的新鲜空气,耳边还有悦耳动听的潺潺溪水声,陈文海感到特别心情舒畅!
      “啊,农村的自然景色真是太美了!我要在这里扎根一辈子!”陈文海真想对着这大自然的美景抒一番情!
      当走到一栋土坯房面前时,王雪纯边指着这栋土坯房的右半部分边笑着对陈文海说:
      “这里就是我们知识青年的‘家’!”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们将在这里朝夕相处、共同生活!”陈雅丽也笑着对陈文海说,“遗憾的是我们远离父母,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陈文海笑着对她们俩说,“我相信:没有父母在身边,我们同样能照顾好自己!”
      土坯房前面有一小快地,上面种着蔬菜和药材。这栋土坯房分为左右两部分:左面部分是一户当地农民的家,右面部分是知识青年们的‘家’。右面部分有两个大门,从一个大门进去是厨房,从另一个大门进去是知识青年们的寝室。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三个知识青年走进厨房。
      厨房里,热气腾腾,炊事员田春霞正在忙着做饭和炒菜。见他们三个知识青年进来,连忙笑着对他们说:
      “你们都饿了吧?别急,饭快要做好了!”
      炊事员田春霞是一个当地农民,是由公社专门派来做饭的。她虽然有点胖,但是,人长得很漂亮,待人也很热情。
      陈文海想:这真是一个很不错的炊事员!陈文海想都有点喜欢上她了!
      为了招待好这些来自远方的“客人”,茶场场长很破费了一番,又是鱼肉蛋,又是土特产,还有烟和酒,摆了满满一桌子!
      “我们这里是穷乡僻壤,穷得叮当响,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你们,还请你们多多包涵!”场长挂着笑容,又是递烟又是敬茶,生怕怠慢了这些来自远方的“客人”!
      “请场长不要这么客气,我们城里人和你们乡下人本来就是一家人嘛!”陈文海的父亲笑着对场长说,“我原来也是乡下人!”
      “陈师傅说得对,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用分彼此!”汽车司机一脸笑容!
      “好了,客气的话就不用再说了,我们还是赶快用餐吧!”陈文海举起酒杯,笑着对大家说道。
      于是,在一片觥筹交错中,一顿由城里人和你们乡下人组成的丰盛热闹的午餐开始了!
      吃过午饭后,陈雅丽笑着对陈文海说:
      “平时场长抠门得很,今天,为了招待你们,他可大方了一回!”
      “虽然这里是穷乡僻壤,但是,这里民风淳朴,待人热情!这使我很感动!”
      “今天我们大吃大喝了一顿,以后,我们可得要继续吃苦喽!”王雪纯这样说道。
      “现在又不是旧社会,再苦也不至于吃糠咽菜吧!”陈文海笑着对她们说,“我们还是知足吧!”
      由于这里还没有通上电,因此,到了晚上,这里就到处是一片漆黑。
      陈文海点上煤油灯,如豆的火焰在这空旷的土屋里飘忽着,使他昏昏欲睡!
      陈文海就这样度过了他在山村的第一个宁静的夜晚!

      陈文海来到茶场的第二天,场长带领几名当地农民为他们这个知青点筑隔离墙,把两间屋隔成三间屋,使男女寝室之间多了一间存放杂物的屋子。
      那天,刚下过雨,路上还湿漉漉的。
      陈文海挑着一担土,沿着泥泞难行的乡间小路往前走。由于过去从来没干过这样的活,因此,没挑几趟,他就累得腰酸背疼、气喘吁吁!由于路滑,他好几次差点摔倒!
      陈雅丽很关心他,再三嘱咐他“要小心,别摔倒”!
      在那个年代,由于陈文海思想特别进步,完全是抱着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思想准备来到这个小山村的,因此,他虽然累得快要趴下了,还是咬紧牙关坚持着,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怨恨情绪!
      到了下午快收工的时候,忽然,王雪纯喊道:“陈文海,你快看,谁回来了?”
      陈文海抬头一看,原来是杨卫东外出开会回来了,他感到一阵惊喜,连忙笑着迎上前去和他握手。
      “你终于回来了,昨天晚上,我一个人好孤单啊!”陈文海笑着告诉他,“我是昨天上午来的。”
      “我非常欢迎你来!你来了,我们茶场又多了一个年轻人,就会更热闹了!”杨卫东笑着对大家说,“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天晚上有电影!”
      “在哪儿放?”王雪纯连忙问他。
      “在二队。”
      “啊?这么远!”
      “嫌远别去啊!”
      “再远,我也要去!”陈雅丽笑着问陈文海,“你去不去?”
      “我当然要去了!”陈文海笑着告诉她,“我从小就特别喜欢看电影!”

      在二队,有四个知识青年,她们是谢继红、李雅芳、徐荷花和周红梅。
      一天,徐荷花和周红梅正在地里干活,李雅芳回来了。她笑着对姐妹们说:“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刚才,我在路上遇到陈雅丽了。”
      “这算什么好消息呀,我们都认识她!”周红梅笑了。
      “我话还没有说完呢!”李雅芳接着说道,“陈雅丽告诉我:他们茶场新来了一个知识青年,还是上海人呢!”
      “他叫什么名字?”
      “叫陈文海。”李雅芳把小辫往后甩了甩,继续说道,“陈雅丽还告诉我:她去过陈文海家,看到陈文海有很多书。”
      “还有呢?”
      “陈雅丽对我说:陈文海从小就爱看书,看了好多书。”
      “这么说,陈文海和陈雅丽一样,也是一个书呆子!”
      “你怎么能这样说别人?”李雅芳不高兴了,“难道爱看书的人都是书呆子吗?”
      她们几个正说着话,忽然听到有人朝她们喊道:
      “姐妹们,我回来了!”
      她们几个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谢继红,几天前,她和茶场的杨东生一起出去开会了。
      “你终于回来了!”李雅芳笑着对她说,“我们几个姐妹好想你呀!”
      “我才出去几天呀,你们就这么想我?”
      “说明你人缘好呗!”
      “姐妹们,我这次开会回来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你快说!”
      “就是:今天晚上要在我们二队放电影!”
      “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那我们二队放电影,陈雅丽他们来不来?”
      “可能会来吧。”

      二队和茶场隔着一座山,到二队看电影要翻山越岭,尽管这样,茶场的知识青年们还是很乐意到二队去看电影,这是因为:在那个年代,业余文化生活很贫乏,能有电影看在他们看来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吃过晚饭后,他们一行四人拿着手电筒,兴致勃勃地从茶场出发。
      他们先过一条小溪,接着翻山,然后,就沿着一条乡间小路向前走去。
      走在乡间小路上,陈文海有一种非常新鲜的感觉,觉得月色笼罩下的田野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朦胧美。在夜风吹拂下,地里的庄稼发出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在他听来就好象是一对好朋友在切切私语。
      他们四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在乡间小路上,这使陈文海感到很幸福,仿佛又回到了中学时代。那时,他和同学们在一起是多么地快乐啊!如今,他和知识青年们在一起同样感到很快乐,尤其是在这样一种富有诗情画意的氛围中!
      走了大约有半个小时,二队的那个知青点终于到了。
      陈雅丽敲了敲门,大门“吱”的一声打开了,李雅芳笑脸相迎。
      “你们到底还是来了!”李雅芳笑容可掬,“我代表我们二队的知识青年热烈欢迎你们几位到我们这里来做客!”
      “少贫嘴,赶快给我们几位上茶!”坐下后,陈雅丽笑着对李雅芳说,“有什么好茶叶尽管给我们拿出来,千万别舍不得!”
      “哪里话?我们怎么会舍不得?我们盼你们都盼不来!”
      “我们这不来了吗?”
      “这位就是陈文海同学吧?”李雅芳走到陈文海面前笑着问陈雅丽。
      “陈文海是在什么时候成为你的同学的?”王雪纯和李雅芳开玩笑。
      “我看他太像我的同学了,所以就称呼他为同学了。”李雅芳笑着对大家说,“我在上高中的时候,我们班有一个同学特别像陈文海。”
      “真的?”陈雅丽问道。
      “真的,我不骗你们!”李雅芳笑着对陈文海说,“他们几个已经来过几次了,你可是第一次来呀!”
      “可不是咋的?”王雪纯笑着对李雅芳说,“他可是你们这里的稀客呀!”
      十一
      他们几个正说着话,忽然,杨小东笑着对大家说:
      “我们快别瞎聊天了,还是赶快去看电影吧!”
      “今天晚上,我们这里不放电影了!”周红梅推门而入,这样对大家说道。
      “啊?这也太叫人扫兴了吧!”王雪纯连忙说道,“这么说,我们几个白来了!”
      “没有白来!”徐荷花笑着对大家说,“我们几个这样在一起聊聊天不是也挺好的吗?”
      “就是!”李雅芳连忙接着说道,“我们几个姐妹能这样相聚在一起,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啊!”
      过了一会儿,杨小东笑着对陈雅丽说: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吧?”
      “回去什么?”李雅芳笑着对大家说,“今天晚上,你们几个干脆就在我们这里住下来算了!”
      “那多不方便!”陈雅丽指了指杨小东和陈文海,“我们女的还好办,他们几个男的怎么办?”
      “那还不好办?”李雅芳继续笑着说道,“到老乡家里去挤一挤呗!”
      “我才不去呢!老乡家里多脏啊!”杨东生笑着问陈文海,“你愿不愿意到老乡家里去过夜?”陈文海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今天晚上,我是没办法把你们给留下来了!”李雅芳笑着说道。
      李雅芳说完,大家都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李雅芳连忙笑着对周红梅和徐荷花说:“我们几个送送他们!”
      等人都出来把大门锁上后,他们七个知识青年就沿着乡间小路向前走去。
      “现在你们那个茶场已经有五个知识青年了吧?”李雅芳笑着问陈雅丽,“如果再加上我们二队的四个知识青年,不就有九个知识青年了吗?”
      “听说我们茶场还要来三个知识青年。”陈雅丽笑着说,“这样一来,我们这里就有十二个知识青年了。”
      “这样,我们的革命队伍也就更壮大了!”陈文海笑着对大家说,“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中,知识青年是一股不可忽视的革命力量!”
      十二
      送走了来自茶场的客人们,二队的知识青年们回到了自己的“家”。
      “我还不想睡,我们几个再聊一会天吧?”李雅芳笑着对姐妹们说。
      “我都困死了!”徐荷花连忙说,“我先睡了!”
      “好吧,你先去睡,我和周红梅再聊一会天。”李雅芳笑着问周红梅,“你对陈文海的印象如何?”
      “还可以吧。”周红梅笑着说,“我觉得在他的身上有一股浓浓的知识分子味!”
      “我也有这个感觉!”李雅芳接着说道,“我认为:如果是在文化大革命以前,陈文海就一定能考上大学!”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令人遗憾的是现在不是文化大革命以前!”
      “现在想上大学需要通过基层推荐,你说,像陈文海这样的知识青年能被基层领导干部看中吗?”
      “难说!”周红梅收敛笑容,继续说道,“要想被基层领导干部看中,就得在劳动中充分表现自己,也就是说,要拼命地干活!”
      “陈文海体质这么弱,即使在劳动中把命都豁出来了,也难以会使基层领导干部满意!”
      “你就这么肯定?”
      “不信,你就走着瞧!”李雅芳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以后,事实一定会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十三
      几天以后,张建国评法批儒回来了。
      吃过午饭后,知青们团团围坐在火盆边烤火。陈雅丽笑着对张建国说:
      “你给我们讲讲你们‘评法批儒宣讲团’是怎样为当地农民进行宣讲的。”
      “好吧!”张建国用火钳拨了拨被烧得通红的树根,笑着对大家说,“我给你们讲讲我在评法批儒过程中遇到的一些趣事吧!”
      于是,张建国便有声有色地讲起来,陈文海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心想:“如果我到农村来得早一点,说不定也有机会参加‘评法批儒宣讲团’为当地农民进行宣讲。”
      “我这次参加‘评法批儒宣讲团’,唯一的收获就是锻炼了口才,开头几次,我完全是按照事先准备好的稿子念的,后来,我讲熟悉了,不看稿子也能滔滔不绝地讲了!”
      “你在宣讲的时候有没有大学教授的那种感觉?”陈雅丽和张建国开玩笑。
      “我如果是大学教授就好了,就用不着到农村来插队落户了!”张建国点燃一支烟,继续对大家说道,“不过,如果我以后有机会上大学,就有可能留校任教当大学教授!”
      “那你就好好干活好好表现自己呗!”陈雅丽接着和张建国开玩笑。
      “我跟你们说,虽然我现在不是大学教授,但是,这次参加‘评法批儒宣讲团’,当地农民把我当成了大知识分子,我还真有大学教授的感觉呢!”张建国笑着说,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光泽!
      陈文海听了张建国的这番话后,非常羡慕张建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认为:如果是在文化大革命以前,张建国、陈文海和陈雅丽你们三个人都能考上大学!”王雪纯笑着这样说道。
      十四
      在二队,徐荷花和周红梅正在地里干活。
      过了一会儿,周红梅问徐荷花:
      “李雅芳上厕所怎么老半天不回来?”
      “准是她那个东西来了呗!”
      “那也不需要那么长时间啊!”
      “也许是卫生纸用完了,她到商店去买卫生纸了。”
      她们俩正说着话,谢继红和李雅芳拐过屋角向她们俩走来。
      “你快看,谢继红回来了!”周红梅眼尖,一眼就认出是谢继红,连忙笑着这样对徐荷花大声喊道,然后,就丢下锄把拉着徐荷花欢天喜地地迎面向谢继红和李雅芳跑去!
      “你终于回来了!”周红梅笑着对谢继红说,“你不知道我们盼望你回来都望眼欲穿了!”
      “你们就那么想我?”谢继红和她开玩笑,“不会是哄我吧?”
      “哄你是小狗!”然后,又笑着问李雅芳,“你去上厕所那么老半天,是不是遇到了谢继红一个劲地和她聊天把我们俩给忘了?”
      “这可让你说对了!”李雅芳笑着对她说,“谁不知道我和谢继红情同姐妹!”
      “你们俩呀,是好得合穿一条裤子!”周红梅笑着对她说,“你去上厕所那么老半天,徐荷花还以为你来月经了呢!”
      “你才来月经了呢!”李雅芳笑着回敬徐荷花。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闹了!”谢继红对她们说,“我这次参加‘评法批儒宣讲团’,进一步地认识了张建国!”
      “说具体一点。”
      “我以前只知道张建国读了不少书,有学问,没想到他竟然口才也那么好!”谢继红接着说道,“你们没看到他给当地农民宣讲的时候那副滔滔不绝的样子!可以说,他的口才完全不亚于我!”
      “你想上大学吗?”周红梅冷不丁这样问谢继红。
      “我当然想啦!”谢继红毫不隐瞒地回答道!
      十五
      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上飘落下来。
      望着在空中四处飞舞的雪花,陈文海想起了诗人毛泽东的那首脍炙人口的著名诗词《沁园春•雪》。他告诉张建国:
      “《沁园春•雪》写得气势磅礴,我特别喜欢毛泽东的这首词!”
      “我也特别喜欢毛泽东的这首词!”
      陈文海一听高兴极了,连忙对他说:“我朗诵给你听!”
      于是,在雪花飞舞中,陈文海兴致勃勃地朗诵起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我最欣赏这首词的最后两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陈文海对他说。
      “我也有同感。”张建国这样说道。
      “真不愧是一对知识分子,不像我们大老粗,只会种地!”当地农民田胖子在一旁插言道。
      北风呼呼地刮着,吹到脸上刀割似地疼,手指头和脚指头冻得钻心似地疼,像要掉下来一样。
      王雪纯虽然头上戴着帽子,脖子上围着围巾,手上戴着手套,但是,她还是感到冷,嘴里不停地诅咒着:“这鬼天气,简直要把人给冻死!”
      陈雅丽笑着对她说:“你穿那么多衣服,把自己捂得如此严实,还一个劲地说冷!”
      张建国也笑着对她说:“如果让你到北方去,说不定还真的会把你给冻死呢!”
      杨东生向王雪纯斜了一眼,“在这大冬天里,你干起活来竟然还怕把自己给累着,不使劲挖土,即使穿再多的衣服,也抵御不了这数九严寒!”
      为了抵御严寒,陈文海疯狂地挖土,直挖到气喘不止才被迫停下来。
      休息的时候,他们跑到小树林里去捡枯枝败叶,然后点起一堆熊熊大火。
      烈焰腾腾,枯枝败叶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在陈文海听来,这声音就好比是一首优美动听的乐曲。
      他们不停地往火堆里增添树枝,火苗越串越高。
      他们站在火堆旁,感到有一股灼人的热浪迎面扑来,身子被火烤得暖融融的,真是舒服极了!
      烤了一阵火,杨小东对陈文海说:
      “别再烤了,我们俩跑步吧!”
      “行!”陈文海痛快地回答道。
      于是,他们俩在小树林里猛跑起来,直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才被迫停下来。
      “不冷了吧?”杨小东问陈文海。
      “不冷了,连汗都跑出来了!”陈文海这样回答道。
      说完,他们俩都快活地笑了起来。
      十六
      中午收工后,知青们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厨房里。
      厨房里热气腾腾,炊事员田春霞为他们每人盛了一碗红薯米饭。
      今天早晨,他们每人只吃了一碗红薯面糊,肚子早就饿了,此刻,陈文海更是饿得前腔贴后腔,然而,面对这一碗红薯米饭,他还是不愿意马上就动筷子。
      “你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红薯米饭吧?”杨小东和陈文海开玩笑,“这红薯米饭可好吃了,又香又甜!不信,你先尝尝!”
      杨小东把红薯米饭说得如此香甜诱人,勾起了陈文海的食欲,于是,他夹起一块红薯放到嘴里,嚼了嚼,觉得甜丝丝的,可是,红薯米饭毕竟还是没有纯米饭那么好吃,因此,这碗红薯米饭还是让他难以下咽,他吃得很慢很慢。
      饭桌上放着一大盆腌过的萝卜樱。
      “你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这萝卜樱吧?”杨小东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边嚼边和陈文海开玩笑,“这菜好吃着呢!”
      然而,张建国却打趣道:“这腌过的萝卜樱再好吃也比上山珍海味!”
      “你吃过山珍海味吗?”陈雅丽笑着问张建国。
      “我当然吃过了!”
      “什么时候?”
      “参加‘评法批儒宣讲团’的时候。”张建国告诉他们,“那时,有的农民就用山珍海味招待过我们。”
      “说具体一点,是什么山珍海味?”
      “比如说,蘑菇啊野兔啊什么的。”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陈文海夹了一点萝卜樱放到嘴里。
      “啊,又苦又涩!”陈文海在心里这样说道,“这破玩意儿怎么能和山珍海味比?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嘛!”
      “这么难吃的菜还能叫菜?!恐怕连猪都不会吃它!”陈文海真想这样对知青们说,然而,当着当地农民们的面,他没敢这样说出口。
      由于肚子实在太饿了,尽管饭菜这么难吃,陈文海还是勉强地吃完了一晚饭。然后,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怎么不吃了?锅里还有呀!”田春霞笑着对陈文海说,“我们山沟里实在是太穷了,没有什么好吃的!你刚来不习惯吧?不过,以后你一定会慢慢吃得惯的!”
      吃罢饭,知青们和几个当地农民团团围坐在火盆旁烤火。
      外面,仍然在下着雪。
      十七
      看到杨小东挖了一堆石头,陈文海也想试试。他接过杨卫东手中的铁镐开始挖石头,可是,任凭他怎么使劲挖,岩石却纹丝不动,岩石上只留下一道道白印。他感到很奇怪,便问杨卫东:  
      “你一挖就能挖一大堆,我怎么连一小块都挖不下来呢?”
      “你没有掌握窍门,当然挖不下来了!”杨小东笑着对他说。
      “挖石头还有窍门?”陈文海连忙对他说,“什么窍门?快告诉我!”
      于是,杨小东为他讲起了挖石头的窍门。
      后来,陈文海按照他说的窍门去挖,果然把石头给挖下来了。
      陈文海笑着对他说:“你这窍门是从贫下中农那里学来的吧?看来我们到农村来还真的来对了,我们还真的该好好向贫下中农学习呢!”
      田胖子在一旁插言道:“是毛主席他老人家叫你们来的,那还会有错?!别看你们是从城里来的高中生,还得接受我们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陈文海不假思索地接着说:“你说得很对!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好好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努力改造自己的世界观!”
      在休息的时候,张建国对陈文海说:
      “刚才,你不该在田胖子面前那么说,你难道没有看到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吗?!”
      “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也没有错呀!我们不该计较田胖子的态度!再说,田胖子毕竟也是贫下中农嘛!”
      “中国的农民就是太自私,小农意识特别强!他们身上还有很多非无产阶级的思想意识,难道就不需要加以改造吗?!”
      “你说得没错,贫下中农也要改造自己的世界观!”
      夕阳渐渐下沉,落日的余辉把西天涂抹得血一般地红。陈文海不禁对张建国说:“夕阳真美啊!”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张建国脱口而出。
      在以后的岁月里,张建国由于总认为陈文海的知识面不够宽,因此,越来越看不起他,这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日益严重的伤害!
      陈文海想:“虽然我在知识水平方面不如张建国,但是,他头脑里的资产阶级世界观相当严重,比我更应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由于观点不同,他们之间经常发生激烈的争吵。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裂痕也就越来越深了!而田胖子根本不明白这一点,经常把他们之间由于原则分歧而发生的争吵看成是文人之间的无聊争吵,甚至把它贬低成为“吵架”!这使他们俩哭笑不得!为了避免这种尴尬局面的出现,他们就极力克制自己不发生争吵!
      然而,他们这样做又产生了负面效应:他们之间话越来越少,以至于一对好朋友竟然如同陌生人!
      十八
      夜色笼罩下的小山村安静极了。陈文海来自中国的最大城市上海,已经习惯了城市的喧嚣和繁华,现在,刚来到这个小山村,确实感到很不习惯。不过,他认为:小山村有小山村独有的特点,这里的夜晚很美,一种朦胧的美。这是城里所没有的。
      由于是冬天,一吃完晚饭,天就变得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了。
      陈文海来到女寝室,见陈雅丽正在煤油灯下看书,便和她聊了起来。
      “这里还没有通上电,晚上只能在煤油灯下看书,我真担心时间一长会变成近视眼!”
      “那你就少看一点呗!或者干脆就不看书!”
      “那怎么可以呢?我从小就喜欢看书,已经养成习惯了。如果让我现在不看书,那多难受呀!”
      陈雅丽也从小喜欢看书和爱好文学,因此,他们俩之间有不少共同语言。无论是白天和夜晚,他们俩只要在一起,就会谈得十分投机。
      在这个知青点,张建国和陈雅丽都是陈文海最要好的朋友。
      和陈雅丽谈了一会儿话,陈文海回到了男寝室。
      由于窗户是用纸糊的,而现在窗户纸又被山风刮破了,使夜风能从窗口毫无遮拦地闯进来。为了抵御严寒,陈文海只好拿蓑衣把窗户堵上。
      陈文海伸出手掌给张建国看,张建国见他的手掌上打起了好几个血泡,于是就问他
      “疼不疼?”
      “当然疼了!”
      “我刚来的时候还不是和你一样,不过,现在好了!”说着,张建国伸出手掌,“你看,现在都磨起了一层老茧,简直都像这里的老农了!我真担心以后我们都会变成老农!”
      而此刻陈文海心里想的却是:“等我以后也磨出一层老茧来就好了!”
      说了一会儿话,陈文海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毛泽东选集》,翻到《实践论》那一篇认真地读起来。当读到“一切真知都是从直接经验发源的”那句话时,他想:“毛主席说得真对呀!”
      由毛主席著作中的那句话,陈文海又想起了在报纸上看到过的一句话:“要勇于实践,在实践中获得真正的知识。”陈文海这样对自己说:
      “我们知识青年的实践不就是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吗?!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只要我们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一定能获得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真正知识!我一定要努力奋斗,把自己的美好青春无私地献给党和人民,献给我们这个火红的社会主义新时代!”
      十九
      高中毕业已经有好几个月了,然而,张惠芳还待在家里吃闲饭。妈妈对女儿张惠芳说:
      “你爸在二汽当厂长,如果我们全家都搬去,虽然你也免不了要到农村去插队落户,但是,在那里插队落户离家比较近,因此,我想:我们还是全家都搬去吧。”
      “我完全同意!”弟弟张勇笑着对姐姐说,“你从小就身体不好,到那里插队落户可以随时回家!如果我们留在长春,你就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插队落户,想回家可就不那么容易喽!”
      “曹春福和韩素梅两家都已经决定搬到十堰去了,我们家也这样决定了吧!”妈妈这样对儿女们说。
      “既然妈妈都已经这样决定了,我们做儿女的也就只好服从了!”张惠芳笑着说道。
      于是,他们三家就一起从长春搬到了十堰。
      一天,张惠芳正在家里看书,韩素梅来了,她对张惠芳说:
      “过几天,我就要和曹春福到农村去插队落户了,你能不能和我们一起走?
      “我的病还没好呢!”张惠芳接着说道,“现在离过年只有一个多月了,我想过了年再去。”
      “好吧,那你就好好地在家里养病吧!”韩素梅笑着告诉她,“我听说我们要去的那个茶场有一个叫陈文海的和你一样爱看书。”
      “那他一定看过不少长篇小说。”张惠芳笑着对她说,“不知道这个陈文海是不是喜欢看《红楼梦》?”
      “男孩有几个喜欢看《红楼梦》的?”韩素梅也笑着对她说,“他们男孩就喜欢看《西游记》、《水浒传》和《三国演义》!”
      二十
      天好不容易晴了!
      这天,万里无云,一轮红日高高地悬挂在蔚蓝色的天空中,知青们正在山上筑梯田,忽然,又从山下传来了一阵汽车的鸣笛声。陈文海连忙对知青们说:
      “一定是曹春福和韩素梅他们来了!”
      “那我们还不赶快下山去迎接?”陈雅丽笑着对大家说道。
      于是,他们五个知青向场长请了假后一路欢笑地向山下跑去!
      刚走到半山腰,他们就遇到了正向山上爬来的大队书记。
      “你是不是又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王雪纯笑着问大队书记,“是曹春福和韩素梅他们来了吧?”
      “对,你猜得一点都没错!”大队书记也笑着问她,“你们几个是不是下山去迎接他们?”
      “是啊!我们就是去迎接他们的!”
      “那你们就赶快下去吧!”
      来到了山下,他们又沿着溪边小路向前跑去。刚走到半路,他们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曹春福和韩素梅。
      “我们热烈欢迎你们到我们这里来插队落户!”陈文海满脸笑容地伸出手和曹春福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然后,又笑着问韩素梅,“你和曹春福都是东北人吧?”
      “对啊,我们俩都是东北人。”韩素梅笑着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别人说的呗!”陈文海又接着问她,“张惠芳怎么没跟着你们一起来?”
      “她病了!”
      “那她什么时候才能来?”
      “过了年吧。”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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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知青们和几个当地农民正在烤火,团支部书记田大亮和团支部委员王春燕来了。
        “外面好冷啊!”王春燕扑了扑身上的雪花,跺了跺脚,笑着对大家说。
        “快来烤火!”王雪纯连忙让出一个座位,然后笑着问她,“你好长时间没到我们这里来了,今天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当然有要紧的事了!”王春燕接着说道,“今年过年,我们团支部准备搞几个节目为社员们演出。我想:除了回乡知识青年参加演出,下乡知识青年也参加。不知道你们十几个下乡知识青年是不是愿意参加?”
        “我们当然愿意参加了!”团小组组长陈雅丽连忙笑着说道,“在上学的时候,我、杨东生和曹春福都是学校里的文艺活跃分子,我参加演出还得过几次奖呢!”
        “如果大家都愿意参加的话,我们就从今天晚上起开始排练节目。你们说怎么样?”
        “我什么也不会,就不参加了吧?”王雪纯往火盆里添了几根树枝,“在上学的时候,我从来就没有参加过什么演出!”
        “我也不想参加,因为我也什么都不会!”韩素梅边摆弄着辫梢边对大家说。
        “还有我!”陈文海用火钳捅了捅树枝,“我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再说,我还怯场!”
        “不行,每个人都要参加!”田大亮生气了,严肃地朝大家看了一眼,“这是团支部交给你们的一项重要政治任务!”
        “都去吧!”陈雅丽笑着说道,“不想参加的可以看我们排练节目,反正晚上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事。”
        “那我们就去凑凑热闹,给你们捧捧场!”陈文海扫视了一眼陈雅丽、杨小东和曹春福,这样对大家说道。
        等田大亮和王春燕走后,陈雅丽笑着对陈文海说:
        “你是大作家,帮我们改改稿吧!”
        “没问题!”陈文海和她开玩笑,“你是音乐家,为歌词谱曲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现在,你还不是团员,而我已经是团支部委员,还用得着你来给我交代任务吗?”
        “就是!”韩素梅和陈文海开玩笑,“你就是爱管闲事!”
        “这怎么能说是爱管闲事呢?”陈文海收敛笑容,假装严肃地对她说,“我这是对社会主义文艺事业负责!
        二十二
        到了晚上,茶场的几个知识青年来到了王春燕家。
        “欢迎大家到我家来客!”王春燕笑脸相迎!
        “我们可不是来做客的!“陈文海假装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我们是来执行一项非常重要的政治任务!”
        “干吗要这么严肃?”韩素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我们又不是来参加政治局会议!”
        “你严肃一点行不行?”陈文海假装绷着脸,“你怎么对什么事都严肃不起来?”
        “你得了吧!”韩素梅笑得更厉害了,“我看你怎么像一个大政治家呀!”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陈雅丽笑着对陈文海和韩素梅说,然后问王春燕,“我们是不是该开始排练节目了?”
        “是该开始了!”王春燕拿着节目单,扫视了大家一眼,“下面,我们就正式开始排练节目!”
        于是,他们就开始排练起节目来。
        在排练节目的过程中,陈文海发现:陈雅丽、杨小东和曹春福都很有文艺天分,吹拉弹唱样样都行!
        “你那翩翩起舞的样子很迷人!”韩素梅笑着对陈雅丽说。
        “你别无耻地吹捧我好不好?”陈雅丽也笑着对她说,“我长得不漂亮,舞也跳得一般!”
        排练了一会,王春燕对大家说道:
        “今天先排练到这里,明天晚上再接着排练。大家赶快回去,茶场的知识青年明天还要上山干活呢!”
        走在回家的路上,寒风一阵阵地迎面扑来。
        “外面真冷!”说罢,王雪纯连忙解下围巾裹在头上。
        陈文海抬起头看看天上,一轮明月正悬挂在茫茫夜空中。
        陈文海边走边想:虽然寒风刺骨,但是,这乡村的夜晚还真美!
        二十三
        第二天晚上,刚吃过饭,二队的知青们就来了。
        “昨天晚上,你们俩怎么没去?”陈雅丽笑着问谢继红和李雅芳。
        “我病了,她有事。”谢继红边回答边指了指李雅芳,然后,又对大家说道,“姐妹们,我们现在就走吧!”
        “着什么急?再坐一会嘛!”王雪纯笑着说。
        “早点去早点回来,不然的话,明天早晨又起不来了!”
        “把男孩们也叫上吧!”陈雅丽对姐妹们说,“让他们男孩陪我们,这样我们路上会更安全一些。”
        于是,陈雅丽叫上男知青们和她们一起上了路。
        “你是不是特别爱看书?”在路上,谢继红笑着问陈文海。
        “你是不是也爱看书?”陈文海笑着点点头,然后反过来这样问她。
        接下来,他们两个人就边走边聊起来,各自谈了自己读过哪些书,读了那些书以后有哪些感想、体会和收获。
        拐过小路的转弯处,他们就远远地看到了王春燕家的门口亮着一盏煤油充汽灯。在这漆黑的夜晚,这盏煤油充汽灯的雪亮灯光显得有点刺眼。
        跨进王春燕的家门,他们看到,来参加排练文艺节目的回乡知识青年已经比他们先到一步了。
        “这么多的人到你们家来参加排练文艺节目,都快要把你们家的屋子给挤破了!”王雪纯和王春燕开玩笑。
        “人越多越好!”王春燕笑着说。
        “为什么?”
        “因为快要过年了嘛!”王春燕满面笑容地对她说,“人越多越能给即将到来的春节增添喜庆气氛!”
        过了一会儿,王春燕笑着对知青们说:
        “大家抓紧时间排练,在排练的过程中态度要更认真一些!”
        “这还用得你嘱咐吗?”陈雅丽笑着对她说,“我们大家一定会抓紧时间,更加认真地排练节目!”
        有了王春燕和陈雅丽的这番对话,知青们排练得更认真了,屋子里显得气氛热烈热闹非凡!
        二十四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茶场全体放假,知青们早早地起了床,一吃过早饭便匆匆忙忙地上路了!
        走过十几里山路后,他们来到了一条公路上。
        在公路边,他们等了大约有半个小时,一辆长途汽车终于来了!他们雀跃着上了车!
        虽然汽车在公路上疾驶,但是,王雪纯还是皱着眉头对陈雅丽说:
        “这汽车开得也太慢了!按照这样的速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啊?”
        “你还嫌慢?”陈雅丽笑着对她说,“已经开得够快了!再快,汽车会飞起来的!”
        “飞起来才好呢!”
        “好什么?汽车又不是飞机!”
        半个小时后,汽车终于开到了知青们的目的地,他们又是一阵雀跃欢呼!
        “啊,我们终于到家啦!”王雪纯高兴得连蹦带跳!
        “农村的生活条件真是太艰苦了,这次回家我都不想再到农村去了!”韩素梅对曹春福说。
        “那怎么可以呢?”陈文海严肃认真地说道,“我们在农村才待了才几天,你就不想再回去了!你在决心书上是怎么说的?别忘了,你还是一个团员呢!”
        “我承认,我的思想境界不如你!”韩素梅笑着问他,“难道你真的想在农村扎根一辈子?”
        “如果革命需要我在农村扎根一辈子,我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
        “你真是一个革命者!”韩素梅笑着对他说,“就凭你这种思想境界,你早该入党了!”
        “令人遗憾的是,我现在连团员都不是!”
        “那你就先争取入团呗!”
        “场长和部分当地农民都对我有看法,我还想入团?”
        “他们也真是的!”陈雅丽不满地说道,“陈文海体质这么弱,还拼命地干活,他们为什么就看不到这一点呢?”
        “其实,场长根本不应该让陈文海干那么重的体力活!”王雪纯也不满地说道。
        “这不能怪场长,是我自己主动要求干重体力活的!”
        “那他们就更不应该说你干活怕苦怕累!”
        “让他们去说好了,我不在乎!”
        “你真想得开,如果是我,早就被他们给活活地气死了!”韩素梅这样说道。
        “一个革命者就是要有点胸怀和气量!”说完,陈文海笑了笑。
        “在这一点上,我就特别佩服你!”曹春福朝陈文海伸出大拇指,“你真了不起!”
        二十五
        下车后刚走到半路,他们就遇到了陈春梅、陈小丽、杨艳丽和曹晓燕。
        “弟弟,你终于回来了!”杨艳丽高兴得连蹦带跳。
        “这是我的姐姐!”杨东生笑着对陈文海说,“上次你到我们家去,她正好不在。”
        “你好!”陈文海见杨艳丽长得很漂亮,连忙笑着对她说,“见到你我很高兴!”
        “这是我的妹妹!”曹春福笑着对陈文海说,“上次你到我们家去,她还没从学校回来。现在,她正在县城上高中。”
        “你好!”陈文海见曹晓燕也长得很漂亮,连忙笑着向他问好。
        “你就是陈文海吧?”
        “对啊!”陈文海笑着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叫陈文海呀?”
        “是我哥告诉我的!”曹晓燕笑着对他说,“我哥没少提起你!他特别佩服你的那股刻苦学习精神!”
        “你佩不佩服我呀?”陈文海和她开玩笑。
        “当然佩服了!”曹晓燕笑得更甜了,“我对你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真的?不骗人?”
        “骗你是小狗!”
        他们继续向前走去。
        “你的妹妹长得挺漂亮的!”杨东生笑着对陈文海说。
        “你的姐姐长得也不丑呀!”陈文海也笑着对他说,“甚至可以说长得很漂亮!”
        “陈春梅、杨艳丽和曹晓燕都长得很漂亮,是三朵美丽的花!”陈雅丽笑着对他们俩说,“就属我的妹妹长得丑!”
        “不算丑,还过得去!”韩素梅连忙插嘴道。
        “这四个女孩虽然有长得漂亮的,也有长得一般的,但是,她们的学习成绩都不错!”张建国接着说道,“就这一点而言,我的妹妹就不如她们了!”
        “你的学习成绩那么好,可以辅导她嘛!”陈雅丽笑着对张建国说。
        “再辅导也没有用!”张建国笑了,“她脑子笨,不开窍!”
        “有你这么贬低自己妹妹的吗?”陈雅丽和他开玩笑。
        二十六
        春节放假期间,他们几个知青互相串门,一起上县城逛商店和书店,还到二队的知青父母家去做客。
        有一天,他们来到了李雅芳的家。
        “快进来,外面多冷!”李雅芳笑脸相迎,然后,很客气地把他们迎进屋。
        “妈,这几位就是茶场的知识青年!”进屋后,李雅芳向父母介绍道。
        “这位就是陈文海吧?”雅芳妈指了指陈文海,笑着问自己的女儿。
        “妈,他就是陈文海!”李雅芳笑着回答道。
        “雅芳没少在我面前提起你!”雅芳妈笑着对陈文海说,“她总是夸你爱学习,聪明!如果是在文化大革命以前,你准能考上名牌大学!”
        “遗憾的是现在已经不是文化大革命以前了!”雅芳爸来到他们面前,“现在什么都别去想,好好地在农村干活,好好地锻炼,把身体锻炼得棒棒的,这比什么都要强!”
        “谁让你插嘴来着?”李雅芳不高兴了,“你就知道干活,什么都不懂!”
        “你看,女儿不高兴了,你少插嘴!”雅芳妈笑着对他说,“人多,再去抓点瓜子来!听见没有?老头子!”
        离开李雅芳的家后,他们几个又去了谢继红的家。
        来到谢继红的家,谢继红同样是笑脸相迎。
        “这真是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张建国笑着对谢继红说,“我真羡慕你能有这么一个美好的家庭!”
        “我还羡慕你呢!谢继红也笑着对张建国说,“你爸是厂里的党委委员,你是典型的干部子弟啊!”
        “什么干部子弟不干部子弟,我宁愿出生在平民百姓家!”
        从谢继红的家出来后,陈文海对张建国说:
        “你好象对自己的家庭出身并不满意!”
        “有那么一点吧!”
        “是干部子弟又有什么不好?”陈文海接着说道,“其实,在社会主义国家,官员都是人民的勤务员!”
        “你不懂!”张建国苦笑着对他说,“干部子弟有干部子弟的烦恼!”
        “张建国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陈雅丽对陈文海说,“正是由于张建国和杨小东都是干部子弟,因此,他们之间才产生了很深的矛盾!对此,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我早看出来了!”陈文海对她说,“我认为:我们小孩之间还是应该搞好团结,尤其是现在我们是在一个锅里吃饭,更要友好相处!”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杨小东根本没有一点诚意!”张建国皱了皱眉头。
        在以后的日子里,正是由于张建国和杨小东之间有矛盾,因此,他们俩都极力拉拢陈文海,想让陈文海成为自己一方的盟友,而陈文海始终站在“中立”的立场上,于是,他们俩都对陈文海产生了怨恨情绪,发展到后来,陈文海竟然成为他们俩的牺牲品!
        在一年多的知青生活中,虽然陈文海一直表现很不错,张建国和陈雅丽也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由于杨小东的参与、策划和挑唆,使团支部、茶场场长和部分当地农民对陈文海的误会越来越深,从而对他越来越反感,造成陈文海始终未能加入团组织!这不能不说是陈文海政治生活中的一大悲剧!
        二十七
        在回来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张惠芳。
        “你长得真漂亮!”陈雅丽一见到张惠芳,就这样夸奖她!
        “我漂亮吗?”张惠芳被她夸奖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羞红着脸这样反问道!
        “你真的长得很漂亮!”陈雅丽笑着对她说,“不信,你去问问陈文海!”接着就问陈文海,“唉,陈文海,你说张惠芳长得漂亮吗?”
        陈文海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说心里话,陈文海也认为张惠芳长得很漂亮,只是由于初次见面,不便于当面夸奖她。再说,他也没有当面夸奖一个女孩长得漂亮这种习惯。
        晚上,陈文海来到张建国家里,张建国这样对他进行试探:
        “如果你以后遇到像张惠芳这样漂亮的女孩,你会不会去追求她?”
        “这我还从来没有想过!”陈文海接着说道,“我现在只想好好干活,至于婚姻问题嘛,那是以后的事情!”
        “遇到像张惠芳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孩,你难道就不会动心吗?”见陈文海回避这个问题,张建国不甘心,便进一步试探道。
        “你会动心吗?”陈文海笑着反问道。
        “现在是我问你,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因为我现在还不想回答你的这个问题!”
        “为什么?”
        “因为我对张惠芳还不了解!”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喜欢她吗?”
        “说不喜欢是假话!”陈文海连忙说道,“其实,我现在还是挺喜欢她的!”
        “我说嘛,哪有男人不喜欢美女的!”
        “我喜欢她可不仅仅是由于她长得漂亮!”陈文海严肃得对他说,“看得出来,张惠芳一定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我听说她在上学的时候学习成绩很优秀!”
        “你是不是需要这样的女孩做你的妻子?”
        “可以这么说吧!”
        二十八
        第二天,在陈雅丽家里,她这样问陈文海:
        “你喜欢张惠芳吗?”
        “我当然喜欢她了!”
        “那你就娶她做你的媳妇呗!”陈小丽连忙和他开玩笑。
        “那是以后的事!”
        “如果你想娶她,你父母会同意吗?”
        “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会不同意?”雅丽妈插嘴道。
        “不见得!”陈文海直言不讳,“我父母对长得漂亮的女孩都存有偏见,因此,在他们俩的面前,你们最好不要提张惠芳的名字!”
        “你爸太忠厚老实,而你吗呢,又太霸道!”陈雅丽皱着眉头对他说,“我真担心,你妈会不会激烈地反对你们俩好!”
        “其实,她已经开始反对了!”陈文海哭笑不得,“我还没开始和张惠芳好,我妈就在我面前一个劲地唠叨,说什么,凡是长得漂亮的女孩都是狐狸精,要我千万别上当!”
        “完了完了,这下你们俩的爱情悲剧算是注定了!”陈雅丽直着喉咙喊道!
        “你喊什么呀!”雅丽妈连忙朝女儿嗔怪道,“你这哪里像一个大家闺秀?一点都不文雅!”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嘛!”陈雅丽不满地反问道,“难道女孩子家非要温文尔雅吗?”
        “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就是这样要求女孩子的!”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封建社会了呀!”
        “死丫头,妈说不过你!”雅丽妈“友好”地提醒她,“别忘了,你还是一个读书人呢!”
        “读书人更需要爱情!”陈雅丽笑着问陈文海,“我说得对不对?”
        “完全正确!”说完这句话,陈文海又沉下脸来,“令人遗憾的是,我父母和其他很多人根本不懂得这个道理!在婚姻问题上,他们还紧紧抱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门当户对’那一套陈腐观念死不放,在精神上伤害自己的子女!这种伤害给子女造成了多么大的痛苦啊!”
        二十九
        春天来了,山坡上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花,有叫得出名字的,有叫不出名字的,它们竟相怒放,姹紫嫣红,引来蜂飞蝶舞,百鸟欢唱,恰似一幅美好的春光图!
        门前的一条小溪流一路欢唱地向前跑去,把春天的喜讯告诉给山里的人们!。
        经过几个月来的战天斗地,知青和当地农民们终于在山上筑起了层层梯田。
        有一天,他们正在梯田上平整土地,忽然,从山脚下传来了一阵锣鼓声。陈文海连忙对知青们说:
        “一定是张惠芳来了!”
        “你敢肯定?”陈雅丽笑着问他。
        “不信,我们一起下山去看看!”
        于是,陈文海和陈雅丽就向茶场场长去请假,获准后,知青们便争先恐后地向山下跑去!
        来到山下后,他们沿着乡间小路接着向前跑去。
        远远地,他们就看到了欢迎的人群,有的扛着红旗,有的在敲锣打鼓,人人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好热闹的欢迎场面啊!”陈文海忍不住赞叹道。
        他们来到汽车旁,陈文海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汽车上的张惠芳,连忙笑着对她说:
        “我们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欢迎场面搞得如此隆重而热烈,原来是厂长家的千金大小姐来了!”张建国和她开玩笑。
        “好妹妹,你能到我们这里来插队落户,我真是太高兴了!”陈雅丽也笑着对她说。
        陈文海看了看周围的人群,笑着问张惠芳:
        “今天和你一起来的人可不少啊!除了我认识的,他们都是谁呀?”
        “他们是我们知识青年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张惠芳笑着告诉他。
        三十
        快开饭的时候,陈文海来到厨房,见张惠芳正坐在火盆旁边烤火。
        陈文海仔细打量着张惠芳,见她身材娇小,头上梳着两条小辫,脖子上围着一条红绿相间条纹的围巾,上身穿着一件红底白花的棉袄,下身穿着一条红色的棉裤,脚蹬一双红色的棉鞋。
        再看她的脸,喜悦中透露着一丝忧愁,就像是《红楼梦》里的林黛玉!
        进屋后,陈文海朝张惠芳笑了笑,张惠芳也朝他笑了笑。虽然他们没有说一句话,但是,他们似乎已经各自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点什么。这是一种无须用语言来表达的涵义。
        等陈文海走后,张惠芳陷入了沉思。
        刚才,从陈文海的眼神和表情中,张惠芳隐约地感觉到:在以后的岁月里,自己可能要和他有一段浪漫而凄美的人生经历。
        “这将是一段怎样的人生经历呢?”张惠芳这样想道。
        张惠芳清楚地记得:在过年前,陈雅丽曾经告诉她:“陈文海喜欢你!”,并且问她:“你喜欢他吗?”虽然她当时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但是,说心里话,自己还是很喜欢他的。
        为什么喜欢他?也许是由于他的言谈举止和忧郁性格,也许是由于他的知识渊博和文质彬彬。张惠芳这样问自己:“他怎么这么像《红楼梦》里的贾宝玉?”
        事实上,陈文海和张惠芳除了像《红楼梦》里的贾宝玉、林黛玉,他们更多地具备那个年代里知识青年的共同性格特征:要把自己的美好青春献给党和人民,献给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
        三十一
        走在那条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上,陈文海皱着眉头对陈雅丽说:
        “刚才,我父母又在我面前唠叨,说什么,张惠芳是厂长的女儿,我要离张惠芳远点,不要胡思乱想!我真是烦透了!”
        “你父母没什么文化,封建思想又太严重,你没有必要和他们计较!”陈雅丽这样开导他。
        “我没有和他们计较,只是心里烦得很!”
        “你现在又不是和父母在一起生活,明天一早他们就得走!”陈雅丽笑着对他说,“有我们和你一起朝夕相处,你的烦恼一定会越来越少,你一定会活得越来越快活!”
        “这我相信!”陈文海也笑着对他说,“几个月来的生活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我想:张惠芳来了,你会活得更快活!”陈雅丽继续笑着对他说,“张惠芳长得那么漂亮,人又聪明,还喜欢你,这是你的福气呀!”
        “她说喜欢我了吗?”
        “虽然她没有说,但是,我看得出来,她是喜欢你的!”
        “她越喜欢我,我就越烦,因为我父母不喜欢她!还有他爸可能也不喜欢我!”
        “这些你都可以暂时不去管它!”陈雅丽把小辫甩到脑后,接着对他说,“现在,我们都离父母比较远,他们喜欢不喜欢张惠芳对你们俩的影响都不会很大!”
        “那以后怎么办?”
        “以后再说呗!”
        他们俩正说着话,韩素梅和张惠芳迎面向他们俩走来。等走近后,陈雅丽笑着问她:
        “你爸喜欢陈文海吗?”
        “我不知道。”张惠芳笑着说,“管他喜欢不喜欢呢!在这里,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我们,我们是自由的!”
        “我真喜欢你这种性格!”陈文海笑着对张惠芳说。
        三十二
        一天吃过午饭后,张惠芳笑着对陈文海说:
        “我早在长春的时候就听说你从小爱看书,看了不少书,现在,我看你每天都坚持看书,真是名不虚传呀!”
        “我也早知道你从小就爱看书!”陈文海也笑着对她说,“我的父母说我们俩是一对书呆子!”
        “所以就不喜欢我,对不对?”张惠芳笑着问他。
        “是这样的!”陈文海不满地说,“我的父母说:如果两个人都是书呆子会饿死的!”
        “真的?是你瞎编的吧?”
        “我没有瞎编,我的父母真是这么说的!”
        “那你以后就离我远点呗!”张惠芳和他开玩笑。
        “我才不呢!”陈文海认真地对她说,“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只要和你在一起,我的心情就特别愉快!”
        “我也是!”张惠芳也认真地对他说,“如果在长春的时候我们俩是同学就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么说,我们俩想到一块去了!这就是缘分呀!”
        “你说得太对了!”陈文海笑着告诉她,“我在上海上学的时候有不少女同学喜欢我,我现在好想她们!”
        “我也想我的同学!”
        “你在长春的时候一定有不少男生喜欢你吧?”陈文海笑着问她。
        “可以这么说吧!”张惠芳笑着说。
        “你和女生的关系怎么样?”
        “都还可以吧,只是有的女生忌妒我!”
        “那是由于你长得漂亮,对不对?”
        “也不全是,有的女生忌妒我是由于她们的学习成绩不如我。”
        “这样的人哪儿都有,长春有,上海有,全世界都有,恐怕凡是有人群的地方就有这种人!”
        “你一定读过不少长篇小说吧?”
        “不算多,只读过几本。”
        “我国四大古典文学名著你一定都读过了吧?”
        “都读过了。我最喜欢读《西游记》!”陈文海问她,“你呢?”
        “我最喜欢读《红楼梦》!”张惠芳告诉他,“我还喜欢李清照的词!”
        三十三
        “叮当叮当”,山坡上一片打钎声。
        陈文海也想学打炮眼,于是,就从张建国手里接过了锤子。陈雅丽连忙对他说:
        “我怕你不会抡锤子,会把锤子抡到我的胳膊上!”
        “我不怕!我来扶钎,你抡锤子!”王雪纯对他说,然后,从陈雅丽手里接过了钢钎。
        其实,陈文海也怕一不小心就把锤子抡到别人胳膊上,因此,当王雪纯从陈雅丽手里接过钢钎后,他仍然傻站着不动。
        王雪纯笑着对他说:
        “连我这个女孩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既然王雪纯这么说,陈文海也就不好再犹豫了,于是,他横了横心,举起了大铁锤,可是,抡到半空后他还是不敢再抡下去。
        “快往下抡呀!还磨蹭什么?”
        “我怕!”
        “怕什么?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把锤子抡到我的胳膊上的!”
        “真的不会吗?”
        “真的不会!”
        “那我就开始了!”
        说完,陈文海举起大铁锤抡了下去,然而,他一连抡了好几下,都没能使锤子落到刚钎上。
        “你怎么老是抡空啊?你会不会抡锤子啊?”
        “我还是怕把锤子抡到你的胳膊上!”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罗嗦?!”王雪纯不耐烦地对他说,“只要你对着刚钎抡下去,怎么会把锤子抡到我的胳膊上呢?!”
        陈文海想:“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说也不能在女孩面前丢脸呀!”
        于是,陈文海再次举起了大铁锤,鼓足勇气对着刚钎一锤抡下去!只听“当”的一声,锤子总算落到了刚钎上!他真想为自己这一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胜利而纵情地欢呼!
        接下来,陈文海没有为已经取得的胜利而满足,而是再接再厉,乘胜前进!他发扬连续作战的战斗作风,高举大铁锤接二连三地向钢钎抡下去!结果是捷报频传——每次都使大铁锤准确无误地落到钢钎上!他陶醉在清脆悦耳的打钎声中!
        陈文海想:“啊,在当代中国,我真不愧为一个百战百胜的英雄战士!”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它冷酷无情地粉碎了他的英雄梦想!
        正当陈文海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时,他手中的那柄大铁锤不偏不倚地落到了王雪纯的手上!
        “哎哟!”王雪纯尖叫了一声,连忙仍掉了钢钎,缩回了胳膊,用一只手捂住另一只手,泪珠也随着从她的脸颊上一串串地滚落下来。
        见此惨状,陈文海当时就吓懵了,竟然手足无措,呆呆地犹如泥塑木雕般地站在那里!
        陈文海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我算是什么革命青年,遇到这么一点儿小小的失误就败下阵来了!如果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说不定我还真的会被隆隆的炮声给吓得晕过去呢!”
        陈雅丽闻讯后连忙赶了过来,见王雪纯手上的鲜血正在往下滴,一滴滴地滴落到地上,岩石上留下了一片殷红的鲜血。
        见陈文海呆呆地站在一旁,陈雅丽苦笑了一下,然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陈文海心里完全明白:此刻,面对此情此状,陈雅丽根本无法找出什么合适的词语来表达她复杂而微妙的内心世界!
        “走,赶快到医务室去包扎一下!”说着,陈雅丽掏出手绢擦去了王雪纯脸上的泪珠,用王雪纯的手绢把她那受伤的手给临时包扎起来,然后,陪着她一步一步地向山下的医务室走去。
        望着他们俩远去的背影,陈文海长长地吁了口气。
        在知青点这个极其特殊的生活环境中,陈文海和知青们朝夕相处,结下了深厚的友情,虽然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们就像是兄弟姐妹一样,任何的伤害,即使是无意的伤害,都会使他心里万分难受!
        在那个一切突出政治的年代里,陈文海的一时失手使他的思绪也染上了浓重的政治色彩。
        陈文海站在山坡上,滚滚思绪在他的脑海中翻滚!
        他这样问自己:“我的一时失手能怪谁呢?谁叫你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陈文海想:在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统治下被资产阶级思想毒害过的青年学生,确实需要到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通过火热的革命实践来洗刷头脑中残存的资产阶级腐朽思想!
        陈文海想: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真英明,让我们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现在,实践已经充分地证明:知识青年到农村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条道路我们是走对了!我们还要继续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三十四
        陈文海把锤子递给张建国,对他说:
        “我不敢再抡锤子了!”
        “不用怕,接着来!”说着,张建国坐下来,扶好了钢钎。
        “还是你来吧!”
        “你就不怕我也把锤子抡到你的胳膊上?”
        “不会的,因为你会抡锤子!”
        “你刚才是一时失手。”张建国告诉他,“我也失手过,有一次,我把锤子抡到了陈雅丽的胳膊上,害得她的胳膊肿了好几天呢!”
        在张建国的鼓励下,陈文海壮起胆又重新抡起了锤子。
        王雪纯回来了,手上缠着纱布。
        “弄破了点皮就掉泪,真娇气!”杨东生不满地对她说,“你这一哭,陈文海就不敢再抡锤子了。你们女孩儿就是太脆弱了,动不动就掉金豆!”
        “难道是我愿意哭吗?你不知道我的胳膊有多疼吗?”王雪纯也不满地对他说,“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哪一天让陈文海把锤子抡到你的胳膊上就好了!”
        “那我也绝对不会哭!”
        “废话,你是男的,当然不会哭了!”
        炮眼终于打好了!于是,留下一个人点炮,其余的人都躲得远远的,生怕炸飞起来的石头会落到自己的脑袋上!
        “轰隆隆,轰隆隆……”王雪纯指着空中对陈雅丽说:“你快看,石头都飞上天了!”
        话音刚落,一块石头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她们的面前!“我的妈也,这破石头怎么会飞得这么远?吓死我了!”说着,王雪纯连忙用棉袄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怕什么?石头又没有飞到你的脑袋上!真是一个胆小鬼!”
        “等飞到我的脑袋上那就晚了!恐怕连小命都会保不住了!”
        “怕死鬼!”
        “你不怕死?”
        “我是一个革命战士,怎么会怕死呢?!”陈文海在一旁笑着对她们说:“我们革命战士都不会怕死,只有叛徒才会怕死!”
        “好啊你这个陈文海,拐着弯地骂我是一个革命的叛徒!我饶不了你!”说着,就伸出拳头要打他。
        陈文海连忙站起来逃跑,边逃边说道:“我好男不和你女斗!”
        月亮升起来了,满天的星斗都在眨着眼睛。
        曹春福从抽屉里拿出笛子兴致勃勃地吹起来,悠扬的笛声使他们心花怒放。
        过了一会儿,杨小东拉起了二胡,并且边拉边唱。音乐声刚停,女知青们就鼓起了掌。陈小丽向伙伴们问道:
        “请杨小东同学再来一个好不好?”
        “好!——”伙伴们一起大声喊道。
        杨小东清了清嗓门,向“同学们”大声报幕:
        “下一个节目:革命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选段《越是艰险越向前》!”
        三十五
        一轮红日刚刚升起,知青们就起床了。
        陈文海边洗漱边问曹春福和杨小东:
        “你们俩在上学的时候,一定是文娱活跃分子吧?”
        “在上学的时候,我们俩都是学校里的文艺宣传队队员。”杨小东告诉他。
        吃过早饭后,他们八个知青和当地农民,一起扛着劳动工具向山上走去。
        他们每天的任务是:在一片荒山野岭里开山炸石,用炸下来的石头垒起一层层梯田,然后再在梯田上种上茶树。虽然这样的劳动对于他们知青来说是很繁重的,但是,他们充满了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
        昨天,他们用炸药从山上炸下了不少石头,今天,他们就要用这些石头筑梯田。
        陈文海把石头装进箩筐里,陈雅丽走过来对他说:
        “我们俩来抬吧。”
        “你行吗?”
        “怎么不行?别小看我们女孩儿!妇女也能顶起半边天!”
        抬了几趟,陈文海感觉肩膀疼得厉害,脚步也乱起来了,可是,他咬紧牙关坚持走到了目的地。
        看到陈文海和陈雅丽抬着石头一路摇摇晃晃的样子,张建国连忙对陈文海说:
        “你休息一会儿吧,让我来!”说着,便从他的肩膀上取下了扁担。
        “你也该休息休息了!”见陈雅丽额前的刘海都被汗水粘住了,杨小东笑着这样对她说,然后,从她的肩膀上取下了扁担。
        在抬石头的时候,杨小东不小心把张惠芳垒的一段梯田给踩垮了,便笑着对她说:“你这梯田是用豆腐筑起来的吗?!”
        在他们这个知青点,张惠芳长得最漂亮,早在上学时,她就是班里的“班花”。张惠芳也从小爱好文学,不过,她特别爱看爱情小说,又经常装病不上工躲在寝室里看小说,陈文海认为她头脑里的小资产阶级情调太严重了,因此,虽然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并且很喜欢陈文海,但是,在一段时间里,陈文海还是用无产阶级思想战胜了资产阶级思想,经常有意地躲避她。这样一来,就被杨小东钻了空子,他们俩倒成了一对好朋友!见此情状,陈文海虽然心里很难受,但是,又不好说什么!
        三十六
        在筑梯田的时候,陈文海垒的“堤坝”(梯田向外的一边)老是垮,一点儿也不结实。
        当地农民田大叔告诉陈文海:“在垒‘堤坝’的时候,要使‘堤坝’往里斜一点,大石头之间的逢儿要用小石头塞紧,还要边垒边填土。只有这样,才能使所垒的‘堤坝’坚固结实。”
        陈文海按照田大叔的“指导”筑梯田,果然使所垒的“堤坝”变得坚固结实了,即使你使劲用脚踩,“堤坝”也垮不了。
        陈文海边筑梯田边想:“我一个中学生,竟然连筑梯田这么简单的活都不会,白读那么多年的书了!如此看来,我们知识青年到农村来还真来对了!学习书本知识固然重要,但是,一定要做到理论联系实际,只有这样,才能使学到的书本知识真正派上用场。理论脱离实际,这是学校教育最致命的弱点。”
        正在陈文海这样想的时候,张惠芳来了。她故意在陈文海所筑的梯田上使劲地蹦,以此来检验陈文海的“产品”质量。不料,她一不小心从上一层梯田摔到了下一层梯田上,半天爬不起来,陈文海吓坏了,连忙扶她起来,她竟然羞得满脸通红。
        这时,场长和田胖子过来了。场长训斥陈文海:
        “你一个大小伙子,竟然和一个黄花闺女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真是太不象话了!”田胖子在一旁火上浇油,“你的这种行为,哪里还像一个革命青年?”
        陈文海在心里愤愤不平地对自己说:“我这分明是‘英雄救美女’,然而,你们竟然如此‘上纲上线’,真是太荒唐可笑了!”
        王雪纯笑着和他开玩笑:
        “你这么喜欢张惠芳,干脆娶她做你的媳妇算了!”
        “不要乱开这样的玩笑!”陈文海正在气头上,连忙对她说“我是一个革命青年,才不会娶一个弱不禁风的娇小姐呢!”
        “谁是弱不禁风的娇小姐?!”张惠芳气得脸都羞红了,“我又不是《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和你一样,我也是一个革命青年!”
        下午,场长带领他们几个知青到地里摘豌豆。
        在摘豌豆的时候,王雪纯把豌豆放到嘴里尝了尝,然后,眉开眼笑地告诉陈文海:
        “李小二那兔崽子没骗我,生豌豆果然能吃,是甜的!”
        “你是野人啊?!”张惠兰笑着对她说,“你就这么听李小二的话,他让你吃生豌豆你就真的吃啊!”
        “当心拉肚子!”陈雅丽“警告”她。
        “王雪纯是不是野人,吃生豌豆后会不会拉肚子,关你们什么事?”韩素梅笑着和张惠芳、陈雅丽开玩笑。
        “你要不要也尝一尝这生豌豆是什么滋味?”说着,王雪纯把生豌豆递给了陈文海。
        “那我也来当一回野人!”说着,陈文海就把生豌豆放到了嘴里,嚼了嚼,然后,惊喜地告诉她们,“你们还别说,这生豌豆果然是甜的!我建议大家都来尝一尝!”
        “哈哈!”张惠芳笑着对大家说,“既然连陈文海这样的‘大作家’都敢吃生豌豆,我们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于是,在陈文海的“鼓惑”下,他们几个知青都当了一回野人!
        三十七
        吃过午饭,场长告诉知青们:“今天下午,我们上山摘桃子。”
        在后山上有一大片桃林,这是茶场为了增加收入、改善生活办的一项副业。
        来到山上,知青们见桃树上已经结满了桃子。
        “这些桃子好小啊,哪有城里的桃子大!”陈文海见这些桃子长得只有乒乓球那么大,感到很好奇,便笑着对杨小东这样说道。
        “我们这里是山区,土地贫瘠,结出来的桃子当然就小了!”杨小东也笑着对他说。
        “这么小的桃子能吃吗?”
        “能不能吃,我们尝尝不就知道了吗?”
        于是,陈文海和杨小东便各自从树上摘了一个桃子。
        摘下桃子后,陈文海见桃子上长满了绒毛,笑着对杨小东说:
        “这么多绒毛,怎么吃啊!”
        “你就不能擦一下?”
        “用什么擦?”
        “手绢、衣角、树叶都可以啊!”
        “那也擦不干净啊!”陈文海接着对他说,“如果用水洗一下就好了。”
        “这山上哪有水?”杨小东把桃子往身上蹭了几下,咬了一口桃子,然后笑着对他说,“你就像我这样对付着吃吧!”
        “这种吃法把绒毛都吃到肚子里去了!”
        “管它呢!”杨小东又咬了一口桃子,仍然笑着对他说,“这种吃法又死不了人,怕什么?”
        “是死不了人,可是这种吃法也太不卫生了吧!”
        “这里是乡下,不是城里,我们顾不了那么多了!”
        见杨小东一连吃了好几个,陈文海被尝得直流口水,忍不住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绢,想用手绢把桃子擦干净以后再吃,可是,掏出手绢后,嫌手绢太脏,于是,又想用衣角擦,可是,低头一看,衣服那么脏,心想:用这么脏的衣服擦桃子,恐怕会把桃子越擦越脏!
        杨小东见陈文海磨蹭半天没能吃上桃子,忍不住又笑着对他说:
        “你就不能用树叶擦一下?”
        “这种吃法真新鲜!”陈文海从树上摘下一片树叶,边用树叶擦桃子边和他开玩笑,“这种吃法恐怕是你杨小东发明的吧?”
        “可以这么说吧!”杨小东也和他开玩笑。
        “那你就是发明家喽!”
        三十八
        正在他们俩开玩笑的时候,陈雅丽、王雪纯、韩素梅和张惠芳过来了。
        王雪纯见地上有好几个桃核,便笑着问杨小东:
        “这些桃核都是你吃剩下的吧?”
        “对啊!”杨小东咬了一口桃子,又把一个桃核扔到地上。
        “你真是一个小馋猫!”王雪纯和他开玩笑,“你好象八辈子没吃过桃子似的!”
        陈雅丽见陈文海用树叶擦了桃子后正要往嘴里送,便笑着对他说:
        “你这么吃多不卫生啊!”
        “我们这里是穷乡僻壤,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这种吃法也不怕拉肚子?”张惠芳笑着问他。
        “唉,杨小东,我这种吃法会不会拉肚子?”陈文海连忙问他。
        “这我可不知道,也许会拉肚子吧。”
        听杨东生这么一说,陈文海又犹豫起来了,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用这种吃法吃桃子。
        张惠芳走到陈文海身边,笑着对他说:
        “我们到那边去说说话吧!”
        “好吧!”
        见陈文海手里还拿着桃子,张惠芳连忙又笑着对他说:“你怎么还舍不得把这破桃子给扔了?”说着,便从他手里抢过桃子使劲地扔到地上!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桃子!”张惠芳对他说,“这种桃子人还能吃?喂猪还差不多!”
        “你这么一说,杨小东启不成了一头猪吗?”说完这话,陈文海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一提醒,我也忍不住要笑了!”说完,张惠芳便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的时候真好看,你笑的时候声音真好听!”陈文海忍不住赞叹道。
        “你们俩笑什么?”韩素梅听到张惠芳的笑声,连忙跑过来问道。
        “没笑什么,我们俩笑着好玩!”张惠芳笑着回答道。
        “怎么,你们俩笑什么还要对我保密?”
        “没什么可保密的,只不过是如果我说出来了就会得罪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呀?不会是我吧?”
        “当然不是你了!”
        “那到底是谁呀?”
        “你就别刨根问底了行不行?”张惠芳笑着对她说。
        三十九
        知青们正跟着场长在地里挖白菜,天又阴起来了,好象要下雨。陈文海对陈雅丽说:
        “这天就像猴子的脸,说变就变!”
        “这一下雨,我们就又得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了。”陈雅丽笑着问他,“我们戴上斗笠、披上蓑衣后像不像当地农民?”
        “有一点像。”
        “幸亏是有一点像,如果完全像那就糟了!”张惠芳忍不住插嘴道,“我可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当地农民!”
        “是啊,像你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如果变成了当地农民,启不太可惜了!”陈雅丽笑着对张惠芳这么说,然后问陈文海,“我这话说得对不对?”
        陈文海笑了笑没有回答。
        陈雅丽见张惠芳脸羞得通红,便笑着对她说:“张惠芳,你的脸好红啊!”
        听陈雅丽这么一说,张惠芳的脸羞得更红了,她忍不住含情脉脉地看了陈文海一眼。
        “你们俩真是天生的一对!”见张惠芳如此多情,陈雅丽忍不住这样说道。
        “你说什么呢!”张惠芳更不好意思了。
        面对此情此景,陈文海不禁脸红心跳起来。
        四十
        今天下午又是阴天,知青们跟着场长到后山上去挖红薯。
        由于大米和面粉等细粮不够吃,茶场在后山上种了不少红薯。
        陈文海边挖红薯边问韩素梅:
        “你吃过红薯吗?”
        “在黑龙江的时候没有吃过,到湖北来以后吃过。”
        “你觉得好吃吗?”
        “还可以,比窝窝头和高粱米要好吃一点。”
        “你喜欢吃红薯吗?”陈文海问张惠芳。
        “偶偶吃一两顿还可以,吃多了就不新鲜了。”
        “你们东北的大米很有名!”陈文海接着说道,“不过,我们湖北的大米也很有名!”
        “你说话的口气好象你是一个湖北人。”陈雅丽对他说。
        “虽然我不是湖北人,但是,湖北是我的第二故乡!”
        “听你的口气,你好象已经爱上我们湖北了。”陈雅丽从地里挖出了一个红薯,接着对他说,“其实,我们湖北挺不错的,有江汉平原,有黄鹤楼,还有武汉长江大桥!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们应该到武汉和襄樊去游览一番!”
        “你告诉过我,你是在武汉长大的,可以算是一个武汉人了。”陈文海笑着问她,“你是不是为自己是一个武汉人而感到自豪?”
        “那还用说?”陈雅丽笑着说道,“我们武汉多美呀!”
        “我们长春也很美!”张惠芳也笑着说道。
        “我们上海更美!”陈文海也笑着说道。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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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一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二队的知青们和当地农民正在地里干活。
          李雅芳边锄草边笑着对谢继红说:
          “前一阵,听说茶场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看一看?”
          “有什么好看的?”谢继红笑着问她,“你没见过美女啊?”
          “我当然见过美女了,不过,茶场的这个美女我还是想去看一下。”李雅芳笑着问她,“你还记得这个美女叫什么名字吗?”
          “记得,不就叫张惠芳吗?”
          “我还听说张惠芳喜欢陈文海,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李雅芳仍然笑着对他她说,“我要去看张惠芳,就是想知道她喜欢陈文海是不是真的!”
          “她喜不喜欢陈文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想知道嘛!”李雅芳接着对她说,“我想今天吃过午饭后就去看她,我们几个一起去吧!”
          “那你先去问问徐荷花和周红梅,看她们俩是不是愿意去。”
          于是,李雅芳便走到徐荷花和周红梅面前问道:
          “我想今天吃过午饭后去看张惠芳,你们俩去不去?”
          “去,当然去!”周红梅连忙笑着回答,“我早就想去看她了!”
          “你呢?”李雅芳笑着问徐荷花。
          “如果你们三个都去,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去。”
          四十二
          张惠芳刚走到门口,就见来了四个女孩,连忙笑着问道:
          “你们是二队的知识青年吧?”
          “你猜得真准!”李雅芳和谢继红、徐荷花、周红梅边往里走边笑着对她说,“我们就是二队的知识青年,是专门来看你的!”
          “我还不是和你们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那可不一样,你可是我们知识青年里头名闻遐迩的大美女呀!”
          “我什么时候成了大美女?你真会吹捧我!”
          张惠芳刚说完这句话,陈文海来了。
          “你们来了。”陈文海朝她们四个人笑了笑,然后笑着问张惠芳,“我借给你的那本书你看完了没有?”
          “还有一点没看完。”
          “你们俩真是一对‘才子’和‘佳人’!” 等陈文海走后,李雅芳这样和张惠芳开玩笑。
          “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哪里还有什么‘才子’和‘佳人’!”
          “这句话原来是陈文海说的吧?”陈雅丽笑着问张惠芳。
          “对!”张惠芳笑着说,“这样的话只能出自陈文海之口!”
          “张惠兰是不是喜欢陈文海?”李雅芳笑着悄悄地问陈雅丽。
          “这我可不知道!”陈雅丽笑着对她说,“这话你应该去问张惠芳!”
          “张惠芳会承认吗?”
          “谁知道呢?”陈雅丽仍然笑着对她说,“你去试试看呗!”
          于是,李雅芳便来到张惠芳身边把嘴附在她的耳边笑着问她:
          “你喜欢陈文海吗?”
          “你怎么想得起来问我这句话?”
          “因为我听很多人这么说,所以就来问问你,证实一下这种说法是不是事实!”李雅芳撒娇道,“好妹妹,你和我说说嘛,我就是想知道嘛!”
          “那好吧!”张惠芳笑着对她说,“这个问题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呀?”
          “因为这是我内心的秘密!”
          “还秘密什么呀?大家早就看出来了!”
          “既然大家都已经看出来了,那你为什么还要来问我?”张惠芳仍然笑着对她说“这纯粹是多此一举嘛!”
          四十三
          闲聊了一会儿,谢继红笑着对陈雅丽说:
          “下午我们还要下地干活,我们该走了。”
          “你们以后可要常来啊!”在茶场的四个女知青送二队的四个女知青的路上,陈雅丽这样笑着对她们说。
          “我们以后一定会经常来的!”谢继红也笑着说,“希望你们也能经常到我们那儿去做客!”
          她们正往前走的时候,迎面遇到了王大春、田大亮、王春燕和田春霞。
          “你就是团委书记王大春吧?”陈雅丽笑着问道。
          “对啊!”王大春笑着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是张建国告诉我的,他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陈雅丽笑着问他,“你们俩是一对好朋友吧?”
          “这也是张建国告诉你的?”
          “是的!”陈雅丽笑着对他说,“张建国很佩服你,说你有学问!”
          “我有什么学问?只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罢了!”王大春接着说道,“你们茶场的张建国和陈文海才是真正的有学问!”
          等王大春、田大亮、王春燕和田春霞走远了后,谢继红告诉陈雅丽:
          “他们四个人都是回乡知识青年,在团支部或者团委里头都有他们的职务。”
          “他们和我们都是到农村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陈雅丽笑着说。
          “我听这话怎么像是陈文海的口气!”李雅芳笑着插嘴道。
          “这话原来就是陈文海说的!”张惠芳笑着说,“陈雅丽只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
          “啊?我什么时候成了鹦鹉了!”
          四十四
          晚上,陈文海正在煤油灯旁看书,张建国进来了。他举了举手里的一本书,笑着对陈文海说:
          “你猜,我替你借了一本什么书?”
          “是替我借的?”陈文海笑着反问道。
          “当然是替你借的!你还不相信?”
          “相信相信!”陈文海说完,接过书一看,这是一本纸页发黄破烂不堪连封面都没有的破书,连忙问他,“你这本破书是从哪里弄来的?”
          “你别看它破,它和另外三本书可是我国四大古典文学名著!”
          陈文海连忙翻了翻这本书,见书里有唐僧、孙悟空、猪八戒和沙和尚等人物形象。
          “原来是《西游记》啊!”陈文海感到很惊讶,“在城里,这些封资修的黑书早就被红卫兵和造反派搜光、烧毁或者送到造纸厂化为纸浆了!在这偏僻的农村,竟然还会有人保存着这样的黑书!如此看来,文化大革命搞得并不彻底呀!”
          “这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来的,你应该好好地读一读这本书!”
          “你就不怕我中毒了?”陈文海和他开玩笑。
          “你是一个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难道还会中毒?”张建国也和他开玩笑。
          “我当然不会中毒了!”陈文海笑着说,“我已经树立了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对‘封资修’的黑书和毒草有很强的政治抵抗力!”
          四十五
          “你在看什么书?看得如此专注!”
          陈文海抬起头来,见是张惠芳来了,连忙笑着对她说:
          “这本书你也许已经看过了!”
          “是《红楼梦》吧?”
          “不对!”说着,陈文海便把手里的书递给了她。
          “原来是《西游记》啊!”张惠芳笑着说,“我都看过几百遍了!”
          “这么说,你很喜欢这本书喽!”
          “不光是我,几乎是每一个中国人都喜欢这本书!”
          “是啊,《西游记》是我国四大古典文学名著之一,谁不喜欢啊!”
          “我最喜欢《红楼梦》,你呢?”
          “我也喜欢《红楼梦》,不过,我最喜欢《西游记》!”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呀!”陈文海和她半开玩笑,然后告诉她,“我在上高中的时候是红卫兵!”
          “我也是呀!”张惠芳笑着对他说,“这本书你看完了后借我看一下。”
          “你不是已经看过几百遍了吗?”
          “我还想再看嘛!”张惠芳撒起娇来。
          四十六
          最近,杨小东从一个回乡知识青年手里借来了一本厚厚的旧小说,每天晚上在煤油灯旁津津有味地读起来,而张建国呢,则每天晚上在煤油灯旁做他的数理化习题。
          一天晚上,张建国见陈文海又在读马克思和恩格斯合著的《共产党宣言》,便笑着对他说:
          “我看你经常读这本书,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这本书?”
          “除了这本马列著作,其他几本马列著作我也很喜欢。”陈文海接着对他说,“在家待业的时候,我除了喜欢读马列著作和毛主席著作,还喜欢读有关马克思主义理论方面的书。你知道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和三个组成部分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了,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不就是德国的古典哲学、英国的古典政治经济学和法国的空想社会主义吗?马克思主义的三个组成部分不就是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吗?”
          “可以说,马克思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思想家,他所创立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从根本上改变了人类历史的进程!”
          “是这样的!”张建国摆出一副学者的架子,“正是由于这一点,马克思遭到了整个资产阶级的攻击!然而,他的学说是任何人也无法驳倒的!”
          “你是说得太对了!”陈文海神情肃然地说道,“正是由于以上原因,我们当代青年才要认真学习并真正掌握马克思主义理论,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我们的革命实践!”
          四十七
          第二天下午上山后,杨小东见李小二带来了一本列宁写的《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便笑着问他:
          “你今天怎么想得起来要带这本书?你看得懂这本书吗?”
          “我见陈文海经常读马列著作,也想读读马列著作,于是,就从政治老师那里借来了这本书。”和杨小东说完这番话后,李小二又笑着对陈文海说,“马列著作太难懂了,简直和天书差不多!你是怎么读懂它的?”
          “要想读懂马列著作确实很不容易,只有靠反复地读并且读几本有关马列著作的辅导书才能读懂。”
          这时,陈雅丽、王雪纯、韩素梅和张惠芳过来了,陈雅丽笑着问陈文海: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又和张建国在一起谈论马克思主义理论了?”
          “对啊。“陈文海笑着告诉陈雅丽,”我和他经常在一起谈论马克思主义理论。”
          “没想到你还懂马克思主义理论!”韩素梅和陈文海开玩笑。
          “你也太小看人了吧,你以为我只懂文学啊?告诉你吧,我的兴趣很广泛,无论是社会科学还是自然科学我都喜欢!”
          “不会吧?”
          “你还不相信?”陈文海接着对韩素梅说,“你不信就去问张建国!”
          “唉,张建国呢?”
          “那不是吗?”王雪纯指了指远处,“你们看,他好象正在和田胖子吵架呢!他们俩就喜欢整天吵架!”
          四十八
          过了一会儿,张建国过来了,陈雅丽连忙问他:
          “刚才,你是不是又在和田胖子吵架?你们俩吵什么呀!有什么好吵的!”
          “不是我要和他吵,而是由于他动不动就贬低和诽谤陈文海!”张建国气愤地说道,“他把陈文海贬得分文不值,我能装聋作哑吗?”
          “他只上过两年小学,和文盲差不多,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令人费解的是,像田胖子这样的文盲,为什么场长偏偏要那么相信他!”
          “场长只上过扫盲班,和文盲也没什么两样!”
          “我们到农村来真是太亏了!”张建国越说越来气,“我们都是堂堂高中毕业生,竟然还要到这破地方来每天接受那些文盲的再教育!”
          “你小点声行不行!”陈雅丽连忙提醒他,“你的这些话如果让他们听到了,他们不批判你才怪呢!”
          “陈雅丽说得对,我们现在都是接受再教育的对象,说话要处处小心,千万别让他们抓住我们的小辫子!”韩素梅这样和张建国说。
          这时,陈文海过来了,张惠芳连忙问他:
          “你说,我们都是有文化的人,为什么偏偏还要接受文盲的再教育?”
          “那有什么办法?是毛主席要我们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们能不来吗?”王雪纯代替陈文海回答道。
          “陈文海,你为什么不说话?”张惠芳穷追不舍,“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怎么变成哑巴了?”
          “因为这是一个很深奥的理论问题,不是一两句话所能说清楚的!”陈文海接着说道,“报刊杂志上有不少关于这方面的理论文章,如果你感兴趣。可以找来读一读。”
          四十九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煤油灯上的火苗在静静地燃烧着。
          看了一会儿书,张建国感到很疲倦,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伸完懒腰后,他对陈文海说:
          “任何一门科学都是一个完整的体系,然而,你看看现在编的那些中学课本,根本不成体系,科学被他们割裂得支离破碎,就像是一个大活人被他们肢解了!”
          “经你这么一说,大活人不就变成了一个死人了吗?”
          “现在编的中学课本就是使科学变成了非科学,这样的课本只能使学生学到一点零零碎碎的知识!”张建国继续说道,“文化大革命前编的那些中学课本多好,循序渐进,由浅入深,很有系统性!”
          这时,正好陈雅丽来了,张建国便连忙问她:
          “你喜欢文化大革命前编的那些中学课本吗?”
          “喜欢!”
          “那现在编的那些中学课本你也喜欢吗?”
          “不怎么喜欢。”
          “为什么?”
          “我说不出什么理由。”
          “还是让我来代替你回答吧!”陈文海神情肃然起来,“我认为:这是由于你还留恋文化大革命前编的那些中学课本,对现在新编的中学课本还不适应。说到底,这是一个思想感情的问题!”
          五十
          陈文海告诉张建国和陈雅丽:
          “我正儿八经地学到一点知识是在文化大革命以前,令人遗憾的是只有三年多的时间!文化大革命后,我在学校没学到多少知识,这是由于在很多情况下课堂纪律不好,政治活动和参加劳动的时间又太多!后来,高中肄业,我坚持在家自学,还真学到了不少知识呢!”
          “那自学一定很不容易吧?”陈雅丽这样问他。
          “那当然了!”陈文海接着说道,“我在自学的过程中可遇到了不少困难,如果我没有顽强的毅力是根本不可能坚持下来的!”
          “在这一点上,我特别佩服你!”陈雅丽笑着对他说。
          正在这时,张惠芳进来了,她笑着对陈文海说:
          “在这一点上,我和陈雅丽一样,也特别佩服你!”
          “那你们就应该向我学习呀!”陈雅丽和他们俩开玩笑,然后继续对他们俩说,“我在上初中的时候,班里曾经讨论过这样一个问题:在取消留级制度的情况下怎样提高教学质量?可是,讨论来讨论去也没讨论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我认为:学习要有压力,而留级就是一种压力!现在学校取消了留级制度,及格不及格都一样升学,学生还有什么压力?”
          “我完全同意你的这一观点!”张建国笑着问陈雅丽,“你同意吗?”
          “我当然同意了!”陈雅丽笑着回答道。
          “我也同意!”张惠芳连忙笑着说。
          五十一
          晚上,陈文海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然后,举着这本书笑着对张建国说:
          “《征途》这部长篇小说写得真好,你也应该看一下!”
          “好什么呀,哪能跟文化大革命以前的长篇小说相比!”张建国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总是留恋文化大革命以前!”陈文海以开玩笑的口吻对他说,“你呀,真的应该好好地改造自己的世界观!”
          “你批评得对,我一定虚心接受!”张建国以开玩笑的口吻回答道,然后,接过陈文海手里的书,笑着问他,“你刚才说这部长篇小说写得真好,它好在哪里呀?”
          “好就好在它真实地反映了我们知识青年的生活!”
          “不如说它写了你们上海知识青年的生活!”
          “这只是一个方面!”陈文海笑着对他说,“因为我也是一个上海知识青年,所以,我在读这部长篇小说的时候感到很亲切!”
          “这部长篇小说里有一句话是用上海方言写的,我觉得很有意思!”张建国也笑着对他说,“你听:‘阿拉上海人,鼻头下头有一张嘴巴’!”
          五十二
          有一天,张建国从一个老教师手里借来了一本《数学习题集》,便每天晚上埋头做起这本书里的数学习题来。
          做了一会儿数学习题,张建国以商量的口气笑着对陈文海说:
          “你也来做几道这本书里的数学习题吧?”
          “可以。”陈文海也笑着对他说,“你选几道题让我做。”
          于是,张建国便用铅笔在书上随便勾了十几道题让陈文海做。
          过了一会儿,陈文海笑着对张建国说:
          “我做了几道题,不知道做得对不对。还有几道题我不会做。”
          “好,让我来看看你做得对不对。”
          看了一遍陈文海做的数学习题后,张建国笑着对他说:
          “有的题你做对了,有的题你做错了。”
          “错在哪里?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
          “当然可以!”张建国和他开玩笑,“你真是一个虚心好学的好学生!”说完,便告诉陈文海那些题错在哪里。
          “真是惭愧得很,连这么简单的题我都会做错!”
          五十三
          过了一会儿,陈文海又给张建国说起自己的经历来:
          “在上初中的时候,我们班里经常课堂纪律很乱,有时乱到老师根本没法再把课上下去的地步!交作业的人寥寥无几,抄作业是普遍现象!老师磨破了嘴皮,学生全当作耳边风!那时我是政宣组成员,为了改变班级的落后面貌,我可写了不少小评论刊登在班里办的黑板报上,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些肆意扰乱课堂纪律的同学仍然我行我素!当然,课堂纪律也好过一阵子,那是在批判‘读书无用论’的时候,不过,没过多久就又老样子了!面对这种现状,无论是班主任和班干部还是课任老师都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现在,学校也真是胡闹,整天让学生参加政治活动和生产劳动,学生怎么可能学到知识呢?”张建国也对教育界的现状很不满,“毛主席说:学生要以学为主,兼顾别样,可是,他们把以学为主和兼顾别样的关系完全给弄颠倒了!如果拿现在的学生和文化大革命以前的学生相比,那就是:现在的高中生不如过去的初中生,现在的初中生不如过去的小学生!”
          “我们语文老师曾经这样对我们说:如果让目前这种现状长期延续下去,社会总有一天会倒退到原始社会!那时,我们班有的同学基础差到了极点,简直连小学三年级都不如,和文盲差不多!目前教育界的这种现状中央难道不知道吗?我看,要赶快采取措施,否则,那还了得!”说到这里,陈文海感到心里堵得慌,对张建国说,“我们到外面去走走透透空气吧!”
          于是,他们俩便走出土坯房,一前一后地沿着那条溪边小路散起步来。
          五十四
          陈文海和张建国散了一会步,山谷里便刮起了大风,树枝在大风中不停地摇晃着,接着,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好凉啊!”陈文海边说边和张建国拼命地往他们的“家”里跑去!
          等跑到“家”里,他们已经成了一对落汤鸡!
          “你们俩怎么弄成这副狼狈样?”陈雅丽见他们俩被大雨淋得浑身都湿透了,便笑着这样问道。
          “你们俩不好好地在家里待着,到外面瞎跑什么呀?”王雪纯笑着“批评”道。
          “外面好玩呗!”张惠芳和他们俩开玩笑。
          走进寝室后,陈文海和张建国连忙把湿衣服换下来,用干毛巾擦干头发。
          陈文海想喝点水,于是,便向厨房走去。
          当陈文海跨进厨房门,见张惠芳正在里面洗脸。他笑着对张惠芳说:
          “你帮我烧水吧?我们俩边烧水边说话。”
          “说什么呢?”张惠芳洗完脸,和陈文海并排做在一起,这样笑着问他。
          “随便说什么都行!”
          “那叫瞎聊天!”
          “就是瞎聊天呗!”陈文海笑着对她说,“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两个人在一起聊聊天多好!”
          五十五
          “刚才,你和张建国在聊什么?是不是又在谈论国家大事?”张惠芳往灶膛里添了几根树枝,这样笑着问陈文海。
          “对!”陈文海笑着告诉她“我们俩经常在一起谈论国家大事!”
          “你们俩就像是一对政治家,谈论起国家大事来头头是道!”
          “张建国和我一样,也读过几本马列著作,不过,他没有我读得那么认真仔细,所以,他对马克思主义理论领会得也就不那么深入!”
          “你们俩好象经常在争论什么。”
          “是的,我们俩经常争论,而且经常是争论得面红耳赤!”
          “有这个必要吗?”
          “怎么没这个必要?”陈文海认真地对她说,“我们俩经常争论的都是一些原则问题!在大是大非面前,作为一个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我能妥协退让吗?”
          “我对政治不太感兴趣。”
          “那可不行啊!”陈文海笑着对她说,“别忘了,你还是一个团员呢!”
          “团员又怎么了?难道团员非要对政治很感兴趣吗?”
          “不管怎么说,团员还是应该多关心政治,这样对自己的进步有好处!”
          五十六
          水终于烧开了,陈文海笑着对张惠芳说:
          “谢谢你帮我烧水!谢谢你陪着我说话!”
          “谢什么呀?”张惠芳忍不住笑了,“我们俩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如果我们俩能永远待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张惠芳不禁脸又红了起来,“我们俩又想到一起去了!”
          “我特别喜欢你的这种性格!”陈文海仍然笑着对她说,“和你在一起,我感到无拘无束,心情特别愉快!”
          “我也是这种心理感受!”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你想不想在农村扎根一辈子?”
          “我可不想在农村待一辈子!”
          “真的?”
          “当然是真的!”张惠芳笑着问他,“难道你想永远待在农村?”
          “我倒想永远待在农村,令人遗憾的是我的身体太坏了,恐怕连自己都养不活了自己!再说,我的父母和妹妹也决不会答应让我永远待在农村!”陈文海笑着问她,“以后回到城里,我们俩还能在一起吗?”
          “谁知道呢?”说到这里,张惠芳的脸上笼上了一层阴云,“我爸是大厂长,我是大厂长家的千金小姐,有的事根本由不得我!”
          “那我们俩就听天由命?”说到这里,陈文海很苦恼,“我的父母满脑子都是封建思想,紧紧抱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门当户对’的陈腐观念死不放,我真担心我以后会成为他们的牺牲品!”
          五十七
          “上面”很关心知青的成长,经常派检查团来检查他们的学习、劳动和生活情况,还及时地给他们送来了“精神食粮”——青年自学丛书和其他革命图书,为此,知青们感到很高兴,陈文海更是喜出望外,从这些命图书中,他挑选了自己最喜欢的几本,例如:《鲁迅小说散文诗歌选》、《鲁迅杂文选》和《鲁迅书信选》。挑完图书后,他告诉陈雅丽:
          “早在上中学的时候,我就特别崇拜鲁迅,对鲁迅的作品百读不厌。”
          “我也喜欢读鲁迅的作品。其中有一篇小说叫《祝福》,我都读过好几遍了。我特别同情这篇小说中的主人公祥林嫂,读这篇小说的时候,我都为她掉泪了!”
          “我和你一样,每次读都掉泪!”
          送来“精神食粮”后没几天,他们就被场长批准回家探亲。
          临走的时候,陈雅丽对陈文海说:
          “把你的那本《鲁迅小说散文诗歌选》借给我,我想带回家看。”
          “当然可以了!”陈文海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他们八个知青就起床了。
          吃完早饭,他们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从他们那个知青点到公路大约有二十多里路,于是,他们只好开动每个人的两条腿,安步当车。
          那天,由于刚下过暴雨,河水暴涨,在过一段河的时候,他们只好趟水而过。
          在过另一段河的时候,他们极其小心地踩着石头过河。张惠芳由于胆子特别小,不敢从湍急的溪流上面踩着石头过河,于是,陈文海就自告奋勇地伸出一只手,搀扶着张惠芳的手一起过河。
          不知怎么搞的,在搀扶张惠芳一起过河的时候,陈文海的那颗心跳得特别厉害。他抬起头来张惠芳,见张惠芳羞得满脸通红。这样一来,他就更觉得张惠芳漂亮可爱了!
          陈文海似乎突然在那一刻爱上了张惠芳!
          其实,早在张惠芳刚到他们知青点来的那一天,陈文海就注意上了她,认为她长得真是太漂亮了,似乎应该成为他未来的妻子。后来,陈文海听说她也是干部子弟,心里便“咯噔”了一下,心想:“我是平民百姓的孩子,怎么能去高攀干部家的‘千金小姐’呢?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后来,陈文海看到她那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心里更打起了鼓,不禁在心里这样想道:“我是一个革命青年,怎么能去娶一个弱不禁风的娇小姐呢?”于是,陈文海便尽量躲着她,以免沾染上她身上那小资产阶级情调,不过,由于她也爱好文学,身上有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因此,便自觉不自觉地和她接近,以便能和她畅谈文学。
          张惠芳告诉陈文海:她读过不少“禁书”。 陈文海心里明白:张惠芳这里所说的“禁书”,就是指“文化大革命”中被列为“四旧”之一的“封资修”黑书,也就是有爱情描写的那种小说。
          有一次,张惠芳这样问陈文海:“你一定和我一样,也读过不少文化大革命以前的旧小说吧?”陈文海惭愧地摇摇头,可是,张惠芳根本不相信,还以为陈文海小气,不愿意把这样的书借给她看,这真是冤枉死他了!
          陈文海发现:自从这次谈话以后,张惠芳很生气,和她说话,她总是爱理不理的,这使他心里非常难受,因为他心里毕竟很喜欢张惠芳!
          五十八
          探亲假结束后,他们八个知青及时地回到了茶场。
          在到厨房去洗脸的路上,陈文海笑着问陈雅丽:
          “那本《鲁迅小说散文诗歌选》,你带回来了没有?”
          “哎呀,我忘带了!”陈雅丽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那篇《祝福》我都读过好几遍了,我特别同情祥林嫂,她的遭遇太悲惨了!昨天晚上,我又把那篇小说读了一遍。今天一大早起来匆匆忙忙的,忘把那本书放进挎包里了!”
          “你为什么不在昨天晚上睡觉前把那本书放进挎包里呢?”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你又不可能现在就回家去取!那么远的路!”说着,陈文海就要走。
          “别忙走,我要给你看一样好东西!”见陈文海要走,陈雅丽连忙对他这样说道。
          “什么好东西?再好的东西也没有书好!”说着,陈文海又要走。
          “这是谁的书?”陈雅丽连忙从挎包里拿出那本书,笑着这样问他道。
          “这不就是我借给你的那本书吗?”陈文海一把夺过书,“你明明带来了,却骗我说没带来!该当何罪?”
          “我何罪之有?难道这本书不是一本好书吗?”
          “书当然是好书!可是,你不能把书说成是东西呀!”
          这时,正好韩素梅走过来。她笑着对陈文海说:
          “你们俩吵什么呀?书本来就是东西嘛!你陈文海就喜欢整天咬文嚼字!书呆子一个!”
          “你还说我是书呆子,难道张惠芳就不是吗?如果她不是,为什么经常躲在屋里看书?”
          “那是由于她病了,一个人待在屋里太无聊,只好用看书来消磨时间!哪像你把书当成你的命根子!好象离了书你就会活不下去似的!”
          在回寝室的路上,张惠芳又一次问陈文海:
          “我要你给我带的书,你带来了没有?”
          “你要的那种书,我家现在连一本都没有了!”
          “你骗我!”张惠芳又不高兴了,“你是怕把书借给我后我会不还或者会把书给弄坏!我说得对不对?!”
          “不对!根本不对!因为我家现在根本就没有那种书!那种‘封资修’的黑书,早在破‘四旧’的时候被红卫兵搜走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呀?我怎么会骗你呢?我就是骗别人也不会骗你呀!”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因为你……”还没说完,张惠芳的脸就羞红了!
          走到寝室门口,正好碰到了杨小东。
          杨小东看到陈文海和张惠芳这么亲热地说着话,很不高兴地扫了他们俩一眼。
          过了一会儿,炊事员田春霞过来喊他们吃饭,于是,他们便向厨房走去。
          来到厨房后,张惠芳指了指自己的脸盆,笑着对陈文海说:
          “赶快为本小姐舀点水,我要洗手!”
          “是,遵命!”陈文海两脚并拢,举起右手向她敬了一个礼,然后,连忙从水缸里舀了满满一瓢水倒进了她的脸盆里。
          张惠芳站在一旁微笑着。
          陈文海特别喜欢看张惠芳笑,因为张惠芳在笑的时候更迷人,更能使他感受到张惠芳那妙龄少女特有的青春魅力!
          五十九
          张惠芳正在洗手时,韩素梅进来了。她告诉张惠芳:“刚才,我听见杨小东在对陈雅丽说,你对爱情不专一。”
          张惠芳笑了笑。
          “其实,杨小东早就对你有意见了。那天,陈文海牵着你的手一起过小溪的时候,我看到杨小东满脸不高兴。”翟素梅笑着对她说,“最近,我发现杨小东在追陈雅丽。”
          “他这是典型的‘移情别恋’!”
          “什么叫‘移情别恋’啊?”陈文海连忙问张惠芳。
          “你连这都不懂啊?你白看那么多书了!”张惠芳笑着“讽刺”他。
          “他这是装不懂,其实,他比谁都懂!”韩素梅也笑着“讽刺”他。
          “你这么说我有什么证据啊?”陈文海笑着问韩素梅。
          “当然有了!”韩素梅笑着“质问”他,“如果你不懂,那天你为什么要牵着张惠芳的手一起过小溪?而且,你那慌慌张张的样子,难道我看不出来吗?你以为我是傻子啊?”
          听韩素梅这么一说,陈文海又仔细一想,不禁脸上感到火辣辣的!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感情,陈文海笑着对韩素梅说:“我那是学雷锋做好事,你都想哪去了!”
          “你学雷锋做好事,可是,张惠芳为什么也脸红啊?!”韩素梅步步紧逼!
          “那我怎么知道啊!也许是张惠芳爱上了……”
          “陈文海,你还敢瞎说!”张惠芳“生气”了,“你们俩一唱一和,就像是说相声似的!”说完,一扭头就走了。
          陈文海看到张惠芳“生气”的时候脸都羞红了。
          陈文海想;“我和张惠芳之间的爱情竟然被韩素梅给识破了,如果她把这一‘重要消息’传到我父母的耳朵里,他们就会说我是想“高攀”干部家的千金小姐,我和张惠芳就更没有希望了!“
          不久,陈文海的这一担心果然变成了现实,他的父母提醒他不要“想入非非”,并且对他说:
          “凡是长得漂亮的女孩都是狐狸精,你可要小心,别被张惠芳这个小狐狸精给迷住了!”
          “你们怎么能这么说张惠芳!张惠芳可不是什么狐狸精!”陈文海很生气!
          “你还袒护她!我看你是真的被张惠芳这个小狐狸精给迷住了!”母亲开导他,“那个秋妹虽然长得没有张惠芳漂亮,可是,我倒觉得挺适合你的!”
          “你说的就是那个乡下姑娘啊!”
          “怎么,你看不起乡下姑娘?”母亲生气了,“你看不起人家,人家还不一定看得起你呢!”
          “现在不是看得起看不起的问题,而是我根本不想考虑什么婚姻问题!”陈文海更生气了!
          那天晚上,陈文海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想:“解放都那么多年了,为什么在婚姻问题上封建社会的那套‘门当户对’观念还如此顽固地在人们头脑里作怪?!“
          陈文海为此而痛苦不堪!
          六十
          正在陈文海想心事的时候,张惠芳在女寝室里大声喊道:
          “陈文海,你快过来!”
          “干吗?”
          “叫你过来你就快过来,还问什么‘干吗’!”
          陈文海听出她生气了,只好赶快放下书本走过去。
          走到女寝室门口,陈文海见她正躺在被窝里,便连忙停住脚步。
          “干吗不进来呀?你怕什么呀?”张惠芳生气地对他说,“现在屋里只有我一个人,他们都有事出去了,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呢!”
          “你是不是病了?”陈文海不忍心看到她那生气的样子,只好往里走。
          “我是病了,不然,我怎么会叫你来呢?”张惠芳笑着对他说,“赶快给本小姐倒杯水,我都快要渴死了!”
          陈文海连忙倒了杯水,然后对她说:“你还是坐起来喝吧,躺着怎么喝啊?”张惠芳“乖乖”地听他的话,连忙坐起来喝水。
          喝完水后,张惠芳竟然要陈文海和她坐在一个被窝里一起看书,陈文海连忙摇头:
          “那可不行!等会儿他们回来了被他们看见多不好!”
          “那你就坐到被窝那一头,这总算可以了吧?”
          张惠芳这么说,陈文海只好勉强从命。
          然而,当陈文海刚坐到被窝里不久,韩素梅就回来了,陈文海连忙下床!
          “你这么慌慌张张地干什么呀?我又不会说出去!”韩素梅不禁笑了起来。
          “张惠兰让我帮她暖被窝。”陈文海连忙辩解道。
          “行了,别解释了!你们俩又没干什么!再说,这大白天的,你们也不可能……”
          韩素梅这么一说,张惠芳的脸都羞红了。
          过了一会儿,韩素梅和陈文海开玩笑:
          “你以后干脆娶张惠芳算了!”
          “那要看张惠芳是不是愿意嫁给我了!”
          “张惠芳完全没有问题,主要是看你原不愿意娶她了!”
          “我当然愿意了!”
          “张惠芳,你听到没有?陈文海说他要娶你!”
          张惠芳一听,脸羞得更红了!
          “你们俩真是天生的一对!”韩素梅笑着对他们俩说,“如果在封建社会,你们俩就是郎才女貌,才子配佳人!”
          “我可不是什么才子,张惠芳嘛,可以算佳人!”
          “你别吹捧我了!我也不是什么佳人!”张惠芳“谦虚”地说道。
          “《诗经》里有两句诗,用在你们俩身上挺合适的!”韩素梅笑着对他们俩说道。
          “哪两句?”陈文海明知故问。
          “你不知道?”韩素梅转身笑着对张惠芳说,“你一定知道,你告诉他!”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们三个齐声说道。
          “原来你知道啊!”韩素梅笑着对陈文海说。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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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一
            知青们烧火做饭用的柴禾要到几里路远的山上去砍。
            今天一大早,他们几个知青就和当地农民上路了。沿着崎岖狭窄的山间小路走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他们来到了一片树林。然后,一部分人上树砍树枝,另一部分人在树下把砍下的树枝捆起来,把树枝捆好后,便挑着这些树枝下山。
            张惠兰笑着对陈文海说:
            “你上树砍树枝,我在树下捆树枝,怎么样?
            “那当然可以了!”
            然而,陈文海爬了几次都没有爬上去,张惠芳笑着对他说:
            “你还是男子汉大丈夫呢,竟然连树都不会爬,简直笨死了!”
            “谁叫我是城里人呢!如果我是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爬树就不会成问题了。”他笑着对张惠芳说,“我们俩一起捆树枝吧!”
            为了凑成一担担柴禾,他和张惠芳便满山遍野地去捡树枝。
            “你不要老跟着我,否则,他们又该说你了!”
            “说我什么?”
            “说你喜欢漂亮的女孩呗!”
            “这么说,你也承认自己是漂亮的女孩了?”
            “你好坏,你真会钻空子!”
            “好,我坏,那你以后就别再理我!”
            “那可不行!”
            他们俩继续一前一后地往前走。
            “你别老跟着我,像个跟屁虫似的!”
            “那我就走在你的前面,让你当我的跟屁虫!”
            “我才不当你的跟屁虫呢!”
            “那我们俩就并排走!”
            “那别人就更会说我们俩的闲话了!”
            “说什么闲话?”
            “还能说什么闲话?说我们俩在谈恋爱呗!”
            “让他们去说好了,你怕什么呀?”
            “我怕我爸会骂我!”
            “这么说,你爸反对我们俩好?”
            “是这样的!”张惠芳反问道,“你妈不是也反对我们俩好吗?”
            “让她去反对好了!”陈文海对张惠芳说,“她再反对也没用,她越反对我越要和你好!”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
                场长见陈文海和张惠在一个劲地说着话,便在树上朝他们俩喊道:“你们俩别老在一起,注意影响!”
            “什么影响?”陈文海不满地问道。
            “影响干活!”场长回答道。
            “什么影响干活!净找借口!”陈文海不满地嘟哝道,“你不就是不愿意看到我和张惠兰在一起吗!”
                “张惠芳,你过来,帮我把树枝捆起来!”田胖子朝张惠芳喊道。
            “别理他!”陈文海小声地对张惠芳说。
            “张惠芳,你耳朵聋了?”田胖子大声喊道,“你快过来!”
            见张惠芳要过去,陈文海连忙对她说,“别过去!”
            “张惠芳,你还不过来!难道你想‘抗旨’吗?”
            “他还以为自己是皇上呢!瞧他那德行!”张建国不满地说道。
            田胖子来到他们面前,不满地对张惠芳说:“你现在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不服从领导的分配!”
            “我一介草民,哪敢啊!”
            “那场长和我叫你,你为什么不过去?”
            “因为我没听见!”
            “那么大声,你都没听见?撒谎!”
            “你别缠着张惠芳不放了!”陈文海对田胖子说,“是我不让她过去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就喜欢纠缠张惠芳,看她长得漂亮!”然后,田胖子对张惠芳说,“你以后少跟陈文海那臭小子在一起!”
            “我偏要和他在一起,你管得着吗?”张惠芳故意气田胖子。
            “你才懒得管你呢,你干脆嫁给他算了!”
            “你以为我不敢?”
            等田胖子走远了,陈文海笑着对张惠芳说:
            “你真好!我真希望我们俩能永远在一起!”
            六十二
            当陈文海挑着一担柴禾刚走了几步,田胖子连忙让他停下。
            “干什么?”陈文海问田胖子。
            田胖子没理他,而是把他已经捆好的柴禾打开,又往里添了不少树枝。
            “你给我捆那么大一担柴禾,叫我怎么挑得动啊?”陈文海不禁在心里暗暗叫苦。
            “陈文海本来就体质弱,你还给他捆那么大一担柴禾,这不是故意整他吗?”陈雅丽为他打抱不平。
            “这还算大?你难道没有看到我的那担柴禾吗?”田胖子嬉皮笑脸地对陈雅丽说,“我已经够照顾陈文海的了!”
            “你体壮如牛,陈文海怎么能和你相比呢?”陈雅丽针锋相对。
            这时,正好田大叔过来了,他对田胖子说:
            “陈文海今天是第一次上山砍柴,以前又从来没有挑过柴,你难道就不能手下留点情吗?”
            “还是田大叔好,有人情味!陈文海应该感谢田大叔!”韩素梅笑着问张惠芳,“我这话说得对吗?”
            “我不知道!”张惠芳羞红着脸说。
            陈文海看了一眼张惠芳,不禁也脸红心跳起来。
                陈文海挑着一担柴禾往前走,越到后来越感到胆子沉重,肩膀也感到火辣辣地疼,没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快到家门口时,由于路滑,陈文海不小心摔了一跤,弄得满身都是泥。
            杨卫东连忙放下自己的柴禾担子,边搀他起来边关心地问他,“你摔疼了吧?”
            这是陈文海挑的最后一担柴禾,累得浑身是汗,觉得肩膀被压得火辣辣地疼,恨不得把柴禾担子给扔掉,扔得远远的!不过,他想到自己是一个革命青年,应该经得起革命对自己的考验,因此,他咬紧牙关坚持了下来!
            当把柴禾挑到门口时,他已经累得精疲力竭,扔下柴禾担子就往土屋里钻,一头栽倒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炊事员田春霞过来叫他吃饭,他有气无力地一步步地往厨房挪!
            “挑那么一点柴,就把你累成这副熊样!”田胖子喷着唾沫星子对他说,“你白长这么高的个子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陈文海?”田大叔严肃地对田胖子说,“陈文海体质那么弱,能和我们一起上山砍柴,并且还能坚持到底,这已经是很不错了!你应该多表扬鼓励他才是!”
            “田大叔说得对!”场长笑着对他们说,“锻炼要有一个过程,我们不能现在就要求陈文海和我们一个样!”
            “场长和田大叔批评得对,我虚心接受!”田胖子笑嘻嘻地作自我检讨。
            六十三
            下午,他们继续上山砍柴。陈雅丽由于身体不舒服,没跟他们一起去。
            陈文海挑着一担柴禾往前走,看到走在前面的韩素梅和张惠芳每人只扛着一根树枝,便笑着对她们俩说:
            “场长对你们女孩真是够照顾的,如果我也是一个女孩就好了!”
            “那你就把自己变成一个女孩好了!”韩素梅和他开玩笑。
            “遗憾的是,我不是孙悟空!”他笑着对韩素梅说,“如果我是孙悟空,就一定会把自己变成一个绝色美女,让天下须眉男儿终日为我神魂颠倒、茶饭不思!”
            “你这么一变,那张惠芳可怎么办?”王雪纯边说边偷看了一眼张惠芳。
            “你怎么又把我给扯上了?”张惠芳羞红着脸说。
                晚上收工回来后,陈文海发现他的衣服已经被人洗干净晾在绳子上。
            王雪纯告诉他:是陈雅丽替他把衣服洗干净的。
            张惠芳笑着对他说:“你的那位‘宝姐姐’对你还是蛮关心的嘛!”
            “你把陈雅丽称为‘宝姐姐’,那么,林妹妹是谁呢?”王雪纯故意问张惠芳,张惠芳笑而不答。
            陈文海真想对王雪纯说:“林妹妹就是张惠芳呀!”
                陈文海想:“也许正是由于张惠芳像林妹妹,才使我迷恋上了张惠芳。在我的人生道路上,确实需要像张惠芳这样的女孩!”
            六十四
            茶场的八个知青又一次要求回家探亲,场长批准了。
            为了给知青们做早饭,田春霞在天还没亮之前就起床了,等做好了早饭,她就过来朝知青们喊道:
            “起来起来,赶快起来,饭做好了!”
            陈雅丽赶忙从被窝里钻出来,穿上衣裤,然后走到王雪纯床边,大声喊道:
            “快起来,小懒虫!”
            王雪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见窗外还是漆黑一团,便不满地说道:
            “你干吗呀?天还没亮呢!”
            这时,其他几个知青也都起床了,而王雪纯仍然不愿意从被窝里钻出来,陈雅丽连忙对她说:
            “我们都起来了,你还不起来?你不想回家了?”
            “谁说我不想回家?”说着,王雪纯便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边钻边说道,“困死我了!”
            陈雅丽端着脸盆第一个来到厨房,见杨小东已经比她先到了一步,便笑着对他说:
            “你比我起来得还早,真是回家心切呀!”
            “我姐早就盼着我回家了,也许她此刻正在家里等我呢!”
            这时,陈文海和韩素梅先后进来了。陈文海笑着对杨小东说:
            “你姐叫杨艳丽吧?”
            “对,你的记性真好!”
            “你还记得我妹妹的名字吗?”陈雅丽问陈文海。
            “记得,叫陈小丽。”陈文海笑着说道,“我还记得曹春福妹妹的名字,她叫曹晓燕,对不对?”接着又说道,“杨艳丽和曹晓燕都长得很漂亮!”
            “你就喜欢漂亮的女孩!”韩素梅和他开玩笑。
            六十五
            吃罢早饭,天才刚亮。陈文海笑着对大家说:
            “今天,我们起来得好早啊!”
            “为了能和家人团聚,我恨不得半夜就起来!”杨小东说。
            “你就这么回家心切呀!”陈文海接着对大家说,“为了给我们做早饭,春霞姑娘起来得这么早,我们都应该感谢她呀!”
            “陈文海说得对,我们都应该感谢春霞姑娘!”张惠芳笑着说道。
            “谢什么呀!”炊事员田春霞也笑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嘛!”
            “春霞姑娘说得对!”陈雅丽笑着对大家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完,便向田春霞告辞:“我们要走了!”
            知青们走到那条乡间小路上,然后,纷纷笑着向站在厨房门口的田春霞招手,“再见!”
            “再见!”田春霞边招手边笑着向大家喊道,“祝你们一路平安!”
            走了一段路后,为了抄近路,知青们便爬上了一座山。
            由于山路狭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因此,知青们便排成了队,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一路蛇行。
            山上有不少灌木丛,有的灌木丛还带有刺儿,一不小心,不是剐坏衣服就是剐破脸,因此,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往前走。陈雅丽和张惠芳开玩笑:
            “你尤其要小心,如果把你的那张漂亮脸蛋给剐破了,陈文海就一定会难受得死去活来!”
            “你又拿我寻开心!”说着,张惠芳便伸出手要去拧她的脸。
            陈雅丽连忙用手把脸捂住,“好妹妹,你就饶了我吧!”
            又走了一段山路,韩素梅弯腰从山坡上摘了一朵野花,然后把它插到张惠芳的头上,“啊,这花真好看!”接着又笑着说道,“张惠芳,你真的很漂亮唉!”
            “这还用你说?”陈雅丽笑着说道,“张惠芳长得娇小美丽,身材又那么苗条,我们谁敢和她相比?”
            “还有,张惠芳的眼睛也很大,头发更是乌黑柔软!”韩素梅接着说,“今天,张惠芳打扮得特别漂亮,梳两条小辫,辫梢上还扎着两个蝴蝶结!”
            “我就喜欢张惠芳的这身打扮,充满了青春活力!”陈文海笑着说道,“你们看她头上的那两个蝴蝶结,飘飘欲飞,真像是两只蝴蝶!”
            “你们都别再夸我了行不行?”张惠芳被他们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对大家说。
            六十六
            “你们看,树叶和草叶上还有露水呢,真好看!”王雪纯忽然这样对大家说。
            大家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望去,见树叶和草叶上果然沾满了露水,它们晶莹剔透,煞是诱人!
            下坡的时候,由于山坡太陡,张惠芳不敢下去,陈文海连忙向她伸出手,“别怕!来,我来搀你!”于是,张惠芳便伸出手让他搀,然后小心翼翼地从陡峭的山坡上慢慢地往下挪。
            陈文海发现:在大家的目光注视下,张惠芳的脸羞得通红,这就使她显得更加美丽动人了!
            从山坡上下来后,张惠芳悄悄地对陈文海说:
            “咱俩慢点走,我有话要和说!”
            等和大家保持了一段距离后,张惠芳笑着说道:
            “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你牵着我的手把我从山坡上搀下来,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
            “这有什么呀?”陈文海和她开玩笑,“同志之间就应该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嘛!”
            “你又和我开玩笑!”
            “你不喜欢我和你开玩笑吗?”
            “谁说不喜欢了?”
            “其实,我爱开玩笑是跟你学的!”陈文海笑着说,“你经常和我开玩笑,在你的影响下,我也变得爱开玩笑了!这就叫‘耳濡目染’!”
            “我发现你特别善于使用成语,使用起来得心应手、恰到好处!”
            “我喜欢使用成语!成语是汉语中的精华,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瑰宝!”
            “在这方面,我要好好地向你学习!”
            六十七
            太阳越升越高,弥漫在空中的雾气渐渐散去,天空变得越来越洁净明朗。陈文海高兴地对张惠芳说:
            “好美丽的早晨,好清新的空气,大自然真是太美了!”
            “你真像个大诗人!”
            “大诗人不敢当!”陈文海笑着说,“我只不过是触景生情罢了!”
            这时,走在前面的陈雅丽回过头来喊道:
            “你们俩掉队了,快跟上!”
            陈文海连忙笑着对张惠芳说:
            “快走,我们赶快去追赶队伍!”
            回到伙伴们中间,陈文海和大家开玩笑:
            “我们这是一支什么队伍?”
            “是革命队伍呗!”王雪纯笑着回答。
            “我们是革命青年,朝气蓬勃地走在革命道路上!”陈文海继续和大家开玩笑,“这是一条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我们要永远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直到实现共产主义!”
            “陈文海,你又抒发你的豪情壮志了!”曹春福笑着对他说,“我特别敬佩你的这种革命精神!不管环境多么险恶,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你都能永不言败,始终保持高昂的革命斗志!”
            “你过奖了!其实,我也有犹豫彷徨的时候!前段时间,我不是让你们大家都失望了吗?”
            “这不能全怪你,我们大家都有责任!”曹春福笑着问张建国,“我说得对不对?”
            “曹春福说得对,我们大家确实都有责任!”陈雅丽插嘴道,“我和张建国都是团支部委员,尤其应该负责任!”
            “你的自我批评使我很感动!”陈文海继续说道,“年轻人犯错误是难免的,只要知错能改,就是一个好同志!以后,我们也许还会犯错误,我们可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哦!”
            六十八
            知青们来到一大片开阔地,王雪纯笑着问陈文海:
            “这里像不像一个小平原?”
            “像。”陈文海回答道,然后又笑着对陈雅丽说,“你看那些麦子绿油油的,长势喜人,秋后一定是个大丰收!”
            “这些庄稼长得这么好,说明这里地势好,有充足的阳光和水源,土壤也很肥沃,适宜农作物生长。”张建国说。
            “这些只是自然条件,关键是这里的农民很勤劳!”陈文海说,“如果没有人的积极因素,自然条件再好,也长不出好的庄稼来!”
             知青们继续往前走,大约一个多小时后,一座大山横亘在他们的面前,他们走的那条乡间小路就从这座大山的下面穿过去。看起来,这是一段从悬崖峭壁下开凿出来的小路。陈文海对陈雅丽说:
            “这条小路开凿出来一定很不容易,也许是农民用原始的劳动工具开凿出来的!”
            “遗憾的是这段路太狭窄了,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他们刚走完这段小路,忽然看到在他们的头顶上有一块巨石突兀而出,王雪纯担心地问陈雅丽:
            “这块大石头会不会突然掉下来?”
            “你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如果这块大石头真的突然掉下来,一定会把人砸成肉饼!”陈文海打趣道。
            “你说得好吓人!”王雪纯停止脚步对陈文海说,“你这么说,我都不敢过去了!”
            “那你就别过去了呗!”
            “那可不行,我还想回家看父母呢!”
            “你既怕被石头砸着又想回家看父母,如果从哲学的角度讲,这是一个两难选择的命题。”张建国以一个哲学家的口吻和他开玩笑。
            “你别和王雪纯开这样的玩笑,她不懂哲学!”陈雅丽对张建国说,然后拉住王雪纯的手,“走,我们俩一起过去。”
            “你真是我的好妹妹!”说完,王雪纯便和陈雅丽手拉着手一起从那块悬空的巨石下走了过去。
            “你怕不怕?”等王雪纯和陈雅丽走过去后,陈文海这样问张惠芳。
            “只要你不怕,我也不怕!”张惠芳笑着回答道。
            他们俩一起从那块巨石下通过后,张惠芳和他开玩笑:
            “怎么样,本小姐通过革命熔炉的锻炼,是不是有进步了!”
            “有进步,而且有很大的进步!”陈文海也和她开玩笑,“你变得勇敢了,已经成为一个革命的好同志!”
            “难道我以前就不是一个革命的好同志?”
            “以前也是!”
            “这么说还差不多!”
            六十九
            走完那条乡间小路后,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沥青公路。公路旁边有一个车站,这时,车还没有来,陈雅丽指了指公路对面的一家小商店对大家说:“我们到那里去看看有没有我们所需要的东西。”
            进了那家商店后,陈文海看中了一种软皮笔记本,便连忙买了两本,然后,笑着对陈雅丽说:
            “我以后写小说,就把小说稿誊写在这两本笔记本上。”
            “誊完了别忘了给我看,我要成为你小说的第一读者!”
            “那完全没有问题,我一定会把我写的小说第一个给你看!”
            “还有我呢!”张惠芳连忙笑着插嘴道。
            后来,在知青返城后,陈文海果然把他写的小说稿誊在了这两本笔记本上。1977年,我国恢复高考制度,陈文海参加了高考并被录取。在去看望曹春福、杨小东、陈雅丽和韩素梅的时候,陈文海顺便带上了这两本笔记本,使他们有幸看到了这些小说。令人遗憾的是,张惠芳未能成为这些小说的读者!并且,在知青返城后,陈文海和张惠芳一别就是30多年,成为他人生道路上最大的遗憾!
            30多年来,陈文海一直把对张惠芳的怀念深深地埋在心里,没有和任何人提起他们俩在插队期间的这段恋情!
            时光在不经间悄悄流逝,随着岁月的流逝,人们会把很多东西逐渐淡忘,甚至会把某些东西忘得不留丝毫痕迹,然而,只要你真正爱过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就绝对不可能从你的脑海中消失,你们之间的恋情一定会在某种因素的触动下以某种方式(例如文学创作)强烈地表达出来!陈文海和张惠芳之间的恋情就是这样!
            最近,张惠芳给陈文海打来了电话,这使他惊喜万分,因为他们俩毕竟已经分别了30多年!
            七十
            买了笔记本后没过多长时间,车就来了,于是,他们便一蜂窝地向车站涌去,然后兴高采烈地上了车。
            本来车厢内人不算很多,然而,一下上来八个知青就显得很拥挤了。
            在拥挤晃荡的车厢内,陈文海正好和张惠芳挨在一起,这就使他们俩感到特别幸福甜蜜!张惠芳红着脸意味深长对陈文海说:“这车如果开得再慢一点就好了!”
            王雪纯笑着问道:“别人都希望车开得越快越好,你怎么和别人不一样啊?”
            “你傻呀!”陈雅丽不禁笑了起来,“难道你没有看到陈文海站在她的身边吗?”
            “噢,我明白了!”王雪纯也不禁笑了起来。
            “你明白什么呀!”张惠芳脸羞得更红了,伸出小拳头要去捶王雪纯。
            王雪纯连忙向旁边闪了闪,“好妹妹,你别打我,我怕疼!”
            终于到站了,知青们又是蜂拥而下。
            下车后,知青们约好:晚上,他们要互相串门。
            到了晚上,张建国和陈雅丽来到陈文海家,陈雅丽笑着对他说:“我们三个一起到张惠芳家去吧!”
            文海妈连忙过来对陈雅丽说:“你们两个去吧,陈文海不能去!”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
            “陈文海不去,我们也不去了!”陈雅丽感到很扫兴。
            “那你们俩就进来玩一会呗!”陈文海笑着说道。
            进屋聊了一会,陈雅丽对陈文海说:“我们三个出去散散步吧,待在屋里怪闷的!”
            于是,他们三个便一起从屋里走了出来。
            走在路上,陈雅丽对陈文海说:
            “你妈好怪呀,为什么不让你和我们一起上张惠芳家去?”
            “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妈就是反对我和张惠芳好呗!”
            “你妈越反对,你就越和张惠芳好,看她能把你怎么样!”陈雅丽接着说道,“我们仨这就上张惠芳家去!”
            “这样不好吧?”张建国犹豫起来,“这事如果让他妈知道了,他妈问起我,我该怎么回答呀?”
            “笨蛋,你就不会说是张惠芳邀请我们去的?”
            “那我们就去吧!”张建国只好妥协让步了。
            七十一
            他们三个来到张惠芳所在的那栋楼房旁边,陈雅丽对张建国说:
            “张惠芳这会儿会不会不在家里?她和韩素梅的关系不错,也许她这会儿正在韩素梅家玩呢。”
            陈雅丽刚说完,就听楼上有人喊道:
            “哎,你们仨快上来!”
            他们三个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张惠芳,这使陈文海和陈雅丽喜出望外,陈雅丽连忙对身边的两个伙伴说:
            “那我们就赶快上去吧!”
            来到楼上,陈雅丽轻轻敲了敲门,“来了来了!”,马上从屋里传出了张惠芳的声音。
            门“吱”地一声开了,张惠芳笑容可掬,“欢迎三位光临!”
            进屋后,韩素梅连忙笑着从座位上站起来,“欢迎三位贵宾光临指导!”
            “我们又不是领导干部,谈不上光临指导!”陈雅丽笑着说,“我们是普通百姓来随便串串门!”
            “欢迎大作家陈文海光临我家!”张惠芳和他开玩笑,“你是来采访我的吧?如果是,本小姐愿意接受采访!”
            “我根本不是什么大作家!张惠芳小姐如此高抬我,岂不羞煞我也?”
            “在我们眼里,你就是大作家!”张惠芳继续和他开玩笑,“如果你有什么新作发表,本小姐一定拜读!”
            “你的知青题材长篇小说什么时候才能问世啊?”韩素梅也和他开玩笑,“如果你的大作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了,可别忘了送我一本!”
            “怎么可能会忘?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会送你一本!”
            “送我们的时候还要签上你的大名!”张惠芳笑着说。
            “你的这部长篇小说会把我们八个知青都写进去吧?”
            “那还用问?”
            七十二
            和以往探亲期间一样,白天,知青们不是结伙上街看电影,就是结伙上街逛商店和书店,到了晚上,就互相串门。
            在他们八个知青当中,张建国、杨小东、王雪纯和陈文海住在前面一栋楼里,陈雅丽住在后面一栋楼里,曹春福、韩素梅和张惠芳住在对面一栋楼里。张建国、杨东生、陈雅丽和曹春福都是干部子女,他们家里陈文海去的次数比较多。
            曹春福的父亲经过长征,战争年代当过首长的警卫员。曹春福有两个妹妹,其中有一个正在县城上高中,她叫曹晓燕,陈文海见过她好几次。今天晚上,陈文海打算再去他家一次。然而,他刚跨出门,就遇到了杨小东。杨小东热情地邀请他,“上我家去玩一会儿!”
            来到杨小东的家,杨艳丽和陈文海开玩笑:
            “欢迎大作家到我家做客!”
            “我可不是什么大作家!”陈文海连忙笑着“纠正”道。
            “听陈雅丽说,你才华横溢,文思敏捷,是你们知青里头的‘文人’和‘秀才’!我读过你写的文章,行文流畅,文笔优美,有的文章甚至可以说是高屋建瓴、气势磅礴!”
            “你过奖了!”陈文海笑着对她说,“我只不过是喜欢读书和写作罢了,那些文章只能算是涂鸦之作!”
            “你真谦虚!”杨艳丽也笑着对他说,“我弟弟就是不爱看书,光知道玩!你应该多帮助他呀!”
            聊了一会儿,陈文海笑着对杨小东说:
            “咱俩一起上曹春福家去吧?”
            “我已经去过了。”
            “那我现在就一个人去了?”
            “你去吧!”杨小东笑着说,“他妹妹曹晓燕长得好漂亮,她很敬佩你的刻苦学习精神和才华!”
            告别了杨小东和杨艳丽,陈文海向曹春福所在的那栋楼走去。
            七十三
            陈文海所在的那栋楼和曹春福所在的那栋楼相对而建,它们之间有一大片开阔地,开阔地的左侧是教学楼,而操场就建在这片开阔地上。这是一所没有围墙的学校。
            陈文海刚走到操场的中间,就遇到了张惠芳和韩素梅。
            “你是上曹春福家去吧?”张惠芳笑着问他。
            “对。”陈文海笑着回答,然后反过来问道,“你们俩这是上哪去?”
            “到图书室去借书。”张惠芳笑着回答道。
            “等会儿你和曹春福一起上我家去玩吧!”韩素梅不满地对他说,“你到我家只去过一次!”
            “等会儿我和曹春福一定去!”接着,陈文海又补充道,“张惠芳家我也只去过一次。”
            “那你为啥不多去几次?”
            “我妈不让!”
            “你就那么怕你妈?”
            “我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陈文海苦笑了一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妈那脾气!”
            “你妈的脾气确实很暴躁,很多人都怕她!”韩素梅接着说,“如果你妈的脾气再不改,以后,你和张惠芳就很难走到一起!”
            “我爸反对我和你好,主要原因就是怕你妈闹!”张惠芳说。
            “有人说我妈会来到你家来胡搅蛮缠,你害怕了对不对?”
            “……”张惠芳默默地点了点头。
            “很多人都认为你妈性格古怪,和谁都相处不好!”韩素梅说。
            “我真希望你能多去几次我家!”张惠芳对他说,“你怕引起麻烦,去的时候可以瞒着你妈嘛!”
            “行,我以后一定多去几次!”陈文海和她开玩笑,“你爸妈和弟弟不会反对吧?”
            “只要我不反对就行了!”张惠芳笑着说道。
            七十四
            和张惠芳、韩素梅告辞后,陈文海继续向曹春福所在的那栋楼走去。
            来到曹春福家的门前,陈文海轻轻地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曹晓燕,她笑脸相迎,然后向屋内大声喊道:“哥,陈文海来了!”曹春福连忙跑过来,“欢迎欢迎!快请屋里坐!”
            坐下后,曹晓燕为陈文海端来了一杯茶,笑着对他说:
            “请大作家喝茶!”
            “应该说品茗!”陈文海和她开玩笑。
            “‘品茗’是什么意思啊?”曹晓燕假装不懂,歪着小脑袋笑着这样问道。
            “‘品茗’就是品茶嘛!”陈文海继续和她开玩笑,“亏你还是一个高中生,连这都不懂?”接着又告诉她,“茶是用来品的,只有品才能品出茶的香味来!如果像喝白开水那样大口大口地喝茶,也就失去了喝茶的意义!”
            “原来喝茶也是有讲究啊!”曹晓燕笑着说。
            “那当然啦!”陈文海笑着问她,“那你以后还说不说‘喝茶’了?”
            “不会了!我以后一定说‘品茶’或者‘品茗’!”
            “陈文海是我们知青里头的大学问家,你以后要跟他多学着点!”曹春福这样和妹妹开玩笑。
            “那我高中毕业以后也到你们那儿去插队落户!”曹晓燕笑着问陈文海,“你欢迎不欢迎呀?”
            “当然欢迎了!”
            聊了一会天,陈文海告诉曹春福:
            “刚才我在半路上遇到了张惠芳和韩素梅,韩素梅邀请我们俩上她家去玩。”
            “那我们俩就去呗!”
            “我也去!”曹晓燕连忙笑着说。
            “你去干什么?别人又没邀请你!”
            “我想和素梅姐聊会天,我都有一个多月没见到她了,我好想她!”
            “那我们就一起走吧!”陈文海笑着说。
            于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向韩素梅的家走去。
            七十五
            来到韩素梅的家门前,陈文海刚要敲门,曹晓燕连忙说:“我来敲。”
            曹晓燕轻轻敲了几下门,门开了,一看,来开门的竟然是张惠芳!再往里一看,里面竟然坐满了人!张建国笑着对大家说:
            “今天,我们这里是宾朋满座,真可谓是一次知青的大聚会!”
            陈文海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他们茶场的八个知青都在这里,不禁高兴地说道:
            “我们的人来得好全啊!是不是应该庆贺一番?”
            “韩素梅小姐,拿酒来!”张惠芳大声喊道。
            “是,遵命!”说完,韩素梅便拿来了“茅台”和“张裕”,然后,对张惠芳说,“你赶快去买点菜!”
            过了一会儿,张惠芳把菜买回来了。王雪纯惊喜地叫道:
            “你买这么多菜,真准备大办宴席呀”
            “你们几个过来帮我择菜,我们好好炒几个菜,等会儿,我们来个一醉方休!”韩素梅对张惠芳、陈雅丽、王雪纯说。
            “韩素梅小姐真不愧是女中豪杰!”陈文海和她开玩笑。
            过了一会儿,晓燕妈来了,她对女儿说:
            “赶快跟我回去吃饭!”
            “不嘛,我要在素梅家和他们一起吃!”曹晓燕撒起娇来。
            “你凑什么热闹?”曹春福对妹妹说,“我们是知青大聚会,你又不是知青!”
            听哥哥这么说,曹晓燕只好扫兴地跟妈妈回去了。
            “你不应该让你妹妹走!”韩素梅对曹春福说。
            “她在这里,只会添乱!”
            “添什么乱呀?晓燕妹妹又不是三岁小孩!”
            四个女知青进了厨房后,杨小东笑着对男知青们说:
            “我们来打牌吧?”
            “行!”有人这样回答。
            “韩素梅小姐,你们家有没有扑克牌啊?如果有,赶快拿出来!”杨小东大声喊道
            “怎么会没有?有!”说完,韩素梅从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副牌,然后放到桌子上。
            过了一会儿,菜炒好了,韩素梅和张惠芳把一盆盆热气腾腾的菜端到桌子上,又为每人倒了一杯酒,然后,韩素梅端起酒杯笑着对大家说:
            “我们难得有这样的知青大聚会,希望大家开怀畅饮!来,干杯!”
            于是,八只酒杯碰到了一起!
            陈文海笑着对大家说:
            “灯光明亮,胱筹交错,笑语喧哗,喜气洋洋,这是一次令人难忘的知青大聚会!”
            喝完酒,他们又接着聊天。王雪纯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永远结束知青生活啊?”
            “慢慢地熬吧,总有一天,我们会永远离开那个偏僻、贫穷、落后的小山村!”陈雅丽说。
            “一旦离开了那个地方,我们还会怀念那段生活吗?”张惠芳问。
            “也许会吧。”韩素梅说。
            后来,在知青返城后,陈文海每每想起那段知青生活!
            陈文海始终认为:那是一段热血沸腾、壮怀激烈的青春岁月,一段无怨无悔的人生经历!
            七十六
            一轮红日从崇山峻岭间冉冉升起,不一会儿,天边便布满了绚丽的朝霞。
            山坡上,有的在挥镐劈石,有的在垒石筑坝,有的在挖土平地,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
            挖了一会土,陈文海停下来拄着钉耙笑着说:
            “陈雅丽,你看,东方的天边多美呀!”
            “确实很美!”陈雅丽也笑着说,“这绚丽的朝霞美得迷人,美得令人陶醉!”
            “你们俩又在抒情!”张惠芳掏出手绢擦了一下脸上的汗,也笑着说,“你们看,我累得满头是汗,根本没注意到绚丽的朝霞,你们说遗憾不遗憾?”
            “有点遗憾,不过,这没有关系!”陈文海笑着对她说,“你用汗水冲刷自己身上的小资产阶级情调,使自己变得像绚丽的朝霞一样美丽,这同样令人称道!”
            “不愧是大作家,用诗一般的语言歌颂张惠兰的劳动表现!”陈雅丽用开玩笑的口吻笑着说。
            “陈雅丽,你又吹捧陈文海!”韩素梅同样用开玩笑的口吻笑着说。
            太阳越升越高,气温在不断上升,天气变得越来越热。王雪纯扔掉钉耙,掏出手绢擦了擦满脸的汗,不满地对陈雅丽说道:
            “这天真热,热得春天就像是夏天似的!”
            “不是由于天热,而是由于你干活太卖力了!”
            张建国高举铁镐,猛劈山石,不一会儿,石头就在他的脚旁堆成了一座小山。
            陈雅丽走过来,笑着对他说:
            “咱俩换着干,你去挖土平地,我来劈石头。”
            “你真会开玩笑,这抡镐劈石头的活是你们女孩干的吗?”张建国笑着对她说,“你长得这么弱小,恐怕连铁镐都举不动吧!”
            “不见得!”陈雅丽的倔劲上来了,“我要试试看!”
            “那你就试试看吧!”张建国把铁镐递给了她。
            陈雅丽接过张建国手里的铁镐,想把这铁镐举起来,可是,试了几次都没能把铁镐举起来。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张建国笑了,“你们妇女就是不行!”
            “你别用‘妇女’这个词行不行?”陈雅丽不高兴了,“这个词好难听!”
            “那你说应该用哪个词?”
            “应该用‘女同志’这个词!”
            “用‘女孩儿’也可以!”张惠兰插嘴道。
            这时,王雪纯走过来了,陈雅丽连忙对她说:
            “你劲大,一定举得动铁镐,你来劈石头吧?”
            “我才不干呢!”王雪纯笑着说,“场长又没让我们干这活,再说,这活根本不是我们女孩子干的!”
            “场长看不起我们,你怎么也看不起自己?”陈文海不禁严肃起来,“毛主席说:‘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男同志能办到的事,女同志也能办得到。’你们女同志应该听毛主席的话,和场长头脑中的传统观念作斗争,和男同志并肩作战,为中国妇女争光!”
            “陈文海说得对!”陈雅丽把手里的铁镐递给王雪纯,笑着对她说,“你就为我们中国妇女争一回光吧!”
            王雪纯接过铁镐,连着抡了好几下,一口气劈下了一快大石头。
            “好样的,你不愧是中国妇女的杰出代表!”陈文海半开玩笑地大声喝彩道。
            七十七
            见王雪纯还要继续干下去,陈雅丽连忙一把拽住她,心疼地对她说:“行了行了,别再傻乎乎地逞能了!”
            这时,场长走过来了,他朝知青们生气地训斥道:
            “刚才,是谁让王雪纯劈石头的?王雪纯是个姑娘家,怎么能让她干这样的活?”
            “这不怪他们,是我自己要干的。”王雪纯连忙说。
            “以后可不能再干这样的活了!”场长仍然很生气,“你一个姑娘家干这样的活,万一有个闪失,我怎么向你的父母交代?”
            “以后我再也不敢了!”王雪纯连忙认错。
            等场长走后,陈文海不满地对大家说:
            “刚才场长的话根本不对!姑娘家为什么就不能干这样的活?如果按照场长的逻辑,大寨铁姑娘们的革命行为不就被全盘否定了吗?”
            “你这样‘上纲上线’, 场长如果知道了会不高兴的!”陈雅丽对他说。
            “那我就管不着了!”陈文海一脸严肃,“他本来就不对嘛!难道还要我对他的这种错误行为加以歌颂吗?”
            “谁让你去歌颂了?我是说,你有时候说话根本就不注意!”
            “不注意又怎么啦?难道他还会把我给杀了?”
            “你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陈雅丽指了指远处正在聊天的杨小东和一群当地农民,“你刚才的话如果让杨小东听到了,他准会到场长那儿去打小报告,最后挨整吃亏的还不是你?”
            “陈雅丽说得对,对杨东生这样的小人,我们就是要提防着点!”张建国不满地说道,“他们那帮狐朋狗友,整天就知道拉帮接伙,陷害忠良!”
            “我听说杨小东在场长、大队书记和团支部书记面前说了你不少坏话,你可得小心点!”陈雅丽提醒陈文海。
            “他是我们知识青年中的败类,你以后少答理他!”张建国对陈文海说。
            七十八
            “真用功呀!”陈文海正在看《鲁迅杂文选》,听到说话声,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田胖子,说了声“你来了”,便又埋头看起书来。
            田胖子从衣兜里掏出纸烟,用火点上,吸了几口,然后对陈文海说:
            “别人都在谁午觉,你却在看书,现在不好好休息,等会儿干起活来还会有劲吗?你看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啊?”
            “我看书关你什么事?我爱看就看,你管得着吗?”
            田胖子碰了个钉子,便恶狠狠地对陈文海说:“还看个球书,上工!”接着,又大声嚷道,“起来起来都起来,上工了!还不起来,都睡死了?”
            “你穷叫唤个啥?”杨东生揉揉惺忪的睡眼,不满地说道。
            “我喊你们上工喊错了?”说完,田胖子便扛着铁镐,摇晃着肥胖的身躯,气呼呼地向门外扭去。
            “呸,早该滚蛋了!”望着田胖子远去的背影,陈文海大声说道。
            这时,张建国也醒了,笑着问陈文海:
            “你没睡?”
            “没有。”陈文海眉飞色舞地对他说,“我太喜欢这本书了!如果不看这本书,即使躺在床上,也会睡不着,还不如不睡。”
            “要注意身体,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呀!”杨小东对他说。
            “我知道!”陈文海笑着说。
            “好渴呀!走,陪我一起烧水去。”
            陈文海点点头,正要把书放进抽屉里,杨小东连忙对他说:
            “先别放起来,借给我看看。”
            “怎么,你也开始对鲁迅作品感起兴趣来了?”
            “谈不上感兴趣,随便翻翻。”
            走在上工的路上,陈雅丽对陈文海说:
            “那本《鲁迅小说散文诗歌选》,我想再看一遍。你能借给我吗?”
            “真不巧,杨小东也要看,等他看完以后再借给你。”
            “你们怎么都对那本什么《鲁迅小说散文诗歌选》感兴趣?鲁迅的作品那么难懂,读起来又那么拗口,我就不喜欢!”张惠芳对他们说。
            “你就喜欢那些‘才子佳人’谈情说爱的破玩意,当心中毒了!”陈文海和她开玩笑。
            “我才不会呢!”张惠芳讥笑他,“哪像你怕中毒,对这样的书连摸都不敢摸!还男子汉大丈夫呢,简直连我们女孩都不如!”
            “你不能这么说陈文海!陈文海不是不敢看,而是因为他是一个要求进步的革命青年,没有时间去看那些‘才子佳人’的破书!”陈雅丽连忙这样说道。
            “还是陈雅丽能理解我!”陈文海笑着对张惠芳说,“如果让我读那些‘才子佳人’的破书,我不但不会中毒,反而还会运用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去批判这些‘黑书’!”
            七十九
            晚饭后,陈文海点亮煤油灯,然后去开抽屉,发现抽屉没锁,他连忙问杨小东:
            “你怎么没把抽屉给锁上?”
            “我锁了呀!”
            “你自己过来看,到底锁没锁上?”
            杨小东连忙过来看,见抽屉真的没锁上,感到很奇怪,便对他说:“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锁上了呀!”他拍了拍后脑勺,忽然对陈文海说,“我想起来了,我在上茅房前没锁抽屉,打算解完手后再锁,可是,等解完手后我又忘了。赶快检查一下,看抽屉里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糟糕,我的那本书不见了!”陈文海拉出抽屉后大声嚷道。
            “什么书?”
            “就是那本《鲁迅杂文选》啊!”
            “再好好找找!”
            于是,陈文海把抽屉翻了个底朝天,然而,那本他爱不释手的《鲁迅杂文选》已经不见踪影了!急得他直跺脚,连呼“可惜可惜”!
            杨小东安慰他:“也许那本书在床上呢,我们再找找!”
            于是,他们两个又在床上满世界地找起来,可是,找了半天,哪里还有那本书的踪影!
            “一定是被哪个王八蛋给偷走了!可是,又有谁会偷这样的书呢?”杨小东对他说,“要不,我赔你钱吧!”
            “谁要你赔?!”陈文海笑着说,“这本书本来就是公家发的,我又怎么好意思要你赔呢?”
            吃晚饭的时候,田春霞笑着问陈文海:
            “听说你丢了一本书,这是真的吗?”
            陈文海点了点头。
            “找到了没有?”
            陈文海摇了摇头。
            “你们是不是怀疑这本书是被人偷走的?”
            “是的。”陈文海愤愤然地对她说,“我们怀疑是田胖子偷的。”
            “那么,田胖子为什么要偷你的书呢?田胖子和我一样,只上过两年学,你的那本书田胖子根本看不懂!”
            “故意和我作对呗!”陈文海接着说道,“田胖子把我的书偷走无非是为了故意气我,我猜测他把我的那本书给藏起来了!”
            “那么,他把你的那本书给藏在哪里了呢?”
            “不知道。”陈文海笑着问她,“你知道?”
            田春霞笑着摇了摇头。
            陈文海从春霞的眼神里读懂了她深藏不露的含义,笑着对她说:
            “你一定知道,只不过是不想现在就告诉我!我说得对吗?”
            田春霞笑着点了点头。
            八十
            没了那本《鲁迅杂文选》,陈文海的心情变得很坏,闷闷不乐地离开土屋,独自一人沿着小溪边上的一条山村小路散起步来。
            陈文海朝天上看了看,月亮从云层里露出了一张灰白色的脸,星星们在无力得眨着眼。
            陈文海从小就特别喜欢看书,来农村插队落户的时候带了不少书。小山村的夜晚特别安静,他仿佛觉得自己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一个只有书籍才能给自己的灵魂带来快乐的世界!他真不敢想象:在这样一个小山村,如果没有书陪伴他,他将怎样度过那难捱的漫漫长夜!尽管白天干活很累很累,有时候累得骨头架子都快要散了,然而,只要到了晚上打开抽屉看到书,那疲劳仿佛就不翼而飞了!书,带领他走进了一个神奇的世界!在这个神奇的世界里,他和天下芸芸众生对话,和伟人、名人对话,那颗苦难的心得到了慰藉,灵魂得到了升华,疲劳、委屈、烦恼和痛苦仿佛都被他扔到了爪哇国!
            然而,在那个偏僻、贫穷、落后的小山村里,就连这点极其可怜的精神享受都会每每受到干扰,场长和田胖子经常讽刺挖苦他,动不动就训斥他,不是说他是“书迷子”,就是说他看书浪费了灯油!为此,陈文海和他们之间经常发生摩擦,一发生摩擦,知青们就“批评”他,要他千万不要和当地农民把关系搞僵,以免以后回不了城而吃大亏!
            在这个知青点,张建国和陈雅丽是陈文海最要好的朋友,只要场长和田胖子“欺负”陈文海,他们就会为他说话、圆场、撒谎,帮他度过难关!至于张惠芳,由于她长得漂亮,又喜欢陈文海,虽然想帮陈文海,又怕被别人说闲话,因此,只好常常“袖手旁观”“装聋作哑”!怕别人说什么闲话呢?有关领导规定:知青不许谈恋爱,要一心一意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摸爬滚打、脱胎换骨,努力把自己培养成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坚强接班人!
            在当地农民看来,在这个小山村里,在这个知青点,只有陈文海和张惠芳身上的小资产阶级情调最严重,因此,他们俩最需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最需要改造资产阶级世界观!
            当地农民这样看待陈文海和张惠芳,陈文海感到很委,因为在他看来,说张惠芳身上的小资产阶级情调严重还说得过去,而他是一个信仰马列主义的革命青年,只是体质弱,有书卷气,干起活来不够“生龙活虎”,有点缺乏年轻人的那股蓬勃朝气罢了,根本不能把他和张惠芳相提并论!
            在当地农民眼里,陈文海和张惠芳像封建社会的知识分子,如果是生活在封建社会里,那么,他们俩就属于“才子”和“佳人”,他们经常嘲笑陈文海和张惠芳不该生活在社会主义社会,为此,张惠兰经常被气得直哭!
            那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年代,又是一个封建残余思想严重存在的年代,生活在那样一个年代,陈文海和张惠芳的形象都受到了严重的扭曲,内心充满了痛苦!在那样一个年代,陈文海和张惠芳的这种痛苦是根本无法说清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苦!
            为了适应那个年代的那种特殊环境,陈文海只好常常表现出一种“玩世不恭”的人生态度,比如:学抽烟!学当地农民说那种极其粗俗、无聊的粗话和脏话!而张惠芳呢,只好经常装病在“家”,以躲避当地农民的嘲讽和挖苦!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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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一
              散了一会儿步,陈文海感到累了,便蹲在小溪边。
              这是一条在山沟里终年流淌的小溪,知青点就坐落在这条小溪的旁边。一栋干打垒土坯房里住着他们八位知青。土坯房分为五间,依次为医务室、厨房、女寝室、杂物间和男寝室。
              望着在月光下一闪一闪的溪水,陈文海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家乡的那条河——苏州河。那时,他的家离苏州河不远,学校就坐落在苏州河边。每天上学,他都要从这条河上经过,苏州河是他中学时代的见证。现在,虽然他远离家乡,但是,望着眼前的这条小溪,他仿佛又回到了家乡,看到了那条苏州河。
              过了一会儿,陈文海的腿蹲麻了,便站了起来,月光把他那细长的身影投映到地上。
              站了一会儿,他感到累了,便又重新蹲下了身子。这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田胖子那张胖呼呼的大脸庞,呵斥声仿佛又在我的耳边回响。
              “这本书准是他偷的,除了他,还会有谁来偷我的书呢?”陈文海愤愤然地对自己说,“这个无聊的家伙,偷我的书无非是想故意气我,故意让我心里难受!”
              陈文海清楚地记得:今天下午休息的时候,田胖子说他口渴得厉害,要下山找水喝。他想:他在找水喝的过程中可能到过我们男寝室,看到了放在床上的我的那本书,于是就顺手牵羊地把它给藏起来了。这个缺德的家伙!
              陈文海正在想心事,忽然从身后穿来了一串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他的伙伴们来了。
              “书丢也就丢了,还想它干什么?”陈雅丽笑着对他说,“深更半夜的一个人跑到外面来发愁,也不怕狼把你给吃了!”
              “我才不怕狼呢,我又不是张惠芳!”
              “你怎么把我给扯上了?”
              “因为你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姐,狼要想吃你可就太容易了!”
              “狼才不管你是不是张惠芳呢,只要你是人,它照样会吃你!”
              “它吃得了我吗?它敢吃我吗?我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狼如果敢吃我,我就和它搏斗,直至把它战胜为止!”
              “好一个和狼搏斗的英雄,我张惠兰向你致以崇高的革命敬礼!”张惠芳和他开玩笑。
              “好了好了,不要再开玩笑了!”陈雅丽一本正经地对大家说,“天都这么晚了,我们都该睡觉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屋去吧,明天还要上工呢!”
              “是的,我们确实该回去了!”张建国这样说道。
              于是,他们几个知青便往回走。
              “书丢了没关系,还可以再买一本嘛!”在路上,杨小东这样对陈文海说。
              “谈何容易!新华书店离我们这儿那么远,场长是根本不可能批准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专门买一本书的!”
              “那你也没有必要为这本书发那么大的愁,多划不来呀,不就是一本书吗?!”
              “那可不是一本普通的书,是《鲁迅杂文选》啊!”
              “我知道你最崇拜鲁迅,可是你也没有必要如此糟蹋自己呀!晚上外面多冷,你也不怕感冒?”张惠芳心疼地对他说。
              “你根本没有必要为这一点区区小事而发那么大的愁!”韩素梅和陈文海开玩笑,“如果你再这样愁下去,总有一天会愁出满头白发,成为一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头,这样一来,张惠芳可就惨了!”
              “你又把我给捎带上了!”张惠芳连忙制止道。
              “刚才,你一个人蹲在外面,要是万一被狼吃了,我们可怎么向你的爹妈交代呀?”王雪纯和他开玩笑。
              “你那么爱看书,知识那么渊博,我真的是很佩服你!”曹春福这样对他说。
              “我离知识渊博还差得远呢!”陈文海连忙纠正道。
              “反正你在知识方面要比我强得多!”曹春福一脸严肃地这样对他说。
              八十二
              休息的时候,杨小东用夸张的口吻告诉田胖子:
              “昨天晚上,陈文海气得连饭都没有吃!”
              “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那本书!”
              “就为这么一点小事?真是一个书呆子!”
              “在他眼里,那可不是小事!”杨小东一脸的肃然,“你不知道,他对那本书有多么的喜欢!”
              “什么书让他那么喜欢?”
              “《鲁迅杂文选》!”
              “就那本书?一本像天书似的书?”
              “你见过?”
              “当然见过!陈文海那臭小子不是每天都在看它吗?”田胖子问杨卫东,“我听陈文海说,那本书是鲁迅写的,鲁迅是谁啊?”
              “你竟然连鲁迅都不知道!”杨小东又是一脸的肃然,“鲁迅可是大名鼎鼎的大作家!你知道毛主席是怎么评价鲁迅的吗?”
              “不知道。”田胖子也一脸的肃然,“我是个大老粗,哪能和你们这些大知识分子相比?你们满肚子的墨水,当然知道鲁迅了,不过,你们过去在学校里受的是资产阶级教育,所以,毛主席他老人家才要你们到农村来接受我们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杨小东被“贫下中农的代表”田胖子说得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杨小东猛然问田胖子:
              “你知道陈文海的那本书是谁偷的吗?我想你一定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田胖子“做贼心虚”起来,“哎,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嘿嘿!”
              “你‘嘿嘿’个屁!”田胖子一身正气,“我们贫下中农怎么会随便偷你们知识青年的书呢?!”
              “我也怀疑陈文海的那本书是你偷的!”张惠芳在一旁说。
              “小丫头片子,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啊?!”田胖子极力装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子,“小美人,你可不能随便冤枉好人啊!”
              “张惠芳不会随便冤枉好人,你呢,也不要做贼心虚!”张建国“笑里藏刀”地这么对田胖子说道。
              “你!”田胖子气歪了脸。
              见田胖子气成这样,杨小东还不罢休,继续向田胖子发动猛烈的进攻:“刚才张惠芳怀疑你偷书,你怎么不对她发火啊?”
              田胖子无语!
              “你是不是看她长得漂亮,不忍心对她发火?”
              田胖子还是无语!
              见陈文海坐在不远处,杨小东便跑过来和他聊天。
              “别看田胖子长得像头猪,也懂得‘怜香惜玉’!”
              “此话怎讲?”陈文海故意问他。
              “你刚才没看到田胖子在张惠芳面前那副‘奴颜媚膝’的样子吗?”
              “我看到了!”陈文海笑着说,“这一点也不奇怪呀,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不喜欢美女呢?”
              这时,韩素梅走过来对陈文海说:
              “你可得把张惠芳看紧点,小心别让田胖子把她给勾跑了,这可是有先例的啊,远的不说,离我们不远的那个二队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
              “那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忘了,二队的知识青年都是女的!”陈文海自信地对她说,“就田胖子那摸样,张惠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对张惠芳,我根本不用担心!”
              “听说你们双方父母都不乐意你和张惠芳好,有没有这回事?”
              “我妈还把我给痛骂了一顿呢!”
              “那你和张惠芳以后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吧!”
              “看得出来你很痛苦!”
              “幸亏我们这儿离家远,父母管不着我们!”陈文海愤愤然地说,“我就是要和张惠芳好,气死他们!”
              八十三
              场长见陈文海愁眉不展,便问他:
              “你又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他的一本书被我给弄丢了!”杨小东告诉场长。
                 “他们几个知识青年还怀疑是我偷的呢,真是冤枉好人!”田胖子指着杨小东对场长说。
              “没有根据不要胡乱怀疑人!田胖子是那种人吗?”场长训斥杨小东。
              “我们是和他开玩笑,何必当真呢!”
                  场长转身对陈文海说:
              “你就为这么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发愁,这也太不值得了吧!”
              “场长说得对!弄丢了还可以再买一本嘛,怕个球!”田胖子随声附和道。
                  场长吸了几口烟,吐了口唾沫,然后对陈文海说:
              “少看点书,看多了没什么用!好好干活,好好接受再教育,这要比什么都强!”
              “看书和接受再教育并不矛盾呀!”陈文海理直气壮地对场长说,“我们不能光埋头拉车不看路,还要多读书,用革命理论武装头脑,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少犯错误!”
                  “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场长一脸的鄙夷不屑,“我看,你看书就是为了成名成家,这种思想可要不得哦!”
              “我看书可不是为了成名成家!”陈文海批驳道,“如果我看书是为了成名成家,为什么还要到农村来自讨苦吃?”
              “那是由于你不来不行,所有的知识青年都要到农村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你不来行吗?!”
              “可是,我们毕竟是知识青年啊!如果我们整天不看书,那还叫什么知识青年?”
              “你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干活,而不是看书!”
              “这我知道,难道还要你来告诉我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嘛!”场长生气地对他说,“现在看来,你对我们贫下中农还很缺乏阶级感情,这可是世界观的问题噢!”
                  陈文海越听越生气,心想:“我陈文海这么听毛主席的话,心甘情愿地到到农村来插队落户,一心一意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们看!可是,就是由于我爱看书,他们就这么‘误解’我的意思,把我的看书当作是为了成名成家而搞‘个人奋斗’!这真是天大的冤枉!他们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进行批判鞭挞讨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八十四
              事实上,知青们怀疑陈文海的那本书是田胖子偷的并没有冤枉他。
              那天下午,田胖子喝罢水,走进男知青的寝室,取他落在那里的一包香烟,无意中看到了那本《鲁迅杂文选》,由那本书他联想到了刚才陈文海对他的顶撞,于是,一股怒火从他的胸中燃起,为了发泄心头之恨,他一把把书抓到手里,从衣兜里掏出火柴,打算把这本书付之一炬。
              然而,就在他要点火的一刹那间,忽然想到这本书可能和毛主席还有一点关系,他隐隐约约地记得陈文海曾经告诉过他:这本书的作者是鲁迅,而鲁迅又是被毛主席高度评价过的大人物。他想:如果我把这本书给烧了,岂不是对毛主席和鲁迅的不恭!我们贫下中农可千万不能干这种蠢事啊!
              田胖子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我把那本书给藏起来,让陈文海为找不到这本书而干着急!
              可是,藏在哪儿呢?最好是把它藏到陈文海找不到的地方!他想到了厨房,想到了厨房里的柴禾堆。
              于是,田胖子怀揣着这本书来到了厨房,紧接着把这本书塞进柴禾堆里。他想:陈文海决不会想到书会被人藏在这里!
              想到这里,一丝得意的笑容从田胖子的脸上浮起。
              这时,田春霞正好进来,她笑着问田胖子:
              “你刚才藏的那本书是陈文海的吧?”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呗!”
              “你一猜就准,真聪明!”
              说完,田胖子嘿嘿地笑了两声,拍了拍手上的灰,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厨房!
                  不久后的一天,田胖子忽然对陈文海说:
              “你跟我来一下!”
              “什么事?”
              “你跟我走就知道了!”
                  田胖子和陈文海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厨房,然后,田胖子从柴禾堆里抽出一本书递到陈文海的手里。
              陈文海接过来一看,不正是那本《鲁迅杂文选》吗?
                  “你还说你没偷呢!”陈文海生气地质问田胖子,“这,你怎么解释?”
              “我是没偷啊,我只是把它给藏起来了,如果我真偷,还会还给你吗?”田胖子笑着对陈文海说,“再说,我偷这样的书也没有什么用啊,我根本看不懂!”
                  陈文海看到《鲁迅杂文选》这本书被田胖子这个文盲糟蹋得又脏又皱,实在心疼得不行!他想再说田胖子几句,可是一想:和田胖子这样的人讲理无异于“对牛弹琴”,于是,他就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八十五
              田胖子走到厨房门口,刚好和张惠芳迎面相遇,他嬉皮笑脸地问道:
              “你是不是又来找陈文海?”
              “怎么,这碍你事了吗?”
              “小丫头片子,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和贫下中农说话?”
              “对不起,我忘了你是贫下中农!”张惠芳连忙笑着向他“赔礼道歉”。
              张惠芳跨进厨房门,见陈文海手里拿着一本又脏又皱的书,还以为是一本文化大革命以前的旧小说,便笑着对他说:
              “怎么,我们的陈文海同志也对‘才子佳人’谈情说爱的破小说感起兴趣来了?难道你就不怕中毒吗?”
              “我才不会对那种破小说感兴趣呢!”陈文海连忙把手里的书递给她,“你好好看看,这是一本什么书!”
              “原来是一本天书呀!”张惠芳接过书,看了看封面,笑着对他说。
              “你怎么又把《鲁迅杂文选》说成是天书?它是一本天书吗?”
              “反正在我眼里它就是一本天书,因为我看不懂!”
              “什么高中生,竟然还有脸说看不懂鲁迅的杂文!”陈文海笑着对她说,“你上高中的时候肯定对鲁迅的杂文不感兴趣,我说得对不对?”
              “正是这样!”张惠芳也笑着说,“鲁迅的杂文好难懂,读起来又拗口,我怎么会对它感兴趣呢?”
              “那是由于你对鲁迅太缺乏了解对他的杂文又读得太少的缘故!”陈文海接着对她说,“为了读懂鲁迅的杂文,我翻阅了了不少有关介绍鲁迅和讲解鲁迅杂文的文章!”
              “这么说,你为了读懂鲁迅的杂文,还真下了一番苦功夫!”张惠芳笑着问他,“你为什么要下那么大的功夫去研究鲁迅?”
              “这说来话长!”陈文海对她说,“我对鲁迅感兴趣,一方面是由于毛主席对他的评价很高,另一方面缘于我上初中时的一堂语文课。那堂语文课在我的脑海中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我恐怕永远也不会忘记了!”
              接下来,陈文海便给张惠芳讲起这堂印象深刻的语文课来。
              八十六
              “这真是一堂不同寻常的语文课!”听完陈文海对这堂语文课的描述后,张惠芳不禁这样感叹道。
              “是的,这确实是一堂不同寻常的语文课!也许,这堂语文课会从根本上决定我未来几十年的人生道路!”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会像鲁迅那样生活和战斗?”
              “对,我正是这个意思!”陈文海接着说道,“不过,我觉得自己对鲁迅的研究还很肤浅。说实话,我现在对鲁迅的不少杂文读起来还感到很吃力。在这方面,张建国要比我强得多。”
              “张建国看起来好象很有学问,如果在文化大革命以前,他很可能会考上名牌大学。”
              “有这个可能。”陈文海神情严肃起来,“不过,我认为:张建国不能算是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他的世界观好象还有点问题!”
              “总比我要强得多吧。”张惠芳笑着对他说,“你不是经常说我身上还有严重的小资产阶级情调吗?”
              “那你应该克服啊!”陈文海也笑着说,“我来帮助你克服,你愿不愿意啊?”
              “就怕别人误会了你的意思,还以为你在追我呢!”
              “追你又怎么样?难道你不希望我来追你吗?”
              “你是一个正人君子,难道不怕别人说你是好色鬼吗?”
              “说我是好色鬼,那是对我的诽谤和攻击!”陈文海笑着问她,“我是一个好色鬼吗?”
              “当然不是!”张惠芳也笑着问道,“你经常和我在一起,那是由于你喜欢我,我说得对吗?”
              “一点都没错!”陈文海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你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还很聪明!和你在一起,我感到无拘无束,心情特别愉快!”
              “我也是这样!”张惠芳的脸上同样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但愿我们俩能永远在一起!”
              八十七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老高,知青们懒洋洋地坐在山坡上天南海北地聊着天。
              杨小东不知从那里弄来了一副破扑克,最近一段时间,他只要一有空就和一帮当地农民打扑克,输了就往脸上贴纸条。
              “你们看,杨小东和当地农民打得多火热,好象他对贫下中农的感情最深,是知识分子和工农相结合的杰出代表!”张建国语含讥讽地这样对大家说。
              “他也经常这样自诩,说什么,他已经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陈文海告诉大家。
              “什么呀?”陈雅丽不禁笑了起来,“他的脸皮咋那么厚?明明是拉帮接伙搞宗派主义,还恬不知耻地拼命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你可不能这么说他!”张惠芳和他开玩笑,“他现在正在追你,你这么说他,他会伤心死的!”
              “你还说我?谁不知道也有人正在追你呢!”陈雅丽笑着说,然后朝陈文海看了一眼。
              “他才不会追我呢,我和他纯粹是同志之间的革命友谊!”
              “不对吧,是爱情吧?”
              听陈雅丽这么说,张惠芳的脸不禁又红了起来!
              “别不好意思嘛!”陈雅丽笑着对张惠芳说,“爱情就是爱情,干吗要把爱情说成是友谊呢?”
              “也许张惠芳这么说有他的苦衷,不是有的领导干部命令禁止我们知识青年谈恋爱吗?”张建国连忙这样说道。
              “这‘有的领导干部’是不是就是张惠芳的爸?”王雪纯明知故问道。
              “我爸就会以权压人!”张惠芳不满地说道。
              八十八
              场长抬起头来望了一下面前的山坡,然后对大家说:
              “这一面的山坡终于被我们整完了,下一步,我们要到那一面山坡上去干活。”场长的意思是说:这一面的山坡都已经被他们改造成梯田了,下一步,要到另一面山坡上去把山坡改造成梯田。
              于是,他们在场长的带领下,转过山角,向另一面山坡进军。
              由于山角旁的一段梯田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于是,大家排好队,一个接一个地走过去。
              不但山角旁的这段梯田很窄,而且山势也很陡,几乎和地面成90度,因此,场长又对大家说:
              “大家小心点,别掉下去了,尤其是女孩们更要小心!”
              “我来搀你过去吧!”陈文海笑着对张惠芳说,说罢,陈文海伸出手,同时,张惠芳也伸出了手。
              见这面山坡上有一大片开阔地,陈文海笑着问张惠芳:
              “你说这片山地像不像一个小平原?”
              “有点像。”
              张惠芳在那个‘小平原’上干了一会活,对站在山坡上的陈文海笑着说:
              “你也下来吧,咱俩边说话边干活。”
              “遵命!”说着,陈文海便要从山坡上往下跳。
              “小心,别摔着!”张惠芳连忙嘱咐道。
              “放心好啦,我不会摔着的!”说完,便从山坡上跳了下去。
              谁知,由于不小心,陈文海跳下去后竟然摔倒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张惠芳边去搀他边打趣道。
              “你是在什么时候成为老人的?”陈文海也打趣道。
              八十九
              干了一会活,张惠芳笑着对陈文海说:“我累了,咱俩坐下来歇一会吧?”见地上正好有两块大石头,便接着对他说,“咱俩就坐在这两块大石头上!”
              “这两块大石头好象是专门为我们俩准备的!”
              “这是天意!”
              “你也相信迷信?”
              “我不相信迷信,我是说着好玩的!”
              站在山坡上的杨小东朝陈文海和张惠芳抬了抬下巴颏,不满地对曹春福说:
              “你看他们俩有多亲热,简直就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怎么,你嫉妒了?”
              “我才不嫉妒呢!我是说,他们这样无所顾忌影响不太好吧!”
              “你管呢,你又不是领导!”
              “有关领导不是明令禁止知青谈恋爱吗?他们这样做,也太不把领导放在眼里了吧!”
              “你可不要瞎说!”坐在后面的王雪纯连忙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在谈恋爱?”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杨小东接着说道,“他这样和领导对着干,还想不想入团了?”见没人理他,杨小东又说道,“张惠芳觉得自己反正已经是团员了,所以才敢如此不顾影响!”
              “你以前还追过她呢,现在怎么讲起她的坏话来了?”王雪纯不满地说道。
              “谁追她了?”杨小东顺手扯起一片草叶,边把玩着边说道,“她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九十
              吃罢早饭后,场长对大家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到山脚下和后山上去开荒种麦子和蔬菜!”
              于是,他们扛着农具向荒地进军。
              来到山脚下,他们看到:这里果然有一大片荒地,上面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杂草,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
              陈文海指着小溪笑着对大家说:
              “你们看,这条日夜不停潺潺流淌的小溪就在我们身边,荒地开出来以后,我们正好用这溪水来浇灌庄稼!”
              “从水源这一点来看,我们这里的条件确实是得天独厚!”张建国立即发表自己的见解。
              “你们俩可以当农业专家了!”陈雅丽和他们俩开玩笑。
              休息的时候,张建国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欣然告诉陈文海;
              “刚才,我遇到了老支书,他对你的印象很好,对你也很关心!”
              “说具体一点!”
              “比如:他对你的入团问题和婚姻问题就很关心!”张建国继续笑着对他说,“他希望你能早日入团,和张惠芳继续好下去!”
              “我的入团申请书不是已经交上去了吗?”陈文海急切地问道,“入团志愿书什么时候才能发下来让我们填啊?”
              “快了吧!”
              这时,陈雅丽过来了。她面带愁容地告诉陈文海:
              “刚才,我遇到了团支部委员王春燕,她对我说:你的入团问题可能会泡汤!”
              “真的?”陈文海又一次急切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有人捣鬼呗!”
              “谁?”
              “还能有谁?”陈雅丽气愤地说道,“他真是小人一个,简直是我们知青里头的败类!”
              “到底是谁呀?”
              “是杨小东!”陈雅丽把嘴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他怎么那么坏?”
              “他在背后说了你不少坏话,把你贬得一无是处、分文不值,我都听不下去了!”
              “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这样的人哪儿都有!”张建国说。
              九十一
              经过艰苦奋战,他们终于在山坡上垒起了层层梯田。
              不久,从外面运来了一批茶苗,于是,他们就在梯田上栽起了茶苗。
              晴天栽茶苗还好说,到了下雨天可就费劲了。在栽茶苗之前,要先挖树窝,由于泥巴粘挖镢,挖起树窝来很是费劲,有好几次,由于气极了,陈文海把挖镢扔得远远的。再说栽茶苗,由于泥巴粘手,栽起茶苗来也很费劲。面对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陈文海免不了要发发牢骚,这样一来,少不了挨场长的训斥,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其他知青可比他乖多了,往往把不满埋在心里,不轻易在脸上表露出来,因此,他们受到的伤害自然就比陈文海少多了。
              有一天,又是下雨天栽茶苗,黏乎乎的泥巴粘了陈文海一手,他笑着对陈雅丽说:
              “如果有一种栽茶苗的机器就好了!”
              “那你就发明这种机器呗!”陈雅丽也笑着对他说。
                  在这下雨天里,为了能把茶苗运到山上,他们只好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挑着茶苗走在泥泞不堪的山间小路上。
              风,呼呼地迎面刮过来,陈文海挑着茶苗,感觉仿佛有一个人从前面推他,使他走起路来感到格外吃力。雨,哗哗地下着,雨点子打在他脸上,使他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好闭着眼睛往前走。遇到光滑的路面,他更是哭笑不得,因为光滑的路面就像是在上面抹了一层油,稍不小心就会滑倒。遇到这样的路面,他只好慢慢地一步步地往前挪。尽管他极为小心,有好几次,由于路面太滑,他还是差点滑倒。
              陈文海长长地叹了口气,在心里埋怨场长:“这样的鬼天气,你竟然也不放我们的假,真是一个教条主义者!”
              九十二
              为了能给茶苗浇上水,他们便挑着水桶到山下去挑水。
              山下有一条小溪,它终年不断地流淌着,清澈见底,能清晰地见到水中的石头和游动的小鱼。小溪上铺着几块大石头,就像是一座桥,他们每天从这座桥上经过。有时,陈文海忍不住用手去抓溪水里那游动着的小鱼。
              来到溪水边,陈文海用水桶装了满满两桶水,然而,当他挑起这一担水往前走的时候,由于脚步不稳,水桶直晃,等把这一担水挑到山上,水桶里的水已经被晃掉了一半。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他终于能挑着满满一担水稳稳当当地向山上爬去。
                  又下雨了,曹春福笑着对大家说:
              “走,到大树下去躲一躲!”
              于是,他们来到了大树下。陈文海笑着对杨东生说:
              “这一下雨,我们下午就不用再挑水了,我们应该感谢老天爷!”
              见这棵大树犹如一把巨伞,陈文海便笑着对张建国说:
              “这棵大树恐怕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吧,在城里是很难见到的,在这里让我们大开了眼界!”
                  雨停了。杨东生笑着对大家说:
              “我们去摘野果吃吧,这大山里有不少野果。”他还告诉大家:“有一次,我一个人到树林里去摘野果,摘了一大捧,使我大饱口服!”
              “真的?”陈文海笑着说,“那我们大家就赶快跟着杨卫东去摘野果吧!”
              于是,他们几个知青在树林里转了一圈,结果,每人都满载而归!
              陈文海边品尝着野果边笑着对伙伴们说:
              “农村有农村的好处,这些野果在城里是根本见不到的,现在我们在这里见到了它们,让我们长了见识!”
              晚霞染红了西天,他们扛着农具向山下走去。
              来到溪水边,陈文海蹲下身子洗手。
              忽然,一块石头飞落到溪水里,溅得他一脸一身的水,接着,就听到了张惠芳的大笑声。陈文海抬起头,“生气”地对张惠芳说:
              “你象不象话?”
              “象话(画)早贴墙上了!”说着,捡起一块石头又要往溪水里扔。
              陈文海连忙对她说:“你还有完没有?”说着,走到张惠芳的面前,把手上的水珠甩到她那漂亮的脸蛋上,边甩边笑着对她说,“我叫你再扔!”
              “讨厌!”张惠芳掏出手绢了一下湿漉漉的脸,然后伸出胳膊要打陈文海,陈文海拔腿就跑,差点摔倒!
              陈雅丽笑弯了腰,韩素梅笑得直喊肚子疼!
              “有什么好笑的?”陈文海假装绷着脸对张惠芳说,“你害得我差点摔倒,该当何罪?!”
              “谁叫你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我只有两条腿,可没有兔子跑得快!”
              “那你就把自己变成兔子好了!”
              “我倒想把自己变成兔子,遗憾的是我不是孙悟空!”
              九十三
              知青们正在聊着天,场长开会回来了,他告诉大家一个公社刚刚作出的新决定:从明天起,茶场里的所有成员包括知青都要到二队和更远的地方去参加植树。
              “真的?”王雪纯问场长,“去多长时间?”
              “半个来月吧。”
              “这么说,我们又可以见到二队的知识青年了?”
              “岂止是见到,我们还要和她们并肩作战,成为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陈文海笑着对大家说。
              “说实话,我还挺想她们的!”陈雅丽笑着问陈文海,“你还记得她们的名字吗?”
              “记得,她们不就叫谢继红、李雅芳、徐荷花和周红梅吗?”
              “你的记性真好,竟然把她们每个人的名字记得这么清楚!”陈雅丽笑着问道,“她们可爱吗?你喜欢她们吗?”
              “她们都很可爱,有年轻人的那股蓬勃朝气,尤其是李雅芳她的性格特别活泼,我对她的印象很深刻!还有,谢继红和我一样,特别爱学习,看过不少书!我说得对吗?”
              “我听说公社要把周红梅调到学校里去教书。”陈雅丽笑着对陈文海说,“前一段时间公社要调你到学校里去,你为什么不去呀?你真傻!如果是我呀,早就答应了!”
              “我不会教书,再说,我也不会说当地话,怎么和孩子们交流?”
              “这倒也是。”陈雅丽笑着问他,“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难道真的打算在农村扎根一辈子?”
              “如果以后能回城,我打算当中学语文老师和业余作家!”
              “这就是你的理想,对不对?”
              “对!”陈文海边说边笑着点了点头。
              九十四
              和往常一样,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茶场的知青们就起床了。
              吃过早饭后,他们一行八人背着背包、提着洗刷用具跨过小溪,翻过山冈,然后沿着乡间小路向二队走去。
              一路上,知青们有说有笑,树上的麻雀们唧唧喳喳地叫着,仿佛在唱着欢快的歌儿。
              “你们说,我们像不像一支战争年代的小分队?”陈文海笑着问大家。
              “太像了!”陈雅丽笑着回答道。
              “如果这是一条当年红军进行长征经过的乡间小路就更有意义了!”陈文海笑着这样对大家说。
              快到二队知青点的时候,谢继红、李雅芳、徐荷花和周红梅已经在路边迎接他们了。
              “热烈欢迎你们到我们这里来做客!”李雅芳笑容可掬,“我们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
              “我们可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来支援你们的!”陈雅丽同样笑容可掬。
              “支援什么?”
              “支援你们植更多的树呀!”
              进屋后,李雅芳笑着对大家说:
              “今天,我们十二个知识青年总算大团圆了!”
              “我们早就盼望着有这一天了,今天总算天遂人愿了,值得庆贺呀!”陈雅丽掩饰不住满脸的喜悦。
              “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庆贺?”谢继红笑着问大家。
              “在这穷乡僻壤还能怎么庆贺?”张建国笑着对她说,“今天中午,我们就在这屋里好好地吃一顿团圆饭!到时候,你们可别小气呀!”
              “哪里话?我们恨不得把我们养的那头大肥猪杀了用来招待你们!”
              九十五
              “快要开饭了,请诸位各就各位!”谢继红满面笑容地对大家说道。
              于是,除了谢继红和李雅芳为大家端菜外,其余的十名知青各就各位。
              由于人多,屋里摆了两张桌子。就餐开始后,一张桌子周围坐着茶场的四名男知青,另一张桌子周围坐着茶场和二队的十二名女知青。
              “今天,你们茶场的十二名知识青年到我们这里来做客,使我们这里蓬壁生辉,我感到特别荣幸!希望大家能开怀畅饮,一醉方休!”谢继红端起酒杯,笑吟吟地对大家说,“来,让我们大家共举酒杯,共同庆祝这个有意义的日子!”
              “谢谢主人对我们茶场知识青年的一片盛情!”张建国笑着对大家说,“我们只有喝得醉眼朦胧,才能报答主人对我们的一片盛情!”
              于是,在一片觥筹交错声中,两个知青点的年轻人在欢乐的气氛中共进午餐。
              “今天的午餐好丰盛啊!”陈文海指了指满桌的美味佳肴,笑着对大家说,“你们看,这桌上有鱼有肉有蛋,还有山珍海味,并不比城里逊色呀!”
              “那你就敞开肚子使劲地吃吧!”隔桌的李雅芳笑着说道。
              “我有一个建议,就是请我们的大诗人陈文海同志即兴赋诗一首,你们说怎么样?”张惠芳笑着问大家。
              “张惠芳,我是什么时候成为大诗人的?”陈文海笑着问她。
              “你不是写过很多诗吗?在我们眼里,你早就是大诗人了!”
              “那是我随便瞎写的,只能算是顺口溜!”陈文海笑着说,“如果这些顺口溜也能算是诗,岂不羞杀我也?”
              “你就别再谦虚了,还是赶快为我们即兴赋诗一首吧!”张惠芳仍然不依不饶。
              “你还是赶快饶了我,别让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吧!”陈文海连忙拱手向她求饶。
              “既然现在陈文海文思枯竭,我也就不为难他了!”张惠芳笑着对大家说,然后,又对陈文海说,“你赶快坐下继续喝你的酒吧!”
              “谢谢张惠芳小姐给我台阶下!”
              九十六
              山坡上,到处插满了红旗,这些红旗在春风中猎猎飘扬,有的地方还插上了标语牌,标语牌上有的写着毛主席语录,有的写着“绿化祖国、美化家乡”之类的宣传口号。
              陈文海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山坡上到处都是人,他们有的在挖坑,有的在放树苗,有的在填土,有的在浇水,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
              陈文海用毛巾抹了一下满脸的汗水,然后问张建国:
              “你还记得50年代的那句宣传口号吗?”
              “记得,不就是‘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吗?”
              “你还记得挺清楚!”陈文海接着说道,“遗憾的是我们没能赶上那个火红的年代!不过,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年代仍然是一个火红的年代,不同的是,如今这个年代更加突出政治。现在,文化大革命仍在进行,这是一场触及人们灵魂的政治大革命,不知这场大革命还要进行多久?我们在农村还要待多久?难道我们真的要在农村待一辈子吗?像我这样的身体,如果再待下去,恐怕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都是工人子弟,我们的父母都在二汽工作,二汽总有一天会招工的,到那时,我们就都是伟大的工人阶级了!”说到这里,张建国笑着问他,“你喜欢当工人吗?”
              “当然喜欢,工人阶级多伟大呀!”陈文海对他笑着说道,“别忘了,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工人阶级是领导一切的!”
              “现在工人是吃香,不过,在文化大革命以前,谁愿意当工人?谁不想考上名牌大学?当知识分子和大学教授多荣耀!”张建国不满地说道,“现在,把知识分子踩在脚底下,知识分子是‘臭老九’,对此,我感到很困惑!”
              “我也和你一样感到困惑!”陈文海把一只脚踩在锹上,“马克思和恩格斯还是大知识分子呢,如果没有这两位大知识分子,会有我们今天的社会主义国家吗?”
              “鄙视知识和知识分子恐怕也是一个错误,一个时代的大错误!”
              九十七
              陈文海和张建国正在聊天,陈雅丽和谢继红过来了。陈雅丽笑着问道: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是不是又在发表什么宏篇大论?”
              “我们在探讨学术问题!”张建国和她开玩笑。
              “这么说,你们俩是专家学者或者是大学教授了!”
              “如果你们俩真的是专家学者或者是大学教授,恐怕早就被打成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了!”谢继红笑着说道。
              “完全有这个可能!”张建国笑着说,“如果我们俩是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那么,我们到这里来就是进‘牛棚’进行劳动改造!如果现在是封建社会,那么,我们到这里来就是被朝廷发配!”
              “你还一套一套的!”谢继红和他开玩笑,“怎么,你对你现在的处境不满?”
              “不敢!”张建国连忙说,“我们到这里来很光荣,因为我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还有,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缩小三大差别、限制资产阶级法权,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贡献我们的智慧和力量!我们就是要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锤炼红心,用汗水冲刷我们灵魂深处的小资产阶级情调,把自己锻炼成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坚强接班人!”陈文海眼睛发亮,充满激情,用洪亮的声音代表广大知识青年抒发豪情壮志,“我们的事业光荣而豪迈,我们要把自己的美好青春献给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
              “你完全可以入党了!”陈雅丽和他开玩笑。
              “你的思想境界太让我敬佩了!”谢继红和他半开玩笑道,“你不愧是一个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
              九十八
              吃罢午饭后,李雅芳笑着对陈雅丽说:
              “到我们的寝室里去坐一会吧!”
              “你们俩也一起跟着我们去吧!”谢继红笑着对张建国和陈文海说,“我有不少书,你们俩难道不想参观一下吗?”
              “我们俩早就想参观了!”张建国也笑着说。
              于是,茶场的张建国、陈文海、陈雅丽和二队的谢继红、李雅芳一起跨进了二队知青寝室的门。
              见寝室里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张建国笑着对谢继红说:
              “你还有书架,我真羡慕!”
              “应该说,这个书架是我们几个女孩共有的!”
              “也就是说,这个书架上不但有你的书,还有他们几个女孩的书。我说得对不对?”陈文海笑着问她。
              “对!”谢继红接着说道,“不过,这上面的书大部分是我的。她们几个都不像我那么爱看书。”
              “你看书,没有人干涉你吧?”。
              “没有。”
              “那你就比我幸运多了!”
              “怎么,你看书还有人干涉?”
              “当然有啦!”
              “谁?”谢继红接着问道,“是你们场长吧?”
              “还能有谁?”
              “我们场长对他可看不惯了,不是说他看书浪费了灯油,就是说他是‘书迷子’!” 陈雅丽说。
              “说我是‘书迷子’还算是好听的,那个田胖子说得就难听了!”
              “他是怎么说你的?”
              “说我是‘书呆子’,说我的资产阶级世界观还没有改造好,还在为‘成名成家’搞个人奋斗!”
              “他懂什么呀?”张建国气愤地说道,“他这纯粹是无限上纲、乱扣帽子!”
              “听说最近要发展一批新团员,你可要注意和当地农民搞好关系!”李雅芳对他说,“尤其是要和你们场长搞好关系,那个田胖子,最好也别得罪他!”
              “不是我不想和他们搞好关系,而是由于他们对我的成见太深了!”陈文海苦恼地说道,“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书呆子’,是满脑子的资产阶级思想!”
              正说到这里,张惠芳来了。
              九十九
              “我能不能进来呀?”张惠芳站在门口,笑着问道。
              “当然可以啦!”李雅芳笑着对她说,“你来,我们连欢迎都欢迎不过来呢!”
              “韩素梅怎么没和你一起来?”等张惠芳进来坐下后,陈雅丽问道。
              “她还在厕所里呢。”
              “你长得好漂亮!”李雅芳和她开玩笑,“你简直可以和我国古代的四大美女相媲美!”
              “你又无耻地吹捧我!”
              “我没有吹捧你,你可是我们知识青年里头闻名遐迩的大美女,谁不知道你的大名!”
              “漂亮又有什么用?”张惠芳收敛笑容,“当地农民说我是满身的小资产阶级情调,如果现在是封建社会,我就是典型的窈窕淑女!”
              “有人就喜欢你这样的窈窕淑女!”
              “你指的就是陈文海吧?”陈雅丽故意问道。
              “那还能有谁?”
              “如果现在是封建社会,你们俩就是郎才女貌,才子配佳人!”李雅芳继续和她开玩笑。
              “你也这么说!”张惠芳“生气”了,“你们还有完没有?你们这是在夸我们俩还是在对我们俩进行批判?”
              “你可不能把我们知识青年和那些当地农民混为一谈!”李雅芳笑着对她说,“我们都很羡慕你们俩!”
              一百
              一个星期以后,茶场的知青完成了在二队的支援植树任务。在临走的那天上午,李雅芳笑着对茶场的知青们说
              “今天下午,你们就要离开我们了,我们还真舍不得你们走!中午,我们再聚一次餐,让我们好好地犒劳犒劳你们!你们辛苦了!”
              “犒劳什么呀,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陈雅丽笑着对她说,“要说辛苦,你们不也和我们一样辛苦吗?”
              “我完全同意再聚一次餐,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机会不多,应该万分珍惜这份友情!”陈文海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到了中午,二队的知青们为聚餐而忙碌,茶场的知青们则坐在客厅里聊天。陈文海笑着问陈雅丽:
              “我看你们几个在一起说话很随便,你们原来是同学吧?”
              “还真让你给猜对了,我们几个原来就是同学!”陈雅丽告诉他,“二队的四个知识青年和我们茶场的张建国、杨东生、我都是在县城上的高中,我们几个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所以,现在说起话来也就特别随便。”
              经过一阵紧张的忙碌,晚饭终于做好了。
              谢继红和李雅芳把一盘盘冒着热气的菜端到桌子上,谢继红笑着对大家说:
              “我们这里是穷乡僻壤,穷得叮当响,实在拿不出象样的饭菜来招待你们,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你怎么这么客气?”陈雅丽笑着对她说,“你这么客气,我们可承受不起呀?”
              “我们都是一家人,根本用不着这么客气!”陈文海也笑着对她说,“只要用粗茶淡饭来招待我们就行了!”
              “我们既不是皇亲国戚,又不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根本用不着你们用鸡鸭鱼肉和山珍海味来款待我们!”张建国和她开玩笑。
              “好了,瞎话少说,言归正传,下面,我们还是赶快开始吃饭吧!”李雅芳笑着对大家说。
              “来,我们一起干杯,为我们知识青年之间的纯真友谊而干杯!”谢继红端起酒杯,笑容可掬地对大家说道。
              于是,二队和茶场的知青们全体起立,然后,他们走到一起,十二只酒杯碰到了一起!陈文海笑着对大家说:
              “这是一次友谊的盛会!如果有照相机,我就一定会把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照下来,让历史永远记住我们!”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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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零一
                吃过午饭后,在二队四名知青的欢送下,茶场的八名知青扛着背包、提着洗刷用具,沿着乡间小路有说有笑地向前走去。
                路边的一条小溪发出潺潺的流水声,仿佛在弹奏着一支悦耳动听的欢送曲。
                陈文海抬眼向田野望去,只见田野里一片碧绿,在春风的吹拂下,绿油油的麦子像大海的波浪一样不停地翻滚着,喜鹊在碧浪翻滚的田野上飞翔、欢唱。
                “这是一幅多么迷人的田野风光图啊!”陈文海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
                “如果你到村子里去走一走,那情景就更迷人了!”张建国对他说,“你可以闭上眼睛想象一下,炊烟袅袅,鸡鸣狗叫,一群小孩在河边捉迷藏、翻跟头、跳皮筋。这样的情景是不是很迷人?”
                “确实很迷人!”陈文海笑着回答道。
                送了一程路,陈雅丽笑着对二队的知青们说:
                “你们不用再送我们了,该回去了,下午,你们还要接着干活呢!”
                “那我们就不送了,祝你们一路平安!”谢继红笑着对茶场的知青们说道,“那我们就再见了!”
                接着,茶场的知青们纷纷向二队的知青们道“再见!”
                然后,他们继续沿着乡间小路向前走去。
                “你应该好好地描写一下我们农村!”陈雅丽对陈文海说。
                “遗憾的是我对农村和农民还很不了解!”
                “你可以先写我们知识青年嘛!”
                “我会写的,我一定会写的!”陈文海接着说道,“以后,我们如果能回到城里当工人,我一定要大写特写我们知识青年,充分反映我们知识青年的生活!”
                “我想:如果你写的反映我们知识青年生活的长篇小说能发表,你就很有可能成为一名作家!”
                “但愿如此!”
                一百零二
                快吃晚饭的时候,场长来了。他对大家说:
                “从明天开始,你们八个知识青年要被分到几个地方去支援别的大队植树,也就是说,你们要分头行动,不能在一起了。”
                “啊?”陈文海问道,“那每个地方去几个人?我们要去的地方离这里远不远?”
                “每个地方去两个人,你们要去的地方离这里有点远。”
                由于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陈文海便对张惠兰芳说:
                “我们俩到外面去走一走,随便说说话,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
                “那我们就走吧!”
                于是,他们俩一前一后地走出土坯房,穿过土坯房前面的那片蔬菜地兼药材地,然后,踏上那条他们不知走过多少遍的乡间小路。
                路边的山坡上开着不少野花,它们姹紫嫣红、风姿绰约,给偏僻、贫穷、落后小山村带来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
                “明天,我们俩就要分头行动了。在以后的一个星期里,你会想我吗?”陈文海笑着问她。
                “我当然会想你的!”
                “这将是我们俩第一次不在一个地方干活,我想:我一定会感到很不习惯!”
                “那你就忍受一下呗!”张惠芳笑着对他说道,“反正时间也不长,不就一个星期吗!”
                他们俩继续向前走去。
                走了一段路,张惠芳感到累了,便对他说:
                “我们到那片菜地上去说话吧。你看,那片菜地上有一快大石头,我们俩可以坐在那上面说话!”
                “好主意!”陈文海眉开眼笑,“那我们俩就赶快过去吧!”
                一百零三
                来到那块菜地上,陈文海笑着问张惠芳:
                “这块菜地,我们来过多少回了?”
                “我不记得了,反正是来过很多回了!”
                “你喜欢到这块菜地上来吗?”
                “喜欢。”张惠芳继续笑着说道,“反正到菜地上来干活要比在山上干活轻松和有意思!”
                正在这时,有一只蝴蝶飞过来,然后停在一朵花上,张惠芳连忙对他说:
                “你快去把那只蝴蝶给我抓住!”
                “没问题!”说着,陈文海便去抓那只蝴蝶。
                然而,偏不凑巧,陈文海刚伸手去抓,那只蝴蝶便飞走了。
                “你快去追呀!”张惠芳向他下达了“命令”。
                于是,陈文海便去追那只蝴蝶,可是,追了半天也没追上。
                “累死我了!”陈文海回到张惠芳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向她“嗔怪”道,“你也不帮着我一起追,让我‘孤军作战’!”
                “快起来,你也不嫌地上脏!”张惠芳笑着对他说,“等会儿再有蝴蝶来,我一定帮你一起追!”
                “真的?不骗我?”
                “当然是真的!”张惠芳笑着问道,“本小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正说着,一只蝴蝶刚好飞过来,张惠芳和陈文海连忙去追,张惠芳边追边笑着说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本小姐向来是说话算话的!”
                趁蝴蝶停在花上的机会,张惠芳一伸手抓住了它。
                “怎么样,本小姐还是比你有本事吧!”
                “这算什么本事?这只能说明你运气好!”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天边,陈文海连忙对张惠芳说:
                “我们该回去了,也许晚饭已经做好了。”
                一百零四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张建国和陈文海背着背包、提着洗刷用具一起上了路。
                他们要去的那个地方离茶场比较远,大约有十几里路。他们越往里走,山沟就越窄。一路上,他们见到山沟两旁稀稀拉拉地散布着十几户人家,这些住户有的相距很远,使人产生一种荒凉感。陈文海对张建国说:
                “这里这么荒凉,一定有狼,我们会不会碰上狼?”
                “也许会碰上吧。”张建国笑着问道,“怎么,你害怕啦?”
                “有一点。”陈文海接着说道,“这是我第一次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来。这里山高林密、人烟稀少,如果是在阴雨连绵的天气里,我们一定会产生一种恐怖感。你看,山上有不少坟墓,到了晚上,萤火点点,在有迷信思想的人看来还以为是鬼火呢,一定会被吓得浑身发抖。”
                他们继续往前走,张建国忽然笑着问道:
                “昨天下午从二队回来后,你和张惠芳上哪去了?”
                “菜地,就是我们经常去的那块菜地。你怎么想得起来问我这个?”
                “我随便问问。”
                过了一会儿,张建国又笑着问道:
                “你打算以后找什么样的女孩做你的妻子?”
                “这我还没有想好。我现在根本没法考虑自己的婚姻问题。”
                “你现在有没有相中的女孩?”
                “也许有吧。”
                “什么叫也许有吧,你是不是怕我和抢你所喜欢的女孩?”
                “我所喜欢的女孩恐怕别人抢不走!”
                “你就怎么自信?”
                “因为我了解她!”
                “她是谁呀?”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是不是张惠芳?”
                陈文海笑而不答。
                一百零五
                “你看,前面没有山沟了,山沟消失了!”陈文海手指前方笑着对张建国说。
                循着陈文海手指的方向向前望去,他们看到山坡上有几户人家,还隐隐约约地听到几声狗叫声。“这里可真称得上是穷山恶水!”陈文海发出这样的感叹。
                他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向山上爬去。
                来到一块稍为平坦的地方,他们停下了脚步。陈文海见地上有两块石头,便对张建国说:“我们在石头上坐一会吧?”坐下后,陈文海又问道:
                “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离这里还有多远?”
                “可能不会太远了吧。”
                这时,正好有一个当地农民从他们面前经过,张建国便连忙问他:
                “六队离这里还有多远?”
                “在山的那一面。”
                “大约还要走多长时间才能到那里?”
                “二十来分钟吧。”
                “这么说,六队离这里已经不远了?”
                那个当地农民点点头。
                坐了一会儿,张建国对陈文海说:“我们继续赶路吧。”于是,他们站起身向前走去。
                “你认为张惠芳这个女孩怎么样?”张建国试探道。
                “我说不好,不过,我认为她是一个典型的窈窕淑女。”
                “她很漂亮。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
                “大家都这么认为!”
                “你以后会不会娶她?”
                “有可能会娶她。这是我的美好愿望!”
                “你认为你的这一美好愿望能实现吗?”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你的这一美好愿望不能实现,你一定会感到很遗憾,对不对?”
                “是这样的!”
                一百零六
                “我发现杨小东好象在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你可得留心点!”张建国这样说道。
                “我也有所觉察了。”陈文海接着说道,“今天早晨,张惠芳好象有点不高兴,这是不是和杨小东的挑拨有关系?”
                “不排除这种可能。”
                “韩素梅和张惠芳的关系不错,她会不会反对我和张惠芳好?”
                “不会吧,你和韩素梅的关系不是也可以吗?”
                “韩素梅经常说我体质太弱,像个女孩,还说我就知道整天看书,没有一点心眼,纯粹是一个‘书呆子’,如果将来张惠芳受了她的影响,我担心张惠芳和我的关系会疏远!”
                “这倒是有可能的。”
                “我想和张惠芳结为百年之好,可是,阻力太大了!我真担心以后会失去张惠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对我的打击可就太大了!”陈文海顺手从树上摘下一片树叶,边把玩着边对张建国说,“我特别喜欢张惠芳的那种性格,她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总是和我友好相处!不说别的,就说昨天下午吧,本来我还以为她不会答应和我一起出去散步的,可是她偏偏就爽快地答应了!昨天下午,我和她在一起真的很快活!”
                “我很羡慕你们俩!”
                “昨天,她辫梢上扎了两个蝴蝶结,真是太好看了!”陈文海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神采飞扬,“你看他那副身材、模样和神态,还有那身打扮,处处透露出妙龄少女那种特有的青春魅力!”
                “你这么夸她,我都有点嫉妒了!”张建国和他开玩笑。
                一百零七
                韩素梅和张惠芳背着背包、提着洗刷用具走在乡间小路上。
                路旁,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花,引来蜂飞蝶舞。韩素梅弯腰摘了一朵野花插在张惠芳的头上,然后,笑着问她:
                “你昨天和陈文海干什么去了?”
                “听你这口气,你好象怀疑我们俩出去谈恋爱了?”
                “这还用怀疑吗?事实本来就是如此!”
                “我不认为那是在谈恋爱,这完全是一种青年男女的正常交往。”
                “谈恋爱也是一种青年男女的正常交往。”
                这时,正好有一只蝴蝶飞过来,张惠芳便连忙伸手去抓它,边抓边笑着说道:
                “昨天下午,我和陈文海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抓住了一只蝴蝶呢!”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很快活?”
                “这还用问?”
                “你以后会嫁给他吗?或者说,他会娶你吗?”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还没有往这方面考虑。”
                “骗人!”
                “我没骗你,这是真的!”
                “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想不想嫁给他?”
                “我当然想嫁给他了,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你真的很喜欢他吗?”
                “这还用怀疑吗?”张惠芳笑着说,“我希望在我结婚的时候你能当我的伴娘!”
                “那一点都没有问题!”
                一百零八
                六队终于到了。
                在队长家门口,队长边笑着和张建国握手边说道:“欢迎你们到这里来帮助我们植树!”接着,又笑着和陈文海握手,然后,指了指面前的山坡和前面连绵起伏的群山,继续说道,“你们看,山上的树越来越少,有的地方都快要成荒山秃岭了,如果再不种上树,总有一天,我们连做饭用的柴禾都会成问题!”
                陈文海指了指山上的几户人家,问队长:
                “你们都住在山上,用水一定很不方便吧?”
                “山上有蓄水池,山下有井,只能节约着用,否则,山上蓄水池里的水就会很快用完,再到山下的井里去打水就很不方便了!”
                “你们这里到处是石头,土壤贫瘠,打下的粮食一定很少吧?”
                “对!我们只能混个半饱,有时连半饱都难以保证,靠吃国家的救济粮度日!”
                “你们这里真是太穷了!”陈文海接着说道,“如果是在解放前,你们贫下中农恐怕要常常靠吃糠咽菜艰难度日了!”
                “在这深山老林里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穷山村,解放前,我们这一带的贫下中农更是穷得叮当响!解放以后,我们依靠集体经济,生活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这得感谢党和毛主席呀!”
                “还是社会主义和共产党好!”
                “你说得没错!”
                进屋后,趁队长去泡茶的功夫,张建国和陈文海开玩笑:
                “你刚才那副模样真像是一个大记者或者大作家!”
                “应该说,更像是一个领导干部!”陈文海也开玩笑道,“你看我像不像一个省委书记?”
                “怎么,你想当省委书记?”
                “有点。”
                “如此看来,你的官瘾还真不小呢,简直是野心勃勃!”
                “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是雄心勃勃,表达了我这个革命青年的远大理想!”
                一百零九
                在队长的带领下,他们三个人扛着劳动工具来到了植树的地方。
                陈文海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山坡上插着一面面红旗,到处是人,热闹非凡。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自豪地对张建国说:
                “我们这个时代真是一个火红的时代,一个令人热血沸腾的时代!我为我能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而感到荣幸和骄傲!”
                “此刻,你真像一个大诗人!”
                “如果张惠芳此刻也在这里,那就更好了,我就可以和她并肩作战,成为同志、战友和夫妻!”
                “你们现在还没结婚呢!”张建国忍不住笑着提醒道。
                “对不起,我说漏嘴了!”
                “你这话应该去向张惠芳说!”
                “遗憾的是现在张惠芳不在我跟前,也许她现在离我很远!”
                “你现在很想她吗?”
                “想她又有什么用?再想她现在也不可能马上来到我的身边!”
                “那你就朝着大山使劲喊,也许大山能通过回音把你的喊声传到她的耳朵里!”
                “现在这里有这么多人,你就我怎么喊啊?如果我喊了,大家还以为我是神经病呢!”
                到吃午饭的时候,参加植树的人们围成了一堆堆,每堆人围成一个圆圈,中间放着一个盛满大杂烩的脸盆。说它是大杂烩,是因为脸盆里有猪肉、白菜、萝卜、豆腐、粉条和鸡蛋。它们都煮得烂烂的,即使不嚼也能咽下去。
                饭后,陈文海笑着对张建国说:
                “刚才我们吃的菜最适合老头子和老太婆吃!”
                “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味道嘛还可以!”陈文海仍然笑着说道,“你没看到菜里放了不少作料吗?除了盐,还有葱、姜和香椿!这样的菜吃起来不觉得香那才怪呢?”
                “那是由于你肚子实在太饿了,如果是在城里,这样的菜吃起来你一定会觉得很难吃!”
                “你别再挑剔了,在这穷乡僻壤能吃上这样的菜已经是很不错了!你还是知足吧!”
                一百一十
                由于人多,到了晚上,参加植树的人们只能睡地铺,在大堂的地上,人们铺上一层厚厚的稻草,然后,十几个人挤在一起。
                陈文海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朝门外望去,见天上撒满了星星,似乎在向他眨着眼。陈文海把嘴附在张建国的耳边,悄声对他说:“我们到外面去散散步吧,反正现在也睡不着。”
                于是,他们俩便一前一后地来到外面。
                陈文海朝天上望去,只见夜空中悬挂着一轮明月。再看周围,树木和房屋虽然显得有些模糊,但是轮廓清晰。陈文海忍不住这样对张建国说:
                “小乡村的夜晚真是太美了!”
                “这是一种朦胧的美!”
                “这种美富有诗情画意!”
                “这种美在古代文人的笔下不知出现过多少次了!”
                “他们不厌其烦地表现这种美,给读者以美的遐想和感受!”
                陈文海再次朝天上望去,那些星星仿佛变成了张惠芳的眼睛,使他心里产生了一种难以说清的复杂感觉。
                “这小山村的夜晚好静啊,静得都令人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张建国说。
                见陈文海不吱声,张建国又问他:“你现在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又在想她?”
                陈文海不置可否。
                “你说,张惠芳现在在干什么?”陈文海冷不丁这样问道。
                “我怎么知道?”
                “也许他现在也在赏月。”
                过了一会儿,陈文海想:“她会想我吗?”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会的,一定会的!”
                “你听,好象有脚步声!”陈文海对张建国说。
                “什么声音也没有!”张建国听了听,笑着说道。
                “我怎么老觉得有脚步声向我的耳边传来?”
                “那是你的幻觉!”张建国笑着问他,“你觉得是谁的脚步声?”
                “好象是她的脚步声!”
                “她是谁?”
                “还能有谁?”
                “是张惠芳吧?”
                陈文海笑了笑。
                一百一十一
                植树劳动终于结束了。
                走在回茶场的路上,张建国对陈文海说:
                “我看你这一个星期里头老是神情恍惚,像丢了魂似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爱过别人吗?”陈文海没有回答张建国的问题,而是反过来这样问他。
                “没有。”
                “你知道爱上一个女孩儿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甜蜜、幸福。”
                “还会有一种苦涩的感觉,尤其是在分别后,这种感觉特别强烈!”
                “为什么?”
                “因为对一个女孩的思念不是在任何情况下可以对任何人说的,这种无法启齿的思念只好深深地埋在心里,而埋藏得越深也就越痛苦!”
                “如此看来,你是真正地爱上她了!”
                “你能理解我的这种爱情,我感到很高兴!”陈文海接着说道,“令人遗憾的是,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我的这种爱情!你看看周围那些人,有的否定我的这种爱情,有的嘲笑我的这种爱情!说到底,就是他们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爱情!他们从来没有爱过别人,也从来没有被别人爱过!他们活得是多么地可怜啊!可悲的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可怜!这样的人生你能说是有意义的人生吗?”
                “不能!说得不客气一点,他们和动物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只知道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在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门当户对’的婚姻观念使人们只知道儿育女、传宗接代,而忽视了‘爱情’这个人们最需要的情感!”
                一百一十二
                张建国和陈文海在乡间小路上拐了最后一道弯,终于又见到了那栋土坯房,陈文海像个诗人似的大声抒情道:“啊,我们又回来了!”
                当走到土坯房跟前的时候,陈雅丽正好从厨房里出来,她朝屋内大声喊道:“同志们,赶快出来欢迎凯旋归来的战士!”
                听到喊声,知青们连忙从屋内蜂拥而出。
                见欢迎的人群里没有张惠兰和韩素梅,陈文海连忙问陈雅丽:
                “怎么,她们俩还没回来?”
                陈雅丽点点头。
                “她们俩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我怎么知道?”
                “怎么,你着急了?”王雪纯笑着说道,“你是急着想见到张惠芳吧?”
                大约过了10来分钟,当王雪纯再次从屋里出来时,她无意中朝小路上望了望,就一眼见到了张惠芳和韩素梅正迎面向她走来,便连忙朝屋内大声喊道:
                “她们回来了!”
                “谁回来了?”陈雅丽边问边跨出屋门。
                “还能有谁?是张惠芳和韩素梅呗!”
                “啊,是真的她们回来了!”陈雅丽笑着对大家说,“我们赶快去欢迎她们吧!”
                于是,他们便沿着那条乡间小路迎面向张惠芳和韩素梅走去。
                走到跟前,陈雅丽连忙笑着说道:
                “欢迎你们凯旋归来!”
                “干吗这么客气,我们又不是外人!”韩素梅笑着说道。
                “我们虽然只分别了一个星期,可是,感觉上就像一年那么漫长!”陈雅丽说。
                “这太夸张了点吧!”王雪纯说。
                “对有些人来说,这一个星期也许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张建国说完,笑着分别朝陈文海和张惠芳看了看。
                张建国的话外之音和眼神提醒了大家,大家连忙把眼光都投向了陈文海和张惠芳。
                见此情景,陈文海和张惠芳都羞红了脸!
                “怎么,你们俩还不好意思?”陈雅丽笑着说道。
                一百一十三
                当寝室里只剩下陈雅丽和张惠芳时,陈雅丽笑着对她说:
                “我们临走的那天下午,你们俩到河边去约会,真让我羡慕!”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约会,只是出去随便散散步聊聊天罢了。”
                “你们俩真有闲情逸致!”陈雅丽和她开玩笑,“你们这种行为算不算小资产阶级情调?”
                “在陈文海眼里算。”
                “你们打算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就是谈婚论嫁呀!”陈雅丽继续和她开玩笑,“也就是说,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考虑还为时尚早!”
                过了一会儿,张惠芳提着热水瓶来到厨房,见陈文海也在,便假装生气地对他说:
                “他们好烦人,老拿我们俩寻开心!”
                “现在我们俩在这一带已经成为‘新闻人物’了,我们俩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
                “那是由于你是大作家,我沾了你的光!”
                “不能这么说!”
                “那该怎么说?”
                “应该这么说:由于你长得太漂亮,我沾了你的光!”陈文海和她开玩笑,“也许人们都感到很奇怪,为什么一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孩会爱上一个书呆子!”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难道漂亮的女孩不该去爱一个书呆子吗?”
                “你也认为我是一个书呆子吗?”
                “有一点。”
                “啊?”
                “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当真!”
                一百一十四
                吃过午饭后,陈文海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又搬了一把竹椅,然后坐在门口看起来。
                正看着,陈雅丽从女寝室里走出来。她走到他身边,笑着问道:“你在看什么书?”
                陈文海把书翻过来,给她看封面。
                “《〈反杜林论〉学习札记》”陈雅丽读着封面上的书名,然后笑着说道,“我见你经常看这本书,这本书就这么吸引你?”
                “这本书可帮了我的大忙!”陈文海告诉她,“正是这本书帮助我读懂了恩格斯的《反杜林论》,如果没有这本书,我恐怕到现在还啃不动《反杜林论》!”
                “《反杜林论》很难懂吗?”
                “那当然了!”陈文海兴奋地说道,“《反杜林论》是一部全面阐述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著作,当年毛主席就经常读这本书。”陈文海进一步说道,“我已经读了好几本马列著作,比如《共产党宣言》、《哥达纲领批判》、《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法兰西内战》、《国家与革命》、《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
                “这些,张建国已经告诉过我们了。”陈雅丽脸上放着光,不无敬佩地说道,“想不到你会对马列著作这么感兴趣,真看不出来!马列著作那么难懂,如果是我,才不会有那个毅力去啃它呢!”
                “张惠芳经常把马列著作说成是‘天书’!” 陈雅丽这么说,使陈文海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她。
                “张惠芳的父亲是厂长,肯定读过马列著作。”陈雅丽没话找话说。
                “那还用说?”陈文海接着说道,“领导干部嘛,多多少少都读过几本马列著作!我去过张建国、杨小东和曹春福的家,见他们家里的书架上都有马列著作。你们家的书架上不是也有马列著作吗?”
                “领导干部要读马列著作是‘上面’的统一要求。不读马列著作,怎么指导革命实践?”
                “由于我喜欢读马列著作,因此,张惠芳经常和我开玩笑,说我像个领导干部。”
                “你有时候说起话来也像个领导干部。”
                “这样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只是有的人对你这一点看不惯,比如场长、田胖子和部分当地农民。”
                “他们看不惯又能怎么样?”
                “就挑你的毛病呗!”
                “我不在乎,他们喜欢挑毛病就让他们去挑好了!”
                他们正说着话,张惠芳和韩素梅买东西回来了。
                一百一十五
                张惠芳见陈文海手里拿着《〈反杜林论〉学习札记》,便忍不住对他说:
                “你又看这样的书!这样的书就这么值得你反复地看?”
                “我就喜欢看这样的书,这样的书不但帮助我读懂马列著作,还使我增长了不少知识呢!”陈文海举了举手里的书,然后告诉她,“这本书里讲了不少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方面的知识,使我获益匪浅!”
                “怪不得你什么都知道!”张惠芳似乎恍然大悟。
                “和张建国相比,我还差得远喽!”
                “张建国看起来好象很有学问!”张惠芳开玩笑道,“你们俩像是一对大学教授!”。
                “这我可不敢担当!”陈文海连忙说道,“说张建国像大学教授还可以,我离大学教授可相差太远了!”
                过了一会儿,张惠芳对陈文海说:“到我们女寝室去坐一会吧,我想让你参观一下我的藏书。”
                于是,他们俩一前一后地来到女寝室。
                当张惠芳打开自己的箱子后,陈文海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张惠芳会有这么多这么多的书。在这些书里,有不少书是包着书皮的,陈文海笑着对她说:
                “看来你和我一样,特别珍惜书。”
                “这只是一个方面。”张惠芳告诉他,“有的书是文化大革命以前的旧小说,我怕别人说我,就用纸把这些书包起来。”说着,随便挑了几本书递到陈文海的手里。
                陈文海接过这些书,随便翻了翻,发现这些书的书页已经发黄,显然表明这些书已经有些年代了。他笑着对张惠芳说:
                “原来你整天躲在屋里就是看这些书啊!”
                “嘘,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张惠芳连忙向他摆了摆手,然后继续说道,“这些书连我爸都不知道,如果让他知道了,他准会批评我,说我不该迷恋这些‘封资修’的黑书!”接着,他又说道,“关于咱俩谈恋爱的事也不能让我爸知道,我爸就反对咱俩谈恋爱!”
                “为什么呀?”陈文海笑着问道,“是不是你是干部子女的缘故?”
                “你不是早就明白了吗?”张惠芳嫣然一笑。
                “你笑起来真好看,我就喜欢看你笑!还有,你说话的时候声音特别好听!”
                “你想不想娶我?”
                “那还用问?”
                “回到城里以后,我们双方的父母肯定会激烈地反对我们俩好,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张惠芳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忧郁。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到时候再说吧!”
                一百一十六
                天亮了,东方出现了一片绚丽的朝霞,山区的早晨显得宁静而迷人。随着公鸡的声声啼明,缕缕炊烟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来。
                今天早晨,陈文海第一个起床,因为今天是“五四”青年节,场长特意批准他们知青放一天假。在这一天里,上午进行集体学习,读《毛泽东选集》,读《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和《中国青年》杂志;下午办“庆祝‘五四’青年节专刊”。当昨天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陈文海感到特别兴奋,激动了好一阵子,连夜里睡觉都感到特别香甜!
                陈文海端着脸盆来到厨房,炊事员春霞正在烧火做饭,见到他连忙问道:
                “你今天早晨怎么起得这么早?”
                “因为今天是我们青年的节日嘛!”陈文海笑着对春霞说,“你也是一个革命青年,今天我们知识青年过节,你也参加吧!”
                “我只上过两年学,和文盲差不多,怎么有资格和你们这些‘大知识分子’一起过节呢?”春霞和他开玩笑。
                吃罢早饭,他们八个知青就围坐在桌旁开始了政治学习。
                这个知青点组成了一个团小组,张建国是组长,陈雅丽是副组长。今天上午的政治学习自然就由张建国来主持。
                “今天是‘五四’青年节,又是我们知识青年的学习日!”张建国严肃地对大家说。
                  “今天真是太凑巧了,应该好好地庆祝一番!”陈文海连忙插嘴道。
                张建国接着对大家说:
                “今天上午呢,我们要学习毛主席的光辉著作《青年运动的方向》,还要学习毛主席关于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下午呢,我们还要办‘庆祝“五四”青年节专刊’。具体事宜由陈雅丽同志负责。”
                  “你是‘大作家’,办专刊你可以大显身手了!”陈雅丽笑着对陈文海说。
                  “我已经写好了一首诗,题目叫《开辟茶园之歌》,能不能请你这位‘作曲家’给谱一下曲?”陈文海也笑着对她说。
                “没问题,你尽管把你的那首诗交给我好了!”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再开玩笑了!”张建国一本正经地对大家说,“下面,我们就一起来学习毛主席的一篇光辉著作《青年运动的方向》!”
                张建国翻开《毛泽东选集》高声朗读起来:
                “看一个青年是不是革命的,拿什么做标准呢?拿什么去辨别他呢?只有一个标准,这就是看他愿意不愿意、并且实行不实行和广大的工农群众结合在一块。愿意并且实行和工农结合的,是革命的,否则就是不革命的,或者是反革命的。”
                读完了毛主席的这篇伟大著作后,张建国对大家说:
                “我们来到农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大家一定会有不少的体会。下面,就请大家随便谈谈吧。”
                 “你是团小组长,你就先谈谈吧。”陈文海说。
                “可以。”张建国笑着对大家说,“那我就先来谈一谈。”
                于是,张建国谈了一点自己插队落户以来的感受。
                “我谈完了,大家接着谈吧。”张建国又笑着对大家说道。
                于是,知青们都谈了自己的一点感受。
                谈完了感受,张建国把《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和《中国青年》杂志分发给陈文海和陈雅丽,让他们读报刊杂志上的几篇文章。
                一百一十七
                正在这时,老支书来了。他们们热烈鼓掌,欢迎老支书参加他们知青的政治学习。
                读完了文章,他们开始讨论。
                “还是先由我来发言吧!”陈文海一本正经地对大家说,“毛主席的伟大著作《青年运动的方向》像光芒万丈的灯塔,为我们革命青年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我们知识青年来到农村插队落户,就是为了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这条路我们是走对了!因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一场伟大的社会主义革命,是培养和造就千百万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的百年大计、千年大计、万年大计,是缩小三大差别和限制资产阶级法权的根本措施。然而,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林彪却污蔑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变相劳改’,其实就是反对我们知识青年走与工农相结合的伟大道路!对这种极端反动的谬论,我们革命青年一定要狠狠地加以批判!”
                “刚才,陈文海同志谈得很好,很有水平!”老支书笑着对大家说,“你们知识青年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来到农村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为农业学大寨,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献出了自己的美好青春和年华!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你们知识青年在革命实践中增长了知识,锻炼了才干!作为党支部书记,我为你们的茁壮成长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希望你们今后戒骄戒躁,继续努力,为伟大的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作出更大的贡献!”
                政治学习结束以后,陈文海拿出他写的那首《开辟茶园之歌》给知青们看,他们都夸他写得不错,他听了后心里感到特别高兴!
                由于下午要办“庆祝‘五四’青年节专刊”,他们几个知青就到商店去买办刊所需要的纸、笔、墨和糨糊等用品。
                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他们几个知青有说有笑,一路欢声笑语。
                在过小溪的时候,陈文海看到清澈见底的溪水里有几条小鱼在欢快地游动,忍不住弯下腰用手去抓。然而,任凭他怎么抓都抓不住!他对陈雅丽说:
                “这小鱼也太狡猾了!”
                “这可不能怪小鱼,只能证明你太无能了!”韩素梅和他开玩笑。
                “你还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连小鱼都抓不住!真是笨死了!”张惠芳也和他开玩笑。
                “你们俩只会说我,你们自己为什么不抓啊?”
                “我们只是不想抓罢了。”韩素梅和张惠芳齐声笑着对他说,“如果我们想抓,早就抓到了!”
                           一百一十八
                和上午一样,今天下午天气很好,艳阳高照,春风送暖。
                吃罢午饭,他们几个知青就开始办“庆祝‘五四’青年节专刊”。
                早在上海上中学的时候,陈文海就是班里的政宣组成员,负责班里的黑板报。那时,班里每周都要更换一次黑板报的内容,几乎每次更换都有他写的文章(大部分是“小评论”)。今天在知青点办专刊,正好是发挥他特长的好机会,不但排版完全由他负责,而且,他还写了好几篇文章,一篇是针对林彪“变相劳改论”的革命大批判文章,一篇是自己理论联系实际谈体会的文章,还有就是那首诗歌《开辟茶园之歌》。
                在那篇理论联系实际谈体会的文章中,陈文海这样写道:
                “有的人读书不求甚解,只从马列主义理论的海洋中浮游过去,这是极端错误的。在马列主义理论的海洋中,我们只有潜入大海深处,才能索取到宝藏。
                “我们都知道:蜜蜂采取丰富的花粉后才能酿造出甘甜的蜂蜜。在这一点上,蜜蜂是值得我们人类学习的。我们学习马列主义理论,要紧密联系丰富多彩的现实生活,才能真正把马列主义理论学懂弄通。
                “我们知识青年到农村来不是仅仅为了学会干农活,而首先是要学习贫下中农为革命种田的好思想、好品德。
                “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我们知识青年要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出大力,流大汗。为了争创一流,我们就要认真看书学习,用革命理论指导革命实践。不以革命理论为指导的实践是盲目的实践,不学好革命理论是干不好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无论是在战争年代,还是在和平时期,我们都要重视革命理论的学习。有的人在顺利的时候干得欢,在受到挫折的情况下就垂头丧气,不就是由于忽视了对革命理论的学习而出现的后果吗?”
                知青们读了他写的这篇文章都夸他写得好,有水平。
                 “你们知道陈文海为什么能写出这么有水平的文章吗?”张建国笑着问大家。
                “不知道。”
                “那我就告诉你们吧!”张建国笑着对大家说,“早在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陈文海就认真学习毛主席著作。后来,他又通读了《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尤其是靠自学读懂了好几本马列著作!”
                一百一十九
                夜色消退,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不一会儿,一轮红日在群山间冉冉升起,将光华四射的阳光普照人间。。
                在公鸡的啼鸣声中,李雅芳揉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一个懒腰,然后问周红梅:
                “今天是几号?”
                “你不会自己去看日历?”
                “我懒得到外屋去看!”李雅芳撒起娇来,“好姐姐,你告诉我嘛!”
                “今天好象是5月4号。”徐荷花插嘴道。
                “今天本来就是5月4号嘛!”谢继红忍不住嗔怪道,“昨天,我还提醒你们今天是5月4号,是我们青年的节日!怎么,睡了一个晚上就全忘了?”
                “我想起来了,今天下午,我们还要到茶场去参观他们办的‘五四’专刊!”李雅芳笑着对谢继红说,“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其实,今天上午我们就应该去。”谢继红说。
                “去干什么呀?”周红梅问。
                “去参加他们的政治学习呀!”谢继红接着说道,“如果我们二队和他们茶场的知青在一起进行政治学习,那就会显得很热闹!”
                “会热闹吗?”周红梅笑着说道,“政治学习就是读报和谈感想体会,一个个都很严肃认真,哪里有热闹可言?”
                “也不能说没有热闹,我们进行政治学习有哪一回是善始善终的,往往是谈着谈着就偏离了正题,变成了天南海北的瞎聊天!”徐荷花说。
                “你们一聊起天来就嘻嘻哈哈地没个正形,简直就像一群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谢继红和大家开玩笑。
                “你怎么也贬低起我们妇女来了?别忘了,你也是我们妇女中的一个!”李雅芳也和她开玩笑。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再开玩笑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谢继红神情肃然起来,“今天下午,我们都去参观茶场知青办的‘五四’专刊,谁也别拉下!大家都听到了没有?”
                “我们都听到了!”李雅芳笑着对谢继红说,“你尽管放心好了,到时候,我们一个都不会拉下!”
                “听说陈文海不但文章写得好,美术字也写得很漂亮,还能画一手好画!”谢继红接着对大家说道,“今天办‘五四’专刊,他又可以露一手了!”
                “他真是多才多艺呀!”
                “对这样的人才我们都应该珍惜!”
                “谁说不是呢!”
                一百二十
                “啊,你真了不起!”听到身后有人称赞,茶场的几个知青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原来是张继红。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陈雅丽笑着问道。
                “刚到。”张继红笑着回答,然后指指她的伙伴们——李雅芳、周红梅、徐荷花,“你们看,她们都来了!”
                “你们都来干什么呀?”
                “来和你们一起庆祝‘五四’青年节呀!”李雅芳笑着问道,“怎么,你们不欢迎呀?”
                “怎么会呢?连高兴还来不及呢!”
                “是心里话吗?不会是客套话吧!”
                “当然是心里话了!”陈雅丽笑着说道,“我们姐妹难道还需要说什么客套话吗?”
                张继红指指墙上笑着对陈文海说:
                “你的这篇文章写得真是太有水平了!能不能把你这篇文章的底稿借给我用一下?”
                “当然可以了!”陈文海笑着对她说,“不过,我的这篇文章不是写得很好,你过奖了!”
                “你太谦虚了!”张继红笑着对他说,“我真的认为你的这篇文章写得很好,是一篇逻辑性强有文采的好文章!”
                “那还用说!”陈雅丽笑着对她说,“你还不知道吧,陈文海可是我们这里的大作家呀!”
                “我可不是什么大作家!”陈文海连忙纠正道。
                张继红见桌子上放着一本《水浒传》,便告诉陈文海:
                “《水浒传》我已经读过好几遍了,还记了一大本笔记呢!”她还告诉陈文海:“《水浒传》这本书我早在上初中的时候就读过,可是并没有认识到宋江是一个投降派。毛主席就是了不起,看问题比我们要深刻得多!”
                “那还用说!毛主席是我们的伟大领袖,我们老百姓能和他相比吗?!”田胖子在一旁插嘴道。
                “你插什么嘴?你才认识几个字呀?”王雪纯忍不住顶撞了他一下。
                这时,炊事员春霞走过来,她笑着对二队的知青们说:
                “饭做好了,你们几个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不了,我们还是回去吃的好。”李雅芳说。
                “客气什么呀!”陈雅丽笑着对她说,“我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你们就留下来和我们共进晚餐吧!”
                “恭敬不如从命。”张继红笑着说,“好吧,我们就留下来不走了!”
                “这就对了嘛!”王雪纯也笑着说,“一家人嘛,还讲什么客气!”
                “再说,我们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春霞同样笑着说,“都是粗茶淡饭!”
                “其实,城里老百姓家也是粗茶淡饭。”陈文海忍不住插了一句。
                吃罢晚饭,茶场的几个女知青要送她们回去,李雅芳笑着说:
                “你们这么客气,我们可受用不起呀!”
                “你们好不容易来一次,你们要走,我们送送也属人之常情!”陈雅丽也笑着说。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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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二十一
                  把二队的知青送走后,陈文海问陈雅丽、王雪纯、张惠芳、韩素梅:
                  “你们都读过《水浒传》吗?你们都喜欢读它吗?”
                  “我们才不喜欢读它呢!”韩素梅笑着对他说,“只有你们男孩才喜欢读《水浒传》!”
                  “你们女孩就喜欢读《红楼梦》!”陈文海笑着对她们说,“不过,《红楼梦》里的女孩们都很可爱,一个个才貌双全!”
                  “令人遗憾的是,她们的命运也很悲惨!”张惠芳对陈文海说,“你说,金陵十二钗有哪个不是‘凄凄惨惨戚戚’?在这金陵十二钗中,我最同情林黛玉!”
                  “你就是当代中国的‘林黛玉’!”陈文海和张惠芳开玩笑。
                  “那么,当代中国的‘贾宝玉’是谁呢?”王雪纯看了一眼张惠芳,笑着问陈文海。
                  “我们这里没有‘贾宝玉’,只有革命青年!” 陈文海严肃地回答道。
                  陈文海的回答使张惠芳从窘迫中解脱出来,她感激地看了一眼陈文海。
                  “这‘凄凄惨惨戚戚’是李清照一首词中的句子吧?”陈文海问张惠芳。
                  “对。”张惠芳问陈文海,“你喜欢李清照的词吗?”
                  “当然喜欢了!”陈文海告诉她,“不过,我更喜欢读明清小说。除了《水浒传》,我还喜欢读《西游记》!我特别喜欢孙悟空这个人物!”
                  “为什么?”王雪纯问陈文海。
                  “因为他天不怕、地不怕,连天宫都敢去大闹一番!”陈文海一本正经地对她们说,“红卫兵就是当今中国的‘孙悟空’,他们敢造走资派的反,敢造旧世界的反!推翻旧世界,创造新世界,是我们这代年轻人的神圣使命!我们就是要消灭一切魑魅魍魉,创造一个红彤彤的崭新世界!”
                  “不过,说心里话,我们这里如此偏僻、贫穷和落后,消息如此闭塞,我怕时间一长我们一个个都会变成大傻瓜!”陈雅丽对陈文海说。
                  回到寝室,陈文海从抽屉里拿出《西游记》。
                  张惠芳端着一盆洗脸水进来,笑着对他说:“你快看,看完了给我看!”
                  “你不是不喜欢看《西游记》吗?”
                  “那是过去,现在喜欢看了。”
                  “是不是我喜欢看《西游记》,你受我的影响也喜欢看了?”
                  “可以这么说吧!”张惠芳笑着对他说,“赶快把你的这本书送到本小姐的“闺房”里去!”
                  “是,遵命!”
                      来到女寝室,陈文海把《西游记》放到桌子上,然后就要离开,张惠芳连忙对他说:“你着什么急呀?再坐一会儿嘛!”于是,陈文海就坐着看她洗脸。
                      洗完脸后,张惠芳就坐在桌前看起《西游记》来,并且要陈文海陪着她一起看。
                  过了一会儿,韩素梅进来了。
                  “你们俩在一起看《西游记》,正像当年贾宝玉和林黛玉一起看《西厢记》!”她笑着说,“和贾宝玉和林黛玉一样,你们俩也是天生的一对!”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看法?”陈文海和张惠芳问她。
                  “因为你们俩也是才貌双全、多愁善感!”
                  “不过,毕竟时代不同了。”陈文海对张惠芳说,“现在,我们都是革命青年!”接着,陈文海又对大家说道,“使我们感到欣慰的是,我们早已埋葬了贾宝玉和林黛玉所生活的那个时代!”
                  一百二十二
                  场长正在吃晚饭,老支书来了。
                  “怎么,才吃晚饭?”老支书一跨进门,就笑吟吟地这样问道。
                  “孩子他妈在地里忙乎了一会,回来晚了。”场长解释道,然后笑着对他说,“怎么样,你也来吃一点!”
                  “别客气,我已经吃过了!”老支书接着说道,“你赶快吃,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你现在就可以说,我边吃边听。”
                  老支书从旱烟袋里捏了一点烟丝放到烟锅里,划火柴点燃了烟,吧嗒吧嗒猛吸了几口烟,然后笑着对他说:
                  “今天上午,你参加了他们的政治学习。这样很好!”
                  “其实,我参加不参加无所谓。你知道,我没多少文化,当个旁听者还可以。”
                  “我听田胖子和杨小东说,你以前经常亲自组织他们进行政治学习,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场长解释道,“我怕他们利用政治学习日聊天!”
                  “这说明你很重视政治学习,真正做到了政治挂帅,政治统帅一切!值得表扬!”
                  “这没什么,我是一个老共产党员嘛,这点政治觉悟还是有的!”
                  “我记得,你是在土改时候入的党。”老支书笑着问他,“我没记错吧?”
                  “对,我正是在那个时候入的党!”场长笑着回答道。
                  “解放以后,你的表现也不错,还参加了扫盲班!”
                  “我正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几个字!现在,我勉强能看懂报纸!”
                  这时候,场长已经吃完了饭。他把碗筷放到锅里,然后,为老支书倒了一碗茶,笑着对他说:
                  “喝茶!这是刚买的新茶叶。”
                  “你们茶场什么时候才能采茶?”
                  “明年吧。”场长点燃了一锅烟,然后接着说道,“等我们茶场也能自己采茶叶了,我一定用我们自己种的茶叶为你泡茶喝!”
                  “我正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一百二十三
                  “你今天到我家来不光是为了聊天吧?”
                  “对!”老支书把烟锅往鞋底上磕了磕,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今天上午,我听了陈文海的发言,认为他很有思想水平和理论水平!最近,团支部准备发展一批团员,像陈文海这样的先进青年是不是应该优先考虑?”
                  “这?”茶场皱了皱眉头,表现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你只是听了他的发言,对他的全部表现你还缺乏全面的了解!”
                  “怎么,他劳动表现不好?”
                  “也不能这么说!”场长笑了笑,“他干起活来似乎也很卖力!”
                  “这‘似乎’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他干起活来没有像其他知识青年那么生龙活虎,好象缺乏年轻人应该有的那股蓬勃朝气!”
                  “你没看他长得那么瘦,身子骨那么单薄?”老支书谈出了自己的看法,“陈文海虽然体质弱,但是,他能在干活的时候使出全部干劲。如果他没有高尚的思想境界,恐怕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问题是茶场里有不少人对他有看法,说他每天晚上看书,不注意休息,熬坏了身体,影响了干活!”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看法?”
                  “有!”场长越说越来劲,“他不但喜欢看书,还喜欢漂亮的女孩儿,整天和那个张惠芳在一起唧唧咕咕的!有人反映,他们俩正在谈恋爱!你说,他们年纪小小的谈什么恋爱!”
                  “真有这回事吗?”
                  “那还能有假?”
                  “是谁告诉你的?”
                  “田胖子、杨小东,还有其他一些人!”说到这里,场长笑了,“其实,别人不反映,我也能看得出来,谁也不是傻子!”场长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没看到他们俩那副亲热劲,简直就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这像是杨小东说的话!”
                  “没错,这正是杨小东的感受!”
                  一百二十四
                  “我听说陈文海和张惠芳的父母双方都反对他们俩好。”
                  “我也听说了。”场长为老支书和自己续了一下茶,接着说道,“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俩的父母都离我们这里很远,根本管不着他们!”
                  “他们俩最后能成吗?”
                  “八九不离十!”场长又笑了,“有人说,他们俩是天生的一对!”
                  “那你还不促使他们早日成为一对夫妻?”老支书和他开玩笑。
                  “他们才多大?”场长笑着反问道,“现在不是提倡晚婚晚育吗?”
                  “咱们是老哥俩了,我说句心里话:他们俩能真诚相爱,这是好事!你千万不能干涉!拆散姻缘可不是我们共产党员应该干的事!”
                  “你说得对!”场长接着说道,“拆散姻缘那是小人干的事,我们共产党员能干这种缺德事吗?”
                  “这就对了嘛!”老支书笑着说道,“你还别说,那个张惠芳确实长得漂亮!如果她能真的嫁给陈文海,那可真能算得上是陈文海的一大福气!知青和我们当地农民们不是说,如果在封建社会,他们俩就是郎才女貌,才子配佳人吗?”
                  “不过,他们也不能因为谈恋爱而耽误了干活呀!”
                  “这又是某些人的反映吧?”
                  “没错!”场长喝了一口茶,又把喝到嘴里的茶叶往地上吐了吐,“他们俩这样无所顾忌大明大方地谈恋爱,起码影响不好!”
                  “你是不是因为这一点而训斥过他们俩?”
                  “也不能算是训斥,只能算是提醒!”
                  “他们从小在城里长大,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优裕生活,现在,他们远离父母,到我们这穷旮旯里来吃苦、受穷,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我们不能对他们提过高的要求,要在生活上多关心他们!还有,要在政治上多关心他们,比如:对陈文海的入团问题,我们就要慎重考虑,千万不能对他求全责备,向他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因为这不符合人才成长的规律!”
                  “你说得完全正确!”场长和他半开玩笑,“还是老支书有水平!”
                  一百二十五
                  刚吃过午饭,团支部书记田大亮就来了。
                  王雪纯见他手里拿着一沓《入团志愿书》,迫不及待地向他问道:
                  “有没有我的份?”
                  “当然有你了!”
                  “真的?”王雪纯忍不住睁大双眼,“会有我的?你没有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
                  “这么说,陈文海就更没有问题了!”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他比我强多了!”王雪纯一本正经地说道,“无论从哪方面讲,陈文海的表现都很不错!可以说,他是我们知青里头真正的先进青年!如果入团没有他的份,岂不是太荒唐了吗?”王雪纯笑着说道,“我敢打保票,你手里拿的这沓《入团志愿书》里一定有陈文海的一份!”
                  “你就这么肯定?”
                  “那还用怀疑吗?”说到这里,王雪纯笑着伸出手,“给我四份,我替你发!”
                  然而,田大亮只给了她三份!王雪纯生气地说道:
                  “你只给我三份,叫我怎么发呀?”
                  “陈文海的你就不用发了!”
                  “什么?你说什么?”王雪纯惊讶到了极点!“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没人和你开玩笑!”
                  这时,陈雅丽正好从屋里走出来。她走到田大亮面前,带着讽刺的语气对他说:
                  “团支部书记亲自下来发《入团志愿书》,真是深入基层呀!”
                  “你好象对我很不满!”
                  “我哪敢呀?”陈雅丽脸上仍然没有一丝笑容!
                  “你赶快去叫杨小东和曹春福出来领《入团志愿书》!”
                  “我才懒得去叫他们呢!”说完,陈雅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是自己去发吧!”
                  一百二十六
                  田大亮跨进厨房门,微笑着把《入团志愿书》发到杨小东和曹春福的手里。
                  “怎么,没有陈文海的份?”杨小东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这也太不公道了吧?你们团支部是怎么讨论和研究决定的?”
                  “你懂什么?”田大亮训斥道,“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这是你应该过问的吗?”
                  田大亮刚走没几分钟,场长和田胖子来了。田胖子朝大家嚷道:
                  “上工了上工了!”
                  “你穷叫唤个啥?”张建国没好气地回敬道!
                  “你朝我发什么火?”田胖子也不甘示弱,“难道我叫你们上工喊错了?你没看到太阳现在都要快落山了!”
                  “你说得有点太夸张了吧,我们刚吃罢午饭,太阳怎么就会快落山了呢?”杨小东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们就别再打嘴仗了,我们还是赶快上山吧!”场长向大家催促道。
                  于是,除了陈文海,大家都扛起农具准备上山。陈雅丽见陈文海站在原地不动,便过来对他说:
                  “怎么,你还在生气呀?”
                  “……”陈文海一声不吭。
                  “怎么,你泄气了,经不起考验了?!”
                  “不是我泄气经不起考验,而是他们这样对待我太不公道了!”
                  “是不公道,然而,你也不应该因此而不上工吧!”陈雅丽笑着说道。
                  “你还笑得出来?”
                  “笑总不哭好!”说罢,陈雅丽便伸出手去拉他,“走吧,快跟我们一起上山吧!”
                  可是,由于陈文海太生气了,还是不想再去上什么工。
                  陈雅丽把小辫儿往身后一甩,大声地对他说:
                  “你再不走,我可真的不管你了。”
                  “不管就不管,谁要你管我了!”
                  “你不让我管,我非要管!谁让我是你的姐姐呢!”
                  “你还没我大呢!”陈文海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我就当你的妹妹好了!”
                  “这还差不多!”
                  一百二十七
                  走到半路的时候,知青们遇到了大队长老田头。
                  “大队长,场长欺负我们陈文海!”王雪纯向老田头告状。
                  “怎么欺负他了?你说给我听听。”
                  “在开会讨论发展新团员的时候,陈文海是我们讨论通过的,可是,听说在申报新团员名单的时候,场长却没有把陈文海的名字给报上去。这未免也太过分了一点吧!”
                  “场长不会这样做吧?你们不要相信小道消息!”
                  “其实,陈文海干活还是挺卖力气的,比我强多了!”
                  “还有,陈文海有理论水平和文学修养。我认为他完全有资格入团。”张惠芳笑着说道。
                  “文学修养和入团有关系吗?”陈雅丽反问张惠芳。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我找你们场长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等老田头走远了,张惠芳对陈雅丽说:
                  “我不明白,你是陈文海的好朋友,为什么不但不帮他说话,反而还来驳斥我!”
                  “难道你认为你这是在帮陈文海说话吗?再说,文学修养和入团完全是两回事嘛!”陈雅丽压低声音笑着说,“我知道你喜欢他,所以才这么‘帮’着他说话!”
                  “谁喜欢他了?你不要瞎说!”张惠芳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你敢说你不喜欢他?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老和他在一起?”
                  “你要这么说,那我也可以说你也喜欢他,你们俩不是也经常在一起吗?”张惠芳不依不饶。
                  “还是我来说句公道话吧!”韩素梅笑着插嘴道,“陈文海和《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一样,经常是见了姐姐就忘了妹妹!”
                  “这样的评价才是实事求是的!”张建国也笑着插嘴道。
                  “啊?我竟然成了《红楼梦》里的贾宝玉!”陈文海也笑了。
                  一百二十八
                  中午放工后,陈文海告诉张建国:
                  “休息的时候,我对场长说:‘不让我填表,说明我身上还有不少缺点,请你场长给我指出来,我好改正呀!’你猜他怎么说的?他说:‘你身上没有什么缺点,让不让你填表是领导上考虑的事情,你不要过问!’”
                  “今天晚上,我们几个上老田头家去,再和他说说你的事情。”陈雅丽对他说,“至于你嘛,就不用去了。”
                  “为什么?”
                  “你在,我们说话不方便。”陈雅丽笑着对他说,“你不是喜欢看书吗?今天晚上,你就一个人待在屋里看书吧。”
                  吃罢晚饭后,陈雅丽对大家说道:
                  “我们走吧。”
                  “我认为:我们这样去找老田头未必管用!”王雪纯抱着双臂,把身子斜靠在门框上。
                  “你人还没有去,怎么就知道不管用?”陈雅丽生气了,“你就是不想去罢了!”
                  “你说得对,我就是不想去!”王雪纯也生气了,“晚上黑古隆冬的,掉到沟里怎么办?”
                  “我们不是还有手电吗?”
                  “我的手电没电了!”
                  “我们俩可以合用一个嘛!”
                  “那我也不去,晚上外面怪冷的!”
                  “你不去拉倒,找那么多理由干什么?”陈雅丽更生气了,“你这个人就是太自私!”
                  “又不是我一个人不去,杨小东和张惠芳不是也不去吗?”
                  “那是由于杨小东有事,张惠芳身体不好!”陈雅丽对张惠芳说,“如果你身体好的话,就一定会跟着我们一起去!我说得对吗?”
                  张惠芳笑着点点头。
                  “杨小东说他有事,我看他纯粹是找借口!”
                  “你有什么根据这么说?”
                  “因为他们俩之间有矛盾,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吗?不信,你去问张建国!”
                  这时,田胖子来了。他嬉皮笑脸地问知青们:
                  “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呀?”
                  王雪纯瞪了他一眼。
                  等陈雅丽他们几个走了以后,田胖子问王雪纯:
                  “你怎么不跟着他们一起去?”
                  “因为我不想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一百二十九
                  对陈文海的入团问题,田胖子已有耳闻。知青们这么晚出去想干什么,他已猜出了八九分。此刻,他叹了口气,对他们说:
                  “陈文海的事儿,我也有责任!不过,如果陈文海当初听我的话,也就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了!”
                  “导致现在这种结果,你可以幸灾乐祸了!”王雪纯不高兴地说道。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我是那种人吗?”田胖子这样对王雪纯说,然后转身对陈文海说,“我还是要再劝你一次,你以后不要再看书了!只要你肯听我的话,你的入团问题我田胖子全包了!”
                  陈文海抬起头,睁大眼睛盯着田胖子,大声问道:
                  “为什么不要看书?看书又有什么错?难道你反对我读毛主席的书?”
                  田胖子楞了一下,急忙辩解道:
                  “不是不让你看书,而是要你少看点书。你想想,一天活做下来,你累得都快要趴下了,还要熬夜看书,还不把身体给拖垮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呀!”
                  “谢谢你对我的关心。”说这话的时候,陈文海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谈不上什么关心。”田胖子脸上堆着笑容,装出一副很革命的样子,“对你们知识青年进行再教育是我们贫下中农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还做得还很不够!”见陈文海不答理他,他感到很没趣,便这样对他说,“好,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临走前还补充了一句,“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工呢!”
                  等田胖子走远后,王雪纯和张惠芳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后,张惠芳一本正经地对陈文海说:
                  “你不是喜欢写小说吗?你应该好好地写一篇小说刻画一下田胖子这个人物形象。”
                  “就是!”王雪纯笑着说,“我觉得田胖子这个人蛮有意思的,别看他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可是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还不是想入党!”张惠芳的脸上一副鄙夷不屑的表情。
                  “你不要这么说田胖子!其实,他想入党也不能算是什么坏事。”陈文海接着说道,“不过,我还是挺讨厌田胖子的,因为我总觉得他的所谓进步和革命是装出来的!”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他两面三刀,当面是人背后是鬼!”陈文海又补充了一句,“我怀疑在我的入团问题上就是他捣的鬼!”
                  王雪纯说:“跟着一起捣鬼的恐怕还有一个人!”
                  张惠芳连忙问:“这个人是谁呀?”
                  陈文海和王雪纯只笑不回答。
                  张惠芳还不甘心:“你们为啥要这样和我打哑谜呀?”
                  陈文海笑着说:“怕说出来伤了你的心呀!”
                  一百三十
                  知青们来到了老田头的家。
                  “都请坐!”老田头边为他们到茶边笑着说道,“我正要去找你们,你们倒先来了。都吃过饭了没有?”
                  “我们都吃过了。”陈雅丽连忙说,“大队长,我们来找你是为了……”
                  “是为了陈文海入团的事情吧?”大队长打断了陈雅丽的话,大声笑着。
                  “你说,场长那么对待一个要求进步和表现很好的革命青年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老田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划火柴点燃旱烟吧嗒吧嗒地抽起来。抽了一会儿烟,老田头才对知青们说道:
                  “我找你们场长谈过了,他答应明天就把陈文海的名字给补报上去。我相信你们场长是不会食言的!”
                  “这么说,我们都可以放心了?”
                  “可以这么说。”
                  陈雅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老田头见张建国低着头不说话,便向他问道:“陈文海是不是还在闹情绪?”
                  “一整天光低着头干活,谁和他说话他都不理!”
                  “我逗了他好几次都没能把他给逗笑!”陈雅丽补充道。
                  “你们回去以后再找他好好地谈一谈,并且告诉他,我们现在正在考验他,让他一定要经得起这场考验!如果他能经得起这场考验,就证明他的确是一个要求进步的革命青年!”老田头又问陈雅丽,“你是团支部委员,能不能完成我交给你的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
                  陈雅丽冲老田头笑了笑。
                  一百三十一
                  月色溶溶,蛙声如鼓,陈文海和陈雅丽沿着山村小路散步。
                  “小山村的夜晚别具特色,如诗如画,给人的感觉真是太美了!我们这些来自城里的孩子,体验体验农村的生活也挺不错的!”陈文海这样说道。
                  “体验生活是作家的重要任务,你确实应该好好地体验一下农村的生活,为你以后创作表现农村生活题材的小说积累素材。”陈雅丽一本正经地说道。
                  “遗憾的是我现在还不是作家!”
                  “我坚信:只要你继续努力,就一定会成为一名作家!”
                  “要想成为一个作家,就要看很多很多的书。”说到这里,陈文海不禁伤感起来,“可是,场长和田胖子就反对我看书,我喜欢看书竟然成了我的一大‘罪状’,连入团都成为我的一个大问题!”
                  谈到自己的入团问题,陈文海的心情感到特别沉重,因为在那个突出政治的年代里,一个青年如果不能入团,就意味着他是一个没有上进心的人!难道他是一个没有上进心的人吗?恰恰相反,他特别要求上进,把自己的政治生命看得特别重要!对这一点,场长和田胖子能理解吗?
                  陈文海从小就身体不好,体质很弱,因此,自从来到农村后,尽管他干活特别卖力气,然而,他干起重活来总是感到力不从心,容易给人造成这样一种错觉:似乎他怕苦怕累,所以干起活来才会干劲不大!其实,他在干活的时候已经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已经累得快要趴下了!
                  前不久,在讨论发展新团员的时候,由于大部分知青和当地农民能理解和同情陈文海,认为他干活看起来干劲不大是由于体质太弱,和劳动态度没有什么关系,因此被讨论通过,然而,由于杨小东和陈文海有矛盾,因此,他便和田胖子、一部分当地农民串通一气,故意在场长面前添油加醋地贬低诽谤陈文海,使场长加重了对陈文海的“误解”!本来,陈文海完全符合发展新团员的条件,然而,经杨小东他们一伙人那么一搅和,他的入团问题也就泡汤了!
                  尽管张建国和陈雅丽很为陈文海的入团问题打抱不平,然而,由于以杨小东为首的那伙人一时占了上风,因此,张建国和陈雅丽也就显得无能为力了,只好劝他想开点,不要把入团问题看得过分重要。
                  其实,陈文海也用不着张建国和陈雅丽为他担心,因为他从小喜欢看书,视野开阔,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想得开。他认为:他入不了团不等于他不要求上进,如果根据实际情况实事求是地对他进行评价,他完全是一个要求进步的革命青年!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杨小东等人对他的贬低和诽谤是毫无根据的,甚至可以说是极端卑鄙的无耻行为!
                  一百三十二
                  山村的夜晚显得格外地静。
                  山风从窗户口吹进来,使桌上的煤油灯火苗不停地晃动起来。
                  陈文海两眼盯着火苗,思绪不停地跳跃起来。
                  “场长说第二天就把我的名字报上去,可是,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怎么还不见《入团志愿书》的影子?我看,场长根本就没有把我的名字往上报,只不过是在老田头面前应付一下罢了!”想到这里,他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仰面躺下,继续望着屋顶出神。
                  外面,风更大了,发出呜呜的声音,还有树枝折断的声音。
                  山风继续往窗户里吹,火苗晃动得更厉害了。陈文海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到地上,拿蓑衣把窗户堵上,然后,继续躺到床上想他的心事。
                  一只老鼠从隔墙上跑过,弄得土块簌簌地直往床上掉。
                  “讨厌的老鼠,连你也来烦我!”说着,便去捡掉在床上的土块。
                  这时,从女寝室里传来了陈雅丽的声音:
                  “陈文海,你过来!”
                  “有什么事吗?”
                  “你快过来!”
                  “陈雅丽是我最好的朋友,对我的入团问题很关心,我何不……”想到这里,陈文海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腾地一下跳下地,急匆匆地来到女寝室。
                  “叫我过来干什么?”
                  “打牌!”陈雅丽晃了晃手里的扑克牌。
                  “我都快要烦死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打牌!”陈文海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有什么好烦的?男子汉大丈夫遇到什么事情应该做到沉着冷静,用神机妙算去战胜对方!光烦能解决问题吗?”
                  “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妙计来呀!”
                  “这么说,你是束手无策、一筹莫展了!”
                  “我们还是到外面去走走吧,我想,今天晚上的月光也许很美!”陈文海望着陈雅丽,笑着这样对她说。
                  他们俩一前一后地来到屋外,然后并排沿着小溪一直往前走。这时,月亮已经爬上了山头,皎洁的月光把他们俩的身影倒映在地上。
                  望着那一闪一闪的溪水,陈雅丽对陈文海说:
                  “你还在为你那入团问题伤脑筋,这不值得呀!”
                  “其实,入不入团倒是一件小事,我这个人特别想得开,只是入不了团我面子上太不好看了!你说我这话说得对不对?”
                  “你说的倒也是,人活一张皮嘛!”
                  “说是第二天就把我的名字给报上去,可是,直到今天也没个结果!”陈文海紧皱眉头,这样对他的好朋友陈雅丽说。
                  “依我看,场长根本就没把你的名字给报上去!”
                  “你和我想得一模一样!”陈文海猛地抬起脚,使劲地把路边的一颗小石子踢进溪水里,“想和张建国聊聊,他人又不在,不知道他这会儿又到谁家串门去了!”
                  “他准是又到团委书记家去了。听说,他和团委书记关系不错。”陈雅丽安慰他,“我想,你的入团问题总有一天会解决的!”
                  “谁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慢慢地等呗,着什么急呀?”陈雅丽笑着对他说,“虽然你现在还不是团员,但是,你还是一个要求进步的革命青年嘛!”
                  “是啊,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我们革命青年在这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是一个要求进步的革命青年,即使永远入不了团,也要扎根农村一辈子,广阔天地炼红心,把自己的美好青春献给这个火红的年代,献给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陈文海接过陈雅丽的话头,笑着这样对他说。
                  一百三十三
                      陈雅丽是一个在武汉长大的女孩儿,和陈文海一样,从小爱好文学,由于天资聪颖,又受父亲的影响,因此,早在上小学三年级时,她就开始读长篇小说,十几年来,她读了不少外国(尤其是苏俄)的长篇小说,列夫•托尔斯泰的长篇小说《安娜•卡列妮娜》、《复活》、《战争与和平》她都读过,特别同情安娜•卡列妮娜的悲惨遭遇,当然,她也喜欢读中国作家的作品,比如,鲁迅的作品她就喜欢读。
                      除了爱好和陈文海一样,陈雅丽的体质也和他一样弱,因此,她在干农活方面特别能理解和同情陈文海,在生活方面也很关心他,这使他很感动。
                      然而,在感情方面,陈文海却倾向于张惠芳,这就在无意中伤害了陈雅丽,有时和她说话,她爱理不理的,表现出一副很冷淡的样子,尤其是看到陈文海和张惠芳在一起亲热地说话时,她就更是满脸不高兴,而张惠芳也对他不满,经常把他比作《红楼梦》中的贾宝玉,说他是见了姐姐就忘了妹妹,因为她经常看到陈文海和陈雅丽在一起。
                      最近几天,由于张惠芳回家去了,因此,今天晚上,陈文海可以毫无顾忌地和陈雅丽一起沿着小溪散步、聊天。
                      他们俩正往前走着,忽然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在这偏僻的小山村,在这万籁惧寂的夜晚,这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俩循着脚步声向前走去。
                      “好象是张建国!”陈雅丽这样猜测道。
                  等他们俩走近一看,果然是张建国。溶溶月光下,张建国看上去仿佛显得很苍老。
                      “怎么,你们俩都还没睡?”张建国环顾了一下四周,笑着说道,“这小山村的夜晚真美,就像是一个童话世界!”
                  “……”
                  “你们看,今天晚上的月亮多圆多亮啊!”张建国笑着问道,“你们俩还记得唐朝著名诗人李白的那首《静夜思》吗?”
                  “怎么不记得?!”陈雅丽轻声吟诵起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一百三十四
                  见陈文海沉默不语,张建国笑着问他:
                  “怎么,还在为你的入团问题伤脑筋?”
                  “……”
                  “你刚才是不是又到团委书记家去了?”陈雅丽神情严肃地问他,“陈文海的入团问题还有希望吗?”
                  “团委书记说:我们俩都是团员,应该好好地帮助陈文海端正入团动机,使他经得起团组织对他的考验!”
                  “陈文海还要我们俩帮助?!”陈雅丽噘起小嘴,“陈文海的入团动机还会有问题?你开什么玩笑?”
                  “我是和你开玩笑!”见陈雅丽把他的话当真了,张建国连忙这样对他说。
                      在他们俩开玩笑的时候,陈文海仍然愁眉不展,于是,张建国便收敛笑容,神情严肃地对陈雅丽说:
                  “你知道为什么不让陈文海填《入团志愿书》吗?告诉你吧,问题就出在他的这副眼镜上!”
                  “戴眼镜和入团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太有关系了!”张建国愤愤不平地说道,“你知道这里的农民是怎么评价陈文海的吗?他们说:陈文海戴上眼镜更显得文质彬彬,更像一个知识分子了,简直就像是一个大学教授!有的农民甚至说:陈文海戴眼镜是由于不愿意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熬夜看书更是为了成名成家而搞个人奋斗,要对他的这种错误思想和行为进行批判呢!”
                      陈文海一听,肺都要快气炸了!心想:这些无知的农民也太自以为是了,竟然无知到敌友不分、以友为敌的地步,把我这样一个如此要求进步的革命青年划到敌人的营垒中去!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像知识分子又有什么不好?马克思还是一个大知识分子呢!如果没有马克思这个大知识分子创立了科学社会主义学说,能有苏联的十月革命吗?能有中国今天的社会主义制度吗?无知的农民如此仇视知识分子,真是令人不可思议!”陈文海紧握双拳,狠狠地跺了跺脚,愤愤然地朝他们俩大声嚷道!
                      “你朝我们俩发这么大火干什么呀?!又不是我们俩说你,要对你进行批判!”见陈文海如此激动,陈雅丽不禁笑了起来。
                      “陈雅丽同志,你别搞错了,我不是朝你们俩发火,而是对这种极其荒唐的现象感到气愤!”陈文海转而问张建国,“我刚才说的话不对吗?”
                  “你刚才说的话并没有错!”张建国耐心地对他说,“问题是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你戴上眼镜,就在思想感情上和贫下中农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么说,我不应该看书,更不应该戴上眼镜!”陈文海想了想,然后理直气壮地反问道,“难道我读马列著作也有错?”
                  “问题是你还读其他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方面的书了!”
                  “同志,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需要这些方面的知识!”
                      “还有,你不是在插队前而是在插队后才戴上眼镜的,所以,农民们才会对你有看法!”
                  “这能怪我吗?”陈文海感到很委屈,“我们这里还没有通上电,到了晚上,我只好在昏暗的煤油灯光下看书,这样,我的眼睛能不近视吗?!”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张建国无奈地摇摇了头。
                  “只是什么?”由于太气愤,陈文海步步紧逼!
                  “只是农民们没有多少文化,你刚才说的那一套谁会听呢?”张建国只好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往下说。
                  “……”
                      张建国拍了一下陈文海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我还是那句老话:别再看书了,好好干活,给农民们留下个好印象!”
                  “……”
                      张建国笑了笑,继续对他说:
                  “难道你就不想将来进工厂或者上大学,真的要在这里扎根干一辈子?别傻了,我的好兄弟!”
                  “……”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陈雅丽补充道。
                  一百三十五
                  陈文海刚拉开抽屉,张惠芳就进来了。她走到陈文海身边,见抽屉里有一封信,便笑着对他说:
                  “这就是你写给团支部书记田大亮的那封信的底稿吧?”
                  “对!”陈文海笑着问她,“你想不想看?”
                  “想,我太想看了!”说着,便要伸手去拿。
                  还没等张惠芳把手伸进去,陈文海已经把那封信的底稿给拿出来了。他把底稿交到张惠芳的手上,然后笑吟吟地说道:
                  “好好欣赏欣赏我的文笔和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
                  “听说田大亮才小学文化水平,我真担心你的这封信他根本就看不懂!”
                  正在这时,韩素梅在门外大声喊道:
                  “陈文海,有人找你!”
                  “谁找我?”说着,陈文海便连忙从屋里出来,张惠芳紧随其后。
                  “原来是你呀!”陈文海问田大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田大亮没有马上回答陈文海的问话,而是看了一眼张惠芳,然后和他开玩笑:
                  “你这真是‘金屋藏娇’啊!”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陈文海问田大亮。
                  “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和你随便聊一聊。”田大亮笑着说道,“我们俩还是边走边说吧!”随即,他摊开双手,“请!”
                  于是,他们俩便向那条乡间小路上走去。
                  来到那条乡间小路上,耳边是哗哗直响的小河流水声。由于连日下雨,山洪暴发,这条小溪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条波涛汹涌的小河。
                  “我读了你写给我的那封信,觉得你好象认为自己很了不起,好象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其实,问题并不像你想象得那么严重!”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其实,我只是在信里讲了几句自己心里的一些真实想法罢了,丝毫没有你所说的那些意思!我认为:这些想法凡是要求进步的革命青年都会有的!”
                  “要求进步固然没有错,然而,也不能因此对团组织产生怨恨和对立情绪!”
                  “我没有这样的情绪!”
                  “你不要不承认!矢口否认是没有用的!”田大亮打起官腔来,“你应该正确对待群众的意见,经得起团组织对你的严峻考验!”
                  “你所说的群众是指哪部分群众?”陈文海一针见血,“在你的眼里,只有像田胖子和杨东生那样的人!”陈文海接着反问道,“他们的意见能代表所有的群众吗?”
                  “像你这种态度,团组织根本就不会考虑你的入团问题!”
                  “我压根就没有对你们抱什么希望!”
                  这次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
                  一百三十六
                  休息的时候,陈雅丽问陈文海:
                  “刚才,田大亮找你谈话是不是为了你的入团问题?”
                  “你快别提他了!”此时,陈文海的气仍然没有消,“像田大亮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团支部书记?根本不够格嘛!”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张惠芳笑着对陈文海说,“刚才,我怎么说来着?”
                  “你说得一点儿都没错,田大亮根本就没有看懂我写给他的那封信!不仅没有看懂,还极其严重地歪曲了我的意思!”
                  “像他这样的文盲,你根本没有必要生他的气!”张建国对他说。
                  “你不是和团委书记的关系挺不错的吗?”陈雅丽对张建国说,“你应该多和他说说陈文海的事,也许,他能帮上陈文海的忙!”
                  “我没少和他说陈文海的事!”张建国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烟,问陈文海,“怎么样,来一支?”见陈文海摆摆手,便抽出一支叼到嘴里,用火柴点燃,吸了几口,然后接着说道,“他也有他的难处,对团支部内部的事他不好直接插手!这是组织原则!”
                  “这么说,就只好任凭田大亮胡来,任凭田胖子和杨小东那伙人胡作非为?”陈雅丽说。
                  “这有什么办法?”张建国又吸了几口烟,“现在情况很复杂,我们只能暂时忍着!”
                  “这就叫‘正不压邪’,歪风邪气暂时处于上风!”陈文海说。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张建国说。
                  “不过,我坚信:正义最终必将战胜邪恶!”陈文海反问道,“乌云能永远遮住太阳吗?”
                  “你总是对未来充满信心!”张建国称赞道。
                  “你真是一个革命的乐观主义者!”陈雅丽也称赞道。
                  “你们看,太阳出来了!”张惠芳笑着朝大家喊道。
                  大家抬头一看,太阳果然已经从云层中钻了出来,用它的万丈光芒普照人间!
                  一百三十七
                  休息的时候,陈雅丽笑着对张建国说:
                  “今天中午,我和王雪纯到供销社去买东西。你猜,我们遇到了谁?”
                  “我怎么猜得着?”张建国吸了一口烟,然后继续说道,“你就别卖关子了,还是赶快告诉我吧?”
                  “好,那我就告诉你——”陈雅丽接着说道,“我们遇到了周红梅。”
                  “你们怎么会遇到她?他们二队附近不是也有供销社吗?她干吗要舍近求远到我们这儿来买东西?”
                  “她现在不在二队住,搬到学校里去住了。”
                  “这么说,她调到学校里去教书了!”张建国笑着说道,“她总算如愿以偿了!”
                  “其实,周红梅并不喜欢当老师。”
                  “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还要到学校里去教书?”
                  “这你就不了解情况了吧!告诉你吧,那是由于干农活太累了,因此,她才想去当老师。”
                  “老师这一职业适合你们女孩干。”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老师这一职业比较清闲?”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老师这一职业属于脑力劳动,而知识妇女适合从事脑力劳动。”张建国反问道,“难道我不知道当老师也是很辛苦的吗?”
                  “知道就好!就怕你不知道!”陈雅丽和他开玩笑。
                  “其实,陈文海也应该去当老师。”
                  “他也愿意当老师。陈文海曾经告诉过我,他想当中学语文老师,这是他的美好理想。他还告诉过我,如果他将来能上大学,就上师范院校。他说,只有上过师范院校后再去当老师才是名正言顺的,他不想误人子弟。”
                  “他总是很正统!”
                  “正统又有什么不好?”
                  正说到这里,陈文海过来了。张建国笑着对他说:
                  “明天,你陪我一起到学校里去看周红梅,好不好?”
                  “怎么,周红梅调到学校里去当老师了?”
                  “对!”
                  一百三十八
                  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后,张建国和陈文海沿着那条乡间小路向周红梅所在的那所学校走去。
                  刚走到半路,他们俩遇到了团委书记李志强。
                  “这位就是我们的团委书记李书记!”张建国笑着向陈文海介绍道。
                  “你好!”陈文海连忙向他问好。
                  “你好!”团委书记也连忙向他问好,然后笑着问道,“你就是陈文海吧?”
                  “你怎么知道我叫陈文海?是张建国告诉你的吧?”
                  “对!”团委书记笑着告诉他,“张建国经常在我的面前提起你!你可是我们这里的大秀才呀!”
                  “大秀才不敢当,我只不过是胡乱写了几篇东西,那些东西都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
                  “你太谦虚了!”团委书记笑着说道,“我读过你写的文章,散文文笔优美,行文流畅,理论文章逻辑性强,很有说服力。读了你的文章后给人的印象是,你有一定的文学功底,有较高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
                  “你过奖了!”
                  “今天晚上,你有没有空?”张建国问团委书记。
                  “有。”
                  “那今天晚上我就和陈文海上贵府去登门拜访,如何?”
                  “那我当然欢迎了!”
                  和团委书记告辞后,他们俩继续向学校走去。
                  来到学校后,周红梅笑脸相迎。她笑吟吟地说道:
                  “欢迎二位光临我的陋室!”
                  “你的雅居很有文人的气息嘛!”张建国见她的书桌和书架上有不少书,便这样和她开玩笑。
                  “我算什么文人?只不过是一个穷教书匠罢了!”
                  张建国走到书架前,从一排书里抽出一本,然后边翻书边问道:
                  “书架上的这些书你都看过了吗?”
                  “有的看过,有的没有看过。”然后又补充道,“大部分都看过。”
                  “你现在可有时间看书了!”
                  一百三十九
                  由于这里地处鄂西北山区,又没通上电,因此,一到晚上,就到处是黑咕隆咚的。在这黑漆漆的夜晚,山风一阵阵地刮着,使地里的庄稼和路边的大树发出悉悉嗦嗦的声音。
                  张建国和陈文海打着手电筒走在这漆黑的夜晚。
                  走了一会儿,陈文海对张建国说:
                  “这乡村的夜晚好静啊,我感觉我们仿佛回到了远古时代。那时,虎狼成群,人们过着饮毛嚅血的生活。”
                  “那时候,没有私有制,没有阶级和剥削,人们过着原始共产主义生活。”
                  “那时,生产力极端落后,物质极端匮乏,人们经常忍饥挨饿,因此,也就不可能产生私有制,没有私有制,也就不可能产生阶级和剥削。”
                  “从一定意义上讲,私有制的产生是一种社会进步,因为私有制产生以后,产品越来越丰富,人们的精神生活也变得越来越丰富多彩。”
                  “现在,我们要消灭私有制,建设社会主义和实现共产主义。如果从哲学的角度讲,这就叫否定的否定。阶级社会代替原始共产主义社会是私有制对公有制的否定,现在的社会主义和将来的共产主义社会是公有制对私有制的否定,也就是否定的否定。这第二次否定比第一次否定更有意义,更为人们所欢迎和向往,因为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是更加进步的社会制度。”
                  “这否定的否定无论是在自然界还是在人类社会都是普遍存在的。”
                  “这‘否定的否定’里所说的‘否定’不是简单地说‘不’,也不是凭主观意志宣布某种事物不存在,而是符合客观事物本身规律的否定。”
                  在这寂静漆黑的乡村夜晚,张建国和陈文海边走边从哲学的高度谈论社会制度的变更和社会形态的更迭,不知不觉间,团委书记家就到了。
                  “你们说来就来了,没有让我白等!” 团委书记打开门,笑脸相迎。
                  张建国和陈文海进屋后, 团委书记连忙笑着说道:“快请坐!”等张建国和陈文海坐下后, 团委书记笑着对陈文海说:“张建国经常到我这儿来,你是第一次来,是稀客呀!”然后又和他们俩开玩笑:“你们俩光临寒舍,使我这里蓬壁生辉,小生感到不胜荣幸!”
                  “哈哈,你就别再在我们俩的面前卖弄你的学问了!” 张建国也和他开玩笑,“你是一介书生,处处透露出一股酸腐味!”
                  “你还讽刺挖苦我,难道你就不是一介书生吗?” 团委书记继续和他开玩笑。
                  “我们俩都是!”说完,他们俩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百四十
                  开了一会玩笑,团委书记收敛笑容,关心地问陈文海:
                  “怎么样,你现在还好吗?”
                  “还可以。”
                  “我看你今天晚上的气色还不错!”
                  “那是由于我们俩刚才在路上谈论得很愉快!”张建国插嘴道。
                  “谈论什么呢?”团委书记问。
                  “谈论哲学!”张建国笑着说道,“我告诉过你的,陈文海对哲学很有研究,在这方面,他要比我强多了!”
                  “谈不上研究,只能说是对哲学略知一二!”陈文海连忙“纠正”道。
                  “你真谦虚!”团委书记笑着说道,“越有学问的人就越谦虚,这才是真正有学问的人!”
                  “承蒙夸奖,鄙人不胜感激!”陈文海也笑着说道。
                  “你在看什么书?”张建国见团委书记面前有一本书摊开着,便这样问他。没等团委书记回答,张建国站起身拿起这本书,一看封面,原来是一本《中国青年》杂志。
                  “在上高中的时候,我也喜欢看《中国青年》!”
                  “获益匪浅吧?”
                  “那当然了!”
                  “听陈雅丽说,你在在上高中的时候还当过一阵子团委书记。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张建国补充道,“我正是在那个时候养成了看《中国青年》的习惯。”接着又说道,“如果团委书记连《中国青年》都不看,岂不成了大笑话了吗?”
                  “团委书记看《中国青年》,这是工作的需要。”
                  “其实,不光团委书记要看《中国青年》,团支部书记也应该看《中国青年》。”陈文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你说得很对!”
                  “那么,田大亮他看不看《中国青年》?”陈文海问团委书记。
                  “他有时也看。”团委书记告诉他,“由于他的文化水平有限,有的文章他看不懂。”
                  “他的文化素质好象很低!”
                  “这个嘛……”团委书记笑了笑,“农村的教学质量不能和城里比。遇到田大亮这样的团支部书记,让你受委屈了,还得请你多包涵!”
                  “这倒没什么!只要团委书记能正确评价我,我也就知足了!”
                  “农村嘛就是这样,我们应该面对现实!”张建国说。
                  “你好象对农村看得很清楚!”团委书记说。
                  “谈不上很清楚,只不过是我在现实面前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罢了!”
                  “这样就很好嘛!”团委书记说,“保持清醒的头脑,就不会在现实面前被碰得头破血流!”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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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四十一
                    在回来的路上,陈文海对张建国说:
                    “看得出来,你和团委书记混得很熟!”
                    “岂止是很熟,应该说是相处得很融洽!”
                    “怪不得你经常往团委书记家跑!”陈文海接着说道,“你们俩看上去好象都很有学问!”
                    “什么叫‘看上去’、‘好象’,应该把这两个词统统删掉!”
                    “我这是在和你开玩笑,你当真了?”
                    “我知道你是在和我开玩笑。不过,你可千万别在团委书记面前开这样的玩笑,因为你现在和他还不熟!”
                    “这我知道!”
                    第二天上午,陈雅丽和陈文海在山坡上边干活边说话。陈雅丽问陈文海:
                    “昨天晚上,你和张建国是不是到团委书记家去了?”
                    “对啊!怎么啦?”
                    “我随便问问。”陈雅丽边耙地边问他,“你认为团委书记这个人怎么样?”
                    “挺随和的,有时说起话来很风趣。”陈文海边耙地边说道,“和张建国一样,他也很有学问!”
                    “那当然罗,否则,他怎么能当上团委书记!”
                    刚说到这里,张惠芳朝陈文海喊道:
                    “你过来,咱俩说说话!”
                    陈文海不好意思地对陈雅丽说:
                    “那我就过去了?”
                    “你过去吧!”
                    陈文海来到张惠芳身边,笑着对她说:
                    “你干吗叫我过来,难道你就不能过去吗?”
                    “我想单独和你说会话嘛!”
                    “你就不怕陈雅丽会不高兴?”
                    “不会的,我和她是好姐妹!”张惠芳又补充道,“她巴不得我们俩整天在一起呢!”接着,张惠芳又笑着问他,“我不在这里的那天晚上,也就是我回家后的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和他一起出去散步了?”
                    “对啊!那又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我知道你们俩不可能谈恋爱!”
                    “你这么了解和信任我,我很感动!”
                    一百四十二
                    “我们到树林里去说会话吧?”张惠芳“征求”陈文海的意见。
                    “那田胖子、杨小东那伙人更要说我们俩的闲话了!”
                    “让他们去说好了,我不在乎!”
                    “你真的不在乎?”
                    “真的不在乎!”
                    于是,他们俩便往树林里钻。
                    来到树林里,见树林里有一片开阔地,张惠芳笑着说道:“咱俩就坐在这里说话吧!”坐下后,张惠芳又笑着对他说,“这里好幽静,适合年轻人谈恋爱!”
                    “你说得对!”陈文海也笑着说道,“在城里,只有公园里才会有这样的环境!”
                    这时,一只野兔从他们俩面前跑过,张惠芳连忙笑着对他说:
                    “我们去追那只野兔吧?”
                    然而,等他们俩站起身,那只野兔已经跑得无影无踪,陈文海笑着对她说:
                    “这野兔跑得真快,怪不得人们把有些人的逃跑形容为‘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比喻确实很形象!”
                    “你知道兔子为什么会跑得那么快?”
                    “为什么?”
                    “那是由于兔子的后腿长!”
                    过了一会儿,张惠芳告诉陈文海:
                    “这次我回家,我爸问了我好几次:‘你是不是在和陈文海谈恋爱?’我始终都没有承认。”
                    “这你就做对了,否则,你爸就会反对我们俩好,我妈就更会激烈地反对以至于阻挠我们俩好!”
                    “我听别人告诉我:你妈在背后骂我是‘狐狸精’,说我死皮赖脸地勾引你!”
                    “恐怕还有比这更难听的吧?”
                    “这可让你猜对了!”张惠芳告诉他,“你妈还骂我是‘骚货’和‘野鸡’!” 张惠芳接着说道,“你们上海人好象就喜欢这样骂女孩和女人,对不对?”
                    “对!”陈文海补充道,“上海的小市民就喜欢这样骂人!”然后,又幽默地说道,“有的年轻人也继承了这样的优良传统,他们是小市民的继承人!”
                    陈文海看了一眼张惠芳的头发,然后对她说:“你的头发有些乱!”
                    听了这话,张惠芳便把辫子拆散,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梳子,笑着说道:“来,帮我梳一下!”
                    看着张惠芳那头乌黑柔软的头发,陈文海说:
                    “我可以为你梳,不过你的辫子还得由你自己来编,因为我不会编辫子。”
                    “可以!”
                    辫子扎好后,张惠芳笑着问道:
                    “好看吗?”
                    “好看!”接着又补充道,“你真是太好看了,简直是美得迷人!”
                    “你能不能形容一番?”
                    “花容月貌,沉鱼落雁,闭花羞月,倾国倾城!”
                    “我有那么漂亮吗?言过其实!”张惠芳大笑起来,“哈哈,你把世界上最美好的词语都用到我的身上了!”接着又打趣道,“你干脆把我比作我国古代四大美女算了!”
                    一百四十三
                    吃过午饭后,陈文海回到男寝室,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本书,然后搬了一把竹椅,坐到大门口看起书来。
                    刚看了一会书,杨小东走过来笑着对他说:
                    “陪我到供销社去买一包烟吧!”
                    “好吧!”说着,陈文海站起身,走进男寝室,把书放回抽屉里,然后,和杨东生一起沿着那条乡间小路向供销社走去。
                    “昨天,你和张惠芳钻树林,真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你这话可不能随便和别人说!”
                    “这又有什么?难道谈恋爱还怕别人说?”
                    “其实,我和张惠芳也不算谈恋爱!”
                    “不算谈恋爱,那算什么?”
                    “我不就是和她多说了几句话吗?”
                    “那有几次你们还单独在一起说话呢!这算不算谈恋爱?”
                    “也许算吧!”陈文海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大约半个小时后,有几个知青陆续地回来了。
                    张建国来到女寝室门口,朝里望了望,见女寝室里只有张惠芳一个人,便笑着问道:
                    “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张惠芳笑着回答道。
                    走到张惠芳身边,见她面前的书桌上放着一本很厚的旧书,于是便又笑着问她:
                    “这是一本文化大革命以前的旧小说吧?”
                    “对!”
                    “你老看这样的小说,陈文海没少说你吧?”
                    “以前经常说我,现在说得少多了!”张惠芳笑着说,“也许是他现在已经习惯了。”
                    “他呀,就是个激进派,看起来好象比谁都要革命!”
                    “我听你的口音,好象你对他有些不满?”
                    “他对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接触得太少!”
                    “他怎么能和你相比?你妈原来在图书馆工作,你可以很方便地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说到这里,张惠芳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说道,“不过,我对陈文海也有些看法,就是他对中国古典文学似乎还接触得不算多,因此,我一和他谈起中国古典文学,他就显得有些茫然!”
                    “这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吧?”
                    “有一点影响。”张惠芳笑着说,“经过几个月和你的相处,从你的言谈中,我已经看出来了:你在中国古典文学方面确实要比陈文海强得多!如果把你的这一优点移植到陈文海身上那就好了!”
                    正说到这里,陈文海和杨小东回来了。
                    一百四十四
                    陈文海从女寝室窗户望进去,见张惠芳和张建国正在屋里说话,便和陈雅丽开玩笑道:
                    “他们俩都姓张,应该算是一家人。”
                    “那我们俩呢,都姓陈,是不是也应该算是一家人呢?”陈雅丽也和他开玩笑。
                    陈文海转身来到女寝室,笑着问张惠芳:
                    “你们俩是不是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
                    “怎么会呢?”张惠芳笑着说,“我只是和张建国谈了一点对你的看法罢了!”接着,又和他开玩笑,“你应该好好地跟着张建国学一点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跟着我学一点中国古典文学!”
                    “我自己很清楚在这些方面不如你们俩,所以,我才想报考大学中文系!”陈文海收敛笑容,“我总觉得自己知识太贫乏,不过,这也难怪,我高中只上了两个月就辍学了!如果我后来不自学,后果就更加不堪设想了!”
                    “我很佩服你的毅力和刻苦学习精神,如果换了我,我才做不到呢!”张惠芳的眼里闪着光,“你不但自学了高中课程,还自学了马列著作、《毛泽东选集》和鲁迅著作,真是太不简单了!马列著作和鲁迅著作,在我的眼里都是些‘天书’,而你竟然靠自学读懂了,这是多么地了不起啊!”
                    “你别再夸我了,我做得还很不够,还要继续努力!”
                    使陈文海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从这次谈话以后,张惠芳和他的关系似乎有些疏远了!其实,这也不奇怪,因为现实生活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人是会变的,而人的变化是由各种各样的因素促成的。张建国的博学,陈文海的知识缺陷,还有他在入团问题上受到的挫折和磨难,以及其他种种因素,使张惠芳在感情的天平上产生了倾斜。
                    不过,陈文海仍然是幸运的,因为在以后的岁月里,他们俩从来没有互相伤害过,更没有反目成仇,他们之间的关系总的来说是平稳的,甚至有时还偶偶开开玩笑!
                    当然,由于误会,年轻幼稚的张惠芳曾经作出了错误的选择,使陈文海感到失望、痛苦、伤心和寒心!而陈文海呢,也同样由于年轻幼稚造成了某些失误,他为此而自责并希望张惠芳能原谅自己!
                    一百四十五
                    经过一段时间的折腾,陈文海最终还是未能入团,而茶场的其他三个知青都跨入了团组织的大门。
                    陈文海不但未能入团,而且田胖子、杨小东那伙人对他的伤害愈演愈烈,场长在他们的挑唆下,对陈文海更加横挑鼻子竖挑眼,连回乡知识青年、团支部委员王春燕也对陈文海有看法,使陈文海受够了窝囊气!
                    在以后的几个月里,陈文海在人生道路上越来越步履维艰,由于人们对他缺乏了解,再加上种种误解、偏见和成见,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孤立。在这种情况下,他心中的窝囊气无处发泄,苦闷更是无处倾诉,只好采取“玩世不恭”的消极态度来应对这极其险恶的环境,他学会了抽烟,像当地农民那样说粗话和脏话,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为此,张建国经常这样和他开玩笑:“你现在呀,比当地农民还当地农民!”
                    有一天,吃完饭,人们纷纷走出厨房,最后,厨房里只剩下张建国、陈雅丽和张惠芳。
                    “陈文海的变化真是太大了!以前,他那么文质彬彬,而你看他现在,那股文人的气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陈雅丽痛心地说道。
                    “和以前相比,陈文海确实是判若两人!”张建国说。
                    “他这是怎么啦?”张惠芳更是痛心不已,“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你还说呢!谁让你经常不理他的?”陈雅丽质问道。
                    “谁叫他变得那么粗鲁的?”张惠芳不服气地说道。
                    这时,曹春福和田春霞进来了。曹春福对大家说:
                    “也许我们都对他缺乏理解,他的变化我们大家都有责任!”
                    “是呀!”田春霞笑着说,“我们大家都应该对他多一点理解和关心!”
                    “别看曹春福和田春霞平时和陈文海的关系一般,可是到关键时候,还真能帮他说上几句好话!”陈雅丽笑着对大家说,“尤其是田春霞,他是一个农村姑娘,又没多少文化,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确实难能可贵呀!”
                    “你可别这么夸我,我是随便说说的!”田春霞笑着说道。
                    一百四十六
                    张建国来到女寝室门口,笑着朝里喊道:“张惠芳,你过来一下!”等她来到门口,张建国把书递给她,“你借给我的这本书我看完了。谢谢你的书!”
                    “你为什么不说谢谢我,而要说谢谢我的书?”
                    “因为你借给我的这本书好看!”
                    “如果不是我借给你,你能看到这么好看的书吗?”
                    “这么说,我还真的应该好好谢谢你!”
                    “你这纯粹是废话!”张惠芳笑着说,“如果是陈文海,就不会像你这样净说废话!”
                    “我怎么能和陈文海相比?”张建国也笑着说,“在你眼里,我永远不如陈文海!”
                    “你还有一点自知之明!”
                    这时,陈文海正好从厕所回来,见他们俩正在开玩笑,不知怎么搞的,心里还真的有点不舒服!
                    等张建国回到男寝室,陈文海笑着对他说:
                    “我最近发现:你好象看上张惠芳了!”
                    “别瞎说,我怎么会看上她?”张建国脸色暗淡下来,“再说,即使我看上了她,她也不可能和我好!”
                    “这能怪谁?”陈文海和他开玩笑,“谁叫你不注意修饰,整天胡子拉碴的?说实话,你显得很老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好多,还长得这么黑不溜秋的,哪个女孩会看上你?”
                    “你越说越不象话了!”张建国生气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刚才是和你开玩笑,你别当真!”陈文海连忙这样说。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张建国还真的生气了,“你也太不尊重我了!说得不客气一点,你这分明是在贬低、诽谤我!”张建国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你以为张惠芳真的会嫁给你吗?你别白日做梦了!实话告诉你吧,她爸根本看不起你!”
                    “她爸为什么看不起我?”陈文海也生气了。
                    “你看你自己,干起活来像个姑娘家,恐怕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想讨老婆?”
                    “你!你!你!” 陈文海气得浑身发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陈文海喘了喘气,忽然大声怒斥道,“你欺人太甚!你还像不像一个干部子弟?”陈文海伤心极了,“你刚才说的话只有田胖子和杨小东那样的人才说得出口!我真不明白,你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你还好意思说我?”张建国也不甘示弱,“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的表现,哪里还像一个知识青年?”
                    “难道我愿意这样吗?你没看看我现在所处的环境有多糟糕?你们理解我了吗?不是指责我就是要我适应环境!说穿了,你们所说的‘适应环境’就是要我向现实妥协、投降,和恶势力同流合污!”陈文海继续说道,“其实,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去做了,学会抽烟,像当地农民那样说粗话和脏话,不就是‘适应环境’的具体表现吗?我知道,我这样做其实就是向现实妥协、投降,甚至可以说是自甘堕落!然而,这都是环境所逼的呀!”说到这里,陈文海难受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一百四十七
                    到了晚上,陈文海来到女寝室对陈雅丽说:
                    “我们出去走走吧,在屋里闷得慌!”
                    “这样不好吧?”陈雅丽问他,“你难道不怕张惠芳多心?”
                    “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再说,她好象已经不喜欢我了!”
                    “我现在不想出去,外面怪冷的!”
                    “你就别再找借口了!”陈文海拱拱手,满脸堆笑,“求求你了,我的好姐姐!”
                    “你以前不是说我没有你大吗,怎么这会儿我又成了你的姐姐?”陈雅丽和他开玩笑。
                    “你就当我一回姐姐嘛!”陈文海仍然满脸堆笑。
                    “那好吧,那我就当一回你的姐姐!”
                    于是,他们俩就向屋外走去。
                    然而,他们俩刚跨出大门,就遇到了张惠芳。张惠芳笑着问陈雅丽:
                    “你们俩是不是要出去散步?”
                    “是啊!”
                    “那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出去散步吧?”
                    “怎么不可以?”
                    “那我们就一起走吧!”张惠芳笑着说。
                    走在那条乡间小路上,山风一阵阵地迎面扑来。张惠芳又笑着问陈雅丽:“我们俩是不是一对好姐妹?”
                    “那还用问?”
                    陈文海跟在她们身后,见她们俩一个劲地说着话,那副亲热劲真的像是一对好姐妹。
                    “你们俩没完没了地亲热,把我一个人甩在后面,好象我是一个多余的人!”陈文海不满地说道。
                    “那我们到那块菜地上去吧,这样我们三个人就可以围坐在一起说话。”陈雅丽笑着说道。
                    “好主意!”陈文海高兴极了,“你真是我的好姐姐!”
                    “那么,张惠芳呢?”陈雅丽笑着问他。
                    “那还用问?她就是我的好妹妹呗!”
                    听陈文海这么说,张惠芳笑了。“那我们仨就赶快过去吧!”
                    一百四十八
                    来到那块菜地上,陈文海望了一眼天上,笑着对她们俩说:“今天晚上的月亮好圆啊!”
                    她们朝天上望去,果然是一轮圆月。
                    陈文海笑着问陈雅丽: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当着我和张建国的面朗诵李白的那首《静夜思》吗?”
                    “怎么不记得?我记得太清楚了!”陈雅丽接着说道,“那天晚上,我和张建国开导你,让你少看点书,好好干活,给当地农民留下一个好印象!”
                    “难道我没有好好干活吗?”陈文海继续说道,“我一直是好好地干活,难道你们没有看见吗?”
                    “我们当然看到了!”陈雅丽笑着对他说,“你的表现一直不错,只不过是,你后来不应该变化太大!”
                    “你是指我学抽烟和说粗话、脏话吧?”
                    “对,我指的就是这些!”
                    “我这是‘适应环境’!” 陈文海和她开玩笑。
                    “这是‘适应环境’吗?这是自甘堕落!”
                    “陈雅丽说得没错!”张惠芳说。
                    “你今天下午不应该和张建国吵架!”陈雅丽说。
                    “就是!”张惠芳说,“你们俩这样大吵大闹的也不怕别人笑话?你们俩原来还是好朋友呢!”
                    “你们俩这样脸红脖子粗地吵,也不怕伤了和气?”陈雅丽说,“其实,你真的多心了,张建国哪会看上张惠芳?他喜欢的是周红梅,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再说,即使他看上了我,我还不一定看得上他呢!”张惠芳笑着对他说。
                    “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陈雅丽看了看陈文海和张惠芳,然后笑着说道,“谁不知道你们俩是天生的一对!”
                    “雅丽姐,你又来了!”娇小美丽、身材苗条的张惠芳笑着用小拳头捶了她一下。
                    一百四十九
                    由于想家,知青们又去向场长请假要求回家探亲,场长居然同意了。于是,他们八个知青便和前几次一样从那栋土屋里“倾巢而出”。
                    在家玩了几天以后,知青们又该返回茶场了。
                    在聊天的时候,陈文海向大家征求意见:“明天,我们八个知青一起回茶场吧,这样可以显示出我们知青之间很团结。”
                    陈文海这样说了以后,有的表示同意,有的表示不同意,有的默不作声。见大家意见不一致,陈雅丽便对大家说:
                    “陈文海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明天,我们就按照他所提的方案回茶场吧!”
                    “还是雅丽姐好,能真正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第二天早晨,他们八个知青一起来到车站等车。
                    过了一会儿,车来了,大家蜂拥而上。
                    上车后,见女知青们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聊天,陈文海笑着对男知青们说: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又过了一会儿,陈雅丽朝他喊道:
                    “陈文海,你过来!”
                    见陈文海还在犹豫,张建国便笑着对他说;
                    “雅丽姐叫你呢,还不赶快过去?”
                    陈文海过去后,韩素梅和他开玩笑:
                    “你刚才犹豫什么呀?是不是怕惠芳妹妹?”
                    “我干吗要怕她呀?她又不是老虎!”
                    “既然你不怕她,就赶快过来呗!”
                    “我这不是已经过来了吗?”陈文海严肃地对大家说,“我有一个要求,就是以后你们不要动不动就拿我和张惠芳开玩笑,因为这样会把她弄得很不好意思!”
                    “你早该这么说了!”张惠芳说。
                    “是,以后我们一定注意!”王雪纯嘻嘻哈哈地说道。
                    “张惠芳同志,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和将来,我们之间都是同志关系。我说得对吗?”
                    “你说得太对了!”张惠芳笑着说。
                    “你们俩这是怎么啦?好象是经过预谋似的!”韩素梅和他们俩开玩笑。
                    “不是!”陈文海严肃认真地对大家说,“我认为:我们现在不该谈恋爱,应该把主要精力用在工作和学习上!”
                    “陈文海说得太好了,真是一个好同志!”张惠芳半开玩笑道。
                    一百五十
                    下车后,知青们沿着那条乡间小路向前走去。
                    陈文海和张惠芳走在最后面。张惠芳笑着对他说:
                    “你在车上说的那些话早该说了!”
                    “现在说也不晚呀!”
                    “你在车上那么说,我好感谢你呀!”接着,张惠芳又笑着问道,“她们以后不会再拿我们俩开玩笑了吧?”
                    “估计不会了。”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谢天谢地了!”
                    “其实,我们俩本来就是同志之间的关系,她们乱开玩笑,别人不了解情况,还真的以为我们俩是一对情侣呢!”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她们,有时候,我们俩确实也不够注意自己的行为!”
                    “我认为:男女之间的正常交往是无可非议的。我们俩在一起,只要做到不过分亲热,就不用怕别人说三道四。”
                    “可是,即使我们这样做了,有人还是会说三道四!”
                    “我最讨厌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简直是无聊透顶!”
                    “那有什么办法?社会就是这样的复杂!”
                    正说到这里,韩素梅朝他们俩喊道:
                    “你们俩又掉队了,赶快跟上!”
                    等他们俩过来后,韩素梅笑着问道:
                    “你们俩怎么有那么多的话要说?”
                    “这说明我们俩有共同语言!”陈文海和她开玩笑,“怎么,你忌妒了?”
                    “不是忌妒,是羡慕!”韩素梅和他们俩半开玩笑,“我敢预言,你们俩以后会成为同志、战友和夫妻!”
                    “这么说就对了嘛!”陈文海笑着说道。
                    一百五十一
                    走了20多里山路,知青们终于又见到了那栋土坯房。陈文海大声喊道:“我们又回来了!”
                    炊事员田春霞闻声连忙从屋里跑出来,“我终于把你们给盼回来了!”
                    在厨房里,张惠芳又要陈文海为她舀洗脸水,陈文海和她开玩笑:
                    “我又不是你的丫鬟,你还是自己舀吧!”
                    “不,我非要你为我舀!”
                    “行!”陈文海继续和她开玩笑,“同志之间应该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这一点我还是能够做到的!”说完,便从缸里把水舀到她的脸盆里。
                    到了晚上,陈文海来到女寝室,见张惠芳正在看书,他们俩便又开始开起玩笑来。
                    “你是不是又在看‘封资修’的黑书?”
                    张惠芳连忙把书的封面亮给他看,“陈文海同志,你好好看看,这是不是‘封资修’的黑书!”
                    陈文海一看,原来是一本《毛泽东选集》,“很好,张惠芳同志有进步!”接着又对她说,“原来,你也带了《毛泽东选集》!我真没想到!”
                    “别忘了,我是团员!”
                    “噢,这么说,你原来也是一个革命青年!”
                    “你这不是废话吗?”
                    “好了,我们废话少说!”陈文海收敛笑容,“你以前读过《毛泽东选集》吗?”
                    “读过。”
                    “是通读吗?”
                    “不是,是选读。”
                    “我建议你通读一遍!”
                    “可以采纳。你通读了吗?”
                    “当然通读过了,有的文章我还反复读过呢。”
                    “佩服,我真的很佩服你!”
                    “那就应该向我学习!”陈文海又和她开起玩笑来。
                    “学习,我一定向你学习!”张惠芳也和他开玩笑。
                    这时,韩素梅进来了
                    一百五十二
                    “怎么,你们俩在研讨毛泽东思想?”韩素梅和他们俩开玩笑。
                    “研讨谈不上,只能说是切磋,也就是谈谈体会。”陈文海说。
                    韩素梅笑着对张惠芳说:
                    “想不到我们的张惠芳小姐也会对《毛泽东选集》感兴趣,这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
                    陈文海连忙说: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张惠芳小姐正是在我的影响之下才对《毛泽东选集》感起兴趣来!”
                    “你倒一点都不谦虚!”
                    “在这方面,我没必要谦虚。”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然后,陈文海对她们俩说:
                    “我该回自己的屋了。”
                    刚跨出女寝室的屋门,正好和陈雅丽迎面相遇。陈雅丽对他说:“别急着走,我们俩到厨房去聊会天吧?”
                    来到厨房后,陈文海笑着问她:
                    “聊什么?”
                    “随便聊什么都可以。”
                    “你来选一个话题。”
                    “你干吗这么一本正经?”陈雅丽问他,“刚才,你们仨在聊什么?”
                    “有关《毛泽东选集》的话题。”
                    “怎么,她们俩也会对《毛泽东选集》感兴趣?不会吧?”
                    “我和她们俩的话题只是涉及到《毛泽东选集》。”
                    “原来如此,我说嘛!”陈雅丽又问他,“你是不是对《毛泽东选集》很感兴趣?”
                    “我特别喜欢读《毛泽东选集》!”
                    “一定有不少收获吧?”
                    “获益匪浅!”然后又告诉她,“除了喜欢读《毛泽东选集》,我还喜欢读马列著作。”
                    “像你这样的知青可不多呀!难能可贵!”
                    一百五十三
                    休息的时候,场长对大家说:
                    “大家都知道,农忙已经开始了,因此,大队决定:从明天起,社员回自己原来的生产队,知青被分到各生产队参加农忙。下面,我公布名单……”
                    根据公布的名单,陈文海和曹春福被分到了第六生产队。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陈文海和曹春福背着铺盖卷、提着洗刷用具,沿着后山的一条小路向六队走去。
                    “你是不是很喜欢张惠芳?”曹春福问陈文海。
                    “你怎么想起来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张惠芳家里的人好几次向我问起过这个问题。”
                    “那么,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对他们说你们俩只是一般的同志关系。他们问我:那为什么有不少人说你们俩在谈恋爱。我都无法回答!”
                    “其实,男女之间产生爱情是很正常的现象。德国著名作家歌德不是说过这样一句话吗:‘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你是意思是不是说,你和张惠芳之间已经产生了爱情?”
                    “这个问题不用我来回答。有的话只能心照不宣,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反倒没有意思了。”
                    “是不是张惠芳不让你说?”
                    “她倒没有,只是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再说,现在客观条件也不允许。”
                    “把爱情埋在心里是很痛苦的!”
                    “这要看具体情况,只要男女双方是真诚相爱的,即使不说出来也没有关系。”
                    “张惠芳爱你吗?”
                    “这个问题难道还用得着我来回答吗?张惠芳不是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你们了吗?”
                    “张惠芳值得你去爱吗?”
                    “反正我认为张惠芳这个女孩不错!”
                    “其实,我们大家都希望你们俩能永远好下去!”
                    “那我就谢谢大家了!”
                    一百五十四
                    六队终于到了。
                    队长笑容可掬,和陈文海和曹春福紧紧地握手,“欢迎你们下来参加农忙!”然后,把他们俩请到屋里。等他们俩坐下后,又为他们俩倒上两杯茶,“喝茶,这是刚摘的新茶!”
                    陈文海和曹春福喝了两口茶,队长笑着问道:
                    “味道怎么样?是不是很香?”
                    “闻着都香!”曹春福说。
                    “喝起来更香!”陈文海说。
                    “你们两位真会说话,到底是从城里来的知识分子,见过大世面,不象我们乡巴佬孤陋寡闻!”
                    “不能这么说。你们贫下中农吃苦耐劳、淳朴善良,爱国爱集体,爱党爱社会主义,这些优秀品质都是值得我们青年学生学习的!”陈文海对队长说。
                    “你说起话来倒像个理论家!”队长对陈文海说。
                    “理论家不敢当,我原来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现在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到农村来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说了一会话,喝了一会茶,曹春福笑着对队长说:
                    “我们下田去干活吧!”
                    “不忙不忙,再喝一会茶!”说着,队长要为他们俩续茶。
                    “不喝了,我们还是赶快下田去吧!”陈文海连忙这样说道。
                    于是,在队长的带领下,他们一行三人拿着镰刀向地里走去。
                    来到地里,地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干活。
                    “你以前干过农活吗?”陈文海边割麦子边问曹春福。
                    “学校组织学工学农的时候干过。”曹春福边割麦子边回答。
                    割了一会儿,他们俩便感到腰酸腿疼直冒汗。陈文海对曹春福说:
                    “这弯腰的活儿干起来真累人!农民世世代代都这么干,真不容易呀!”
                    “所以我爸说,中国的农民不容易。”
                    “你爸经常向你们进行革命传统教育吧?”
                    “那还用问?我爸是个老革命嘛!”
                    “看得出来,你很自豪。”
                    “那当然罗!能坚持走完长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爸是长征老战士,我能不自豪吗?”
                    “那倒也是。”然后又说道,“我真羡慕你有这么一个革命的好爸爸!”
                    一百五十五
                    割完麦子,接着就下水田插秧。
                    插秧也是弯腰的活儿,干起来同样很累人。白天干了晚上还得接着干,而且一干就是大半宿。干完活回来吃夜宵的时候,由于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因此,恨不得不吃饭马上就躺下睡觉,然而,如果不吃饭,第二天就会没有力气再干活,因此,只好硬着头皮强打精神坚持把夜宵吃完。吃完夜宵都已经后半夜两点了,到四五点钟的时候,又得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接着插秧,因此,一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的觉。这样连轴干了几天,陈文海还真有点受不了了。由于严重睡眠不足,他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只好闭着眼睛走路。
                    在农忙期间,由于干的都是重体力活,因此,伙食要比平时好得多,再加上当地农民热情好客,要面子,陈文海和曹春福在伙食上就格外受优待,几乎每顿饭都有鱼有肉有酒。他们俩吃的是派饭,今天在东家吃,明天在西家吃,一家一家地轮着吃。有的农民家里由于太穷,虽然拿不出象样的菜来招待他们,但是,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改善伙食,尽量把饭菜做得可口一些。
                    看到农民家里这么穷,日子过得这么紧巴,陈文海和曹春福有时真是吃不下饭。农民的淳朴善良使他们俩深受感动,因此干起活来也就格外荬力,简直成了“拼命三郎”。
                    陈文海从小就体质弱,干这样的重体力活简直是要了他的命,然而,他没有丝毫的怨言,因为他想到自己是一个革命青年,一个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干这样的重体力活对他是一个锻炼,他可以借此锻炼自己的革命意志。
                    曹春福是干部子弟,父亲对他要求很严,他自己也想给当地农民留下一个好印象,以便尽快被招上工,因此,干起活来也从来不偷懒。另外,由于他体质好,干这样的重体力活对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还有,他待人热情,善于交际,因此,他给当地农民留下的印象也就特别好。这样一来,尽管陈文海在干活时使出了最大的劲,然而,他留给农民的印象也就自然不如曹春福好了。
                    一百五十六
                    农忙结束后回到茶场,场长特别表扬了曹春福,而对陈文海除了一般性的表扬之外还婉转地批评了他,似乎陈文海有怕苦怕累的思想。这使他感到很冤枉。
                    吃过午饭后,陈雅丽和张惠芳在厨房里聊天。
                    “陈文海本来就瘦,经过农忙就更瘦了!”张惠芳说
                    “我想,他在农忙期间干活一定很荬力,场长怎么还忍心批评他呢?场长的心肠也太狠了点吧!”陈雅丽笑着问她,“你心不心疼陈文海?”
                    “当然心疼了!难道你不心疼吗?”
                    “我除了心疼还为他打抱不平!”
                    “场长向来就对陈文海有成见,当然不会客观公正地评价他了!”
                    正说到这里,陈文海进来了。他和她们俩开玩笑:
                    “你们俩是不是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
                    “我们俩刚才正在同情你,为你打抱不平,你竟然还怀疑我们俩说你坏话,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陈雅丽笑着说。
                    “你呀,是不知好歹,以后,我们俩再也不会理你了!”张惠芳笑着说,然后,拉着陈雅丽就要走。
                    “别走,我们仨再聊会天!”陈文海连忙这样说道。
                    “不走可以,只是有一个条件!”张惠芳说。
                    “什么条件?”
                    “就是先向我和雅丽姐道歉!”
                    “这还不容易吗?”陈文海连忙笑着说,“小生多有冒犯,还请两位小姐多多包涵!”
                    “这还差不多!”
                    “聊什么呢?”陈文海问。
                    “你问我们,我们去问谁呀?”陈雅丽说。
                    “是你让我们俩留下来和你聊天,还问我们聊什么!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笑?”张惠芳说。
                    “那我们就天南海北地瞎聊!”陈文海笑着问道,“你们知道上海人把聊天说成什么?”
                    “不知道。”陈雅丽说。
                    “那我就告诉你们俩,就是‘谈《山海经》’。”
                    “啊?这也太有意思了吧!”张惠芳说。
                    “有意思吧?”陈文海说。
                    “那我们就开始‘谈《山海经》’吧!”陈雅丽说。
                    一百五十七
                    最近,田胖子到城里去出了一趟差,顺便到几个知青家里去坐了坐。
                    来到陈文海家,文海父母热情地招待了他,文海的母亲更是大献殷勤,要他多照顾自己的儿子,因为自己的儿体质弱。酒足饭饱后,田胖子用手背抹了抹满嘴的油,满口答应一定对他们的儿子格外照顾,文海的母亲千恩万谢,把他夸成是“活菩萨”!
                    回到茶场后,田胖子果然没有食言,对陈文海不象以前那么苛刻了。见此情景,杨小东很不高兴,带着十二分的讥讽口吻对田胖子说:
                    “你真是太没出息了,陈文海家的几杯猫尿就把你灌迷糊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你还想让我怎么说你?难道还要我夸你不成?”
                    “臭小子,你这么和贫下中农说话会有你的好下场吗?”
                    “怎么,你还想打击报复我?别忘了,你没少在我家大吃大喝!我家的大鱼大肉都喂狗了?”
                    “你现在在面前是越来越放肆了,小心老子整死你!”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说正经的,你不能太便宜了陈文海那个王八蛋!”
                    “你怎么这么恨他?”
                    “不是恨他,是看不惯他!你没看到他整天和女孩们泡在一起,尤其是喜欢和陈雅丽、张惠芳鬼混,还美其名曰‘是文学创作的需要’,真不知世界上还有‘羞耻’二字!”
                    “你这也说得太难听了点吧?”
                    “不是我说他,你看他就知道整天看书,还满嘴马列,干起活来像个姑娘家,根本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我真弄不明白,像张惠芳这样漂亮的女孩怎么会偏偏看上他!”
                    “怎么,你嫉妒了?有本事把张惠芳那妞给抢过来,这才算你有本事!”
                    “我才懒得去和他争风吃醋呢,这是老娘们干的事!”
                    一百五十八
                    “你刚才在和田胖子说什么?我看你们俩好象说得很起劲!”曹春福笑着对杨小东说。
                    “没说什么,瞎聊天!”杨小东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使劲扔向远处,然后继续对他说,“我发现陈文海那臭小子好象和女孩们特别投缘,和她们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的!”
                    “这说明他有男子汉的魅力呗!”
                    “什么狗屁魅力,不就是会讨女孩们喜欢罢了!我不是说她们,她们女孩也真贱,就喜欢和他陈文海套近乎,尤其是漂亮的女孩更是如此,就连我姐都喜欢和他说话!”
                    “我妹妹还不是和你姐一样,和陈文海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的!”
                    “有的女人说他对女孩是‘见一个爱一个’,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还有的女人说他‘你喜欢的人多了!’真是一针见血呀!他的这身臭毛病我就看不惯!”
                    “看不惯又能怎么样?”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
                    “这就对了嘛!”
                    杨小东扯了一截小草的嫩茎放到嘴里嚼了嚼,吐出来,然后,接着对曹春福说:
                    “我发现田胖子好象被文海妈给收买了!”
                    “那又怎么样?”
                    “意味着陈文海要占便宜了呗!他一占便宜,不就意味着我们哥们几个要吃亏了吗?”
                    “你说得倒也是!”
                    “我们几个应该想办法挤兑他,使他占不到便宜!”
                    一百五十九
                    在小树林里,几个女知青正在摘野果子吃,杨小东和田胖子、曹春福之间的谈话正好被她们听到。
                    “杨小东不但把陈文海给骂了,也侮辱了我们女孩的人格,真是太过分了!”陈雅丽说。
                    “我们女孩又没惹他杨小东,他凭什么要侮辱我们?”张惠芳说。
                    “我们应该教训教训他,让他也知道知道我们女孩的厉害!”王雪纯说。
                    “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以后离陈文海远点,免得惹一身骚!”韩素梅说。
                    “你和王雪纯还好说,我和张惠芳可都是陈文海的好朋友!”陈雅丽感到很为难。
                    “我们俩好好劝劝陈文海,让他尽量和杨小东搞好关系。”张惠芳谈出了自己的看法。
                    “其实,从表面上看,陈文海和杨小东之间的关系还是可以的。”王雪纯说。
                    她们几个边说边从小树林里钻出来。
                    “干活!”场长向大家发出了命令。于是,大家又重新开始干起活来。
                    由于刚才遇到的不愉快,女知青们在干活的过程中谁也没有说话,陈文海过来和她们说话,她们谁也没有理他,这使他感到很纳闷。
                    在收工回来的路上,陈文海悄悄地问陈雅丽:“刚才,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变成了哑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跟我说说吗?”见陈雅丽不开口说话,又去问张惠芳,“你能跟我说说吗?”可是,张惠芳低着头一声都不吭,陈文海生气了,“你们都莫名其妙地不理我,我以后也不理你们了!”
                    回到住处后,陈文海苦苦思索起来:“刚才,女知青们的情绪为什么都那么低沉,陈雅丽和张惠芳为什么都不理我?”
                    过了一会儿,田春霞过来叫他们吃饭。
                    在去厨房的路上,陈文海见张惠芳低着头,满脸不高兴,便悄悄地问她:
                    “你怎么啦?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
                    “你怎么不说话?到底怎么啦?”
                    “……”
                    “不理我算了,有什么了不起的?”陈文海真的生气了。
                    一百六十
                    吃完晚饭没过一会儿就天黑了,陈文海点亮煤油灯。
                    这时,男寝室里只剩下陈文海一个人,他感到很孤独。他对着煤油灯久久发呆。
                    山风从窗户口吹进来,煤油灯上的火苗不停地晃动起来,陈文海便连忙拿蓑衣把窗户口堵上。
                    陈文海感到寂寞难耐,便来到屋外。
                    他仰望夜空,茫茫夜空中只有几颗孤零零的星星。
                    半年多来,知青们总的来说是团结友爱的,有时偶偶闹点别扭,没过多长时间就又重新和好了。陈文海觉得:今天的别扭好象非同寻常,已经显示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陈文海独自一人沿着那条乡间小路散起步来。
                    山风不停地刮着,一阵阵地吹到脸上,使他感到格外寒冷。朦胧月色下的乡间小路显得模模糊糊的,他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前走去。
                    耳边响着山风,心里想着心事,陈文海的思绪越飘越远。他想到了大海,眼前浮现出一幅“孤舟蓑笠翁”的图画,他觉得自己就好象是那个蓑笠翁,在茫茫大海上驾着一叶扁舟,这叶扁舟在波涛汹涌间不停地颠簸。
                    散了一会步,陈文海回到男寝室,拿上脸盆向厨房走去。
                    跨进厨房门,陈文海见灶台上冒着热气,烧火口的火光映红了张惠芳的脸,张惠芳正在用火钳拨弄着灶膛里的柴禾,便坐到她身旁笑着问她:
                    “你一个人在这里烧水害怕不害怕?”
                    “有一点害怕。”
                    “她们几个都在女寝室里吗?”
                    “有的在,有的不在。”
                    “为什么不让她们过来陪你一起烧水?”
                    “她们不愿意过来。”
                    “今天白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
                    “我明白了,这一定是一件使你们无法启齿的令人难堪的事情!我说得对不对?”
                    “算你聪明!”张惠芳笑了。
                    “我已经看出来了,在我们这个茶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很复杂的,光我们这八个知青里头就矛盾重重,甚至可以说是勾心斗角!”
                    “原来你不是书呆子呀?”
                    “我怎么会是书呆子呢?”陈文海往灶膛里添了几跟柴禾,接着对她说,“我除了喜欢看点书,还喜欢观察社会。我对社会的观察有时也是很敏锐的,只不过在很多情况下我装糊涂,有时甚至装疯卖傻!”
                    一百六十一
                    骄阳似火,挥汗如雨,知青和当地农民们头戴草帽,手握锄头,为茶苗锄草。茂密的野草在他们的锄头下成片地倒下。
                    火辣辣的太阳把王雪纯晒得直冒汗,她生气地对陈雅丽说:
                    “这天真热,简直要把人给热死!”
                    “谁叫你长这么胖的?”
                    “我们革命青年就是要冒严寒,斗酷暑,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锤炼红心!”陈文海笑着对大家说。
                    “我真佩服你,这么热的天,竟然还会有闲心抒发你的豪情壮志!”张惠芳笑着对他说,不知这是在夸奖他还是开玩笑。
                    这时,小咬们也来凑热闹,成群地往他们脸上、胳臂上扑来!
                    韩素梅见胳臂上黑糊糊的一大片,就往胳臂上猛拍一巴掌,嘴里还嘟囔着:
                    “叫你再咬,该死的小咬!”
                    “陈文海正在抒发他的豪情壮志,你竟然诅咒小虫子!”陈雅丽和她开玩笑,“这也太不协调了吧!”
                    “哎哟!”张惠芳被成群的小咬叮得奇痒难忍,便连忙去挠,谁知,这一挠疼得她直钻心,忍不住叫了起来。
                    “这小咬也太可恶了!”韩素梅愤愤不平,脸上却带着笑容,“可恶的小东西竟然敢欺负我们如此漂亮的张惠芳,真是罪该万死!”
                    “应该把这群小东西统统枪毙!”王雪纯也同样梅愤愤不平,脸上却带着笑容。
                    一百六十二
                    今天,张惠芳梳着两条小辫,还扎着蝴蝶结。蝴蝶结在陈文海眼前仿佛幻化成了一对鲜活的蝴蝶。
                    夏天的张惠芳更漂亮了,合身的衣裤使她的身材显得更加娇美。
                    “你老看着我干什么?”张惠芳笑着问陈文海。
                    “因为你的衣服太漂亮了!”陈文海也笑着对她说。
                    “不对吧!”韩素梅笑着插嘴道,“你看张惠芳是由于她长得漂亮吧?”
                    “你说什么呀!”说着,张惠芳羞红着脸,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陈文海。
                    见张惠芳对陈文海如此多情,韩素梅便笑着问道:
                    “陈文海,你想不想娶张惠芳?”
                    “那是以后的事。”
                    “我问的是你现在想不想娶她?”
                    “你应该去问她想不想嫁给我。”
                    “她当然想嫁给你了!”
                    “你怎么知道的?”
                    “是她告诉我的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张惠芳急得直跺脚,连忙伸出拳头要去打她,“看你还敢不敢瞎说!”
                    “饶了我吧!”韩素梅连忙躲开了,“我再也不敢这么说了!”
                    这时,陈雅丽过来了,她把嘴靠近张惠芳的耳朵,小声地说道:
                    “陈文海说希望能和你成为同志、战友和夫妻!”
                    “我够格吗?”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也许我再努力也不会够格!”
                    “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是不是和我有关?”陈文海笑着问陈雅丽。
                    “我把你说的你希望和她成为同志、战友和夫妻的话告诉了她!”陈雅丽把嘴靠近陈文海的耳朵小声说道。
                    “那我就太谢谢你了!”陈文海大声说道,“其实,这句话我已经当面和张惠芳说过了!”
                    “那我就预祝你们俩能早日成为同志、战友和夫妻!”
                    一百六十三
                    在田胖子的吆喝下,大家又开始干起活来。
                    陈文海和张惠芳肩并肩地一起锄草,并且边锄草边说话。田胖子见了,连忙提醒道:
                    “你们俩不要这么亲密,要注意影响!”
                    “别人在一起说话碍你什么了?真是多管闲事!”王雪纯忍不住顶撞田胖子。
                    由于天太热,没干多久就汗流浃背了,陈文海更是苦不堪言,因为他的鼻子老爱出油汗,一低头干活眼镜就往下滑,有几次眼镜差点掉地上!田胖子不但不同情,反而挖苦道:
                    “你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为了显示你有学问,干活也忘不了戴上眼镜!”
                    “是我要戴眼镜吗?”陈文海苦恼地说道,“如果我在锄草的时候不戴上眼镜,就根本看不清茶苗和杂草,会把茶苗误当作杂草一起锄掉!”
                    “不会吧?”田胖子嬉皮笑脸地说道,然后,又把陈文海的眼镜摘下,“你就不戴眼镜锄草,让我亲眼看看你会不会真的把茶苗误当作杂草一起锄掉!”
                    “你还不相信?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看!”说着,陈文海便锄起草来,果然把茶苗误当作杂草一起锄掉了。
                    “你这是故意的!”田胖子给陈文海戴上了一顶大帽子,“你这是破坏农业生产,破坏社会主义建设!”
                    “你这是对我的污蔑和诽谤!”陈文海连忙反击道。
                    “你瞎嚷嚷什么?”陈雅丽为他打抱不平,“陈文海是这种人吗?”
                    “他干活的时候根本心不在焉,刚才,他和张惠芳边锄草边说话,就差点把茶苗和杂草一起锄掉!”田胖子对张惠芳说,“小丫头,你以后离陈文海远点,以免他再把茶苗和杂草一起锄掉!”
                    一百六十四
                    吃过晚饭后,厨房里只剩下陈文海和张惠芳,张惠芳苦恼地对他说:
                    “我们以后该怎么办?我是不是以后真的应该离你远点?”
                    “其实,即使你以后真的离你远点,田胖子还会找新的借口整我!”
                    “你不该把‘同志、战友和夫妻’之类的话跟别人说!”
                    “陈雅丽是‘别人’吗?她是我的好朋友!”
                    “我发现好多人都对你戴眼镜有看法!”
                    “那是由于他们愚昧无知!”陈文海气愤地说道,“令人可笑的是,场长竟然把我的近视眼镜和他的老花眼镜混为一谈,说什么:‘我只在看书看报的时候戴上眼镜,干活的时候根本不戴。你为什么就不能跟我学呢?’”
                    “他本来就对你喜欢看书看不惯,你戴上眼镜他就更看不惯了!”
                    这时,韩素梅过来了,她笑着说:
                    “你们俩怎么又凑在一起了?难道就不怕场长、田胖子和杨小东他们说闲话?”
                    “怎么叫‘凑’呢?难道同志之间说说话都要受限制吗?”
                    韩素梅见陈文海生气了,便连忙对他说:
                    “我这是和你开玩笑,你千万不要当真!”
                    “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我生气的是场长、田胖子和杨小东他们老爱说我和张惠芳的闲话!我和张惠芳只是一般的同志关系,在一起说说话何错之有?”
                    “可是他们不这么看!”
                    “那只能说明他们太无聊!”
                    “你可不能这么说他们,他们之中有的还是贫下中农呢!”
                    “我只不过是在私底下这么说说,又没有在会议上公开这么说!”
                    “你这样的话也只能在私底下说!”
                    (未完待续)
                    2007年11月12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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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老师辛苦了。
                      [URL= http://blog.sina.com.cn/u/1273852061]树叶博客[/U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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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六十五
                        吃过早饭后,知青们和当地农民戴着草帽扛着劳动工具来到了山上,场长对大家说:
                        “趁上午天气凉快,大家都打起精神抓紧时间干活!由于最近一段时间天气太热,中午多休息一会儿,下午上工和收工就晚一点。”
                        太阳越升越高,天气越来越热,虽然大家都戴着草帽,可是,没干多久还是热得直冒汗,陈文海笑着对陈雅丽说:
                        “这太阳就像是一个大火球,恨不得把地球和人类给烤焦!”
                        “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干活简直要把人给热死!”王雪纯问陈雅丽,“你热不热?”
                        “热,我当然热了!你没看到我热得满头是汗?”
                        “那我们俩去喝点水吧?”
                        “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去喝水!”陈文海连忙这样说道。
                        于是他们三个人一起来到茶桶旁咕嘟咕嘟地喝了个够,陈文海打趣道:
                        “我们这样喝水像不像是牛饮水!”
                        “这么说,我们三个人都成了牛了!”王雪纯说。
                        “你把我们革命青年比作牛,这可是一个阶级立场的问题啊!”陈雅丽和他开玩笑。
                        “我只是在喝水这一点上把我们比作牛,不存在阶级立场的问题。无论是说话和做事,我陈文海向来是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上。”
                        “你这是在为自己辩护!”陈雅丽继续和他开玩笑。
                        “你真会狡辩!”王雪纯也和他开玩笑。
                        “这怎么是狡辩呢?我这是以理服人!你们这样向我群起而攻之才是阶级立场的问题呢!”
                        “好了好了,我们别再在这里斗嘴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干活吧!”
                        一百六十六
                        眼看气候变得越来越炎热,陈文海不禁担心地对杨小东说:
                        “白天干活出了一身臭汗,到了晚上还没处洗澡,你说该怎么办?”
                        “那还不好办?用井水擦一下身不是也挺好的吗?”
                        吃过晚饭后,杨小东打来井水边擦身边笑着对陈文海说:
                        “这井水好凉,用来擦身真舒服!在城里哪有这样的条件?”
                        “在城里洗热水澡同样很舒服!”
                        擦完身,男寝室里只剩下陈文海一个人,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外纳凉。由于天太热,他不停地摇着手里的折扇扇风。过了一会儿,韩素梅和张惠芳从屋里走出来,她们每人手里拿着一个小板凳。坐下后,韩素梅笑着问陈文海:
                        “你一个劲地摇扇子不嫌累啊?”
                        “那有什么办法?天太热了嘛!”
                        “你长得那么瘦还怕热?瘦子不应该怕热的!”
                        “那是由于我身子骨太单薄,体质太差!”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出去玩?”
                        “我怕蛇!我听说山区蛇特别多,如果万一被蛇咬了那可就糟了!”
                        “你这样一个人干坐着寂寞不寂寞?”
                        “不是还有你们吗?”
                        “如果我们不在,你寂寞不寂寞?”
                        陈文海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然后对她们俩说:
                        “你们看夏天的夜空有多美,那闪烁的繁星就像是无数双眼睛在不停地眨动!你们再听,那从田野里传来的一片蛙声简直就像是一部交响乐!”
                        “你真像一个大诗人!”张惠芳笑着赞叹道。
                        “我可不是什么大诗人,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才是大诗人!”陈文海告诉她们俩,“我特别喜欢毛主席的诗词!”
                        “张建国早就告诉过我们了!他也和你一样,特别喜欢毛主席的诗词!”
                        “他除了喜欢毛主席的诗词,还喜欢唐诗宋词。在中国古典文学方面,我不如你和张建国。”
                        “那你就应该拜我们俩为师!”张惠芳和他开玩笑。
                        “那没有问题!”陈文海也和他开玩笑。
                        (未完待续)
                        2007年11月14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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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六十七
                          炎热而漫长的夏天终于熬过去了!
                          秋风越刮越紧,一片片树叶从树上飘落下来。张惠芳正坐在树下看书,有一片树叶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头上,陈文海见了,连忙把这片树叶从她的头上取下来,然后笑着对她说:“这片树叶正好作为你的书签。”说着,便把这片树叶放到了她的书上。
                          “这样的枯叶还能做书签?”说着,张惠芳便把这片树叶扔到了地上,然后笑着对他说,“由于天太热,在这整个夏天里我几乎都没有看书。”
                          “我也是。”陈文海接着说道,“长期不看书使人觉得头脑很空虚,活着没有意义!”
                          这时,陈雅丽过来了,她笑着问道:
                          “刚才,你们俩在聊什么?是不是又在聊文学?”
                          “现在,我们哪还有什么心思聊文学?”张惠芳边说边从地上捡起一片枯叶,然后,用两个手指捏住叶柄来回旋转起来。
                          “你在看什么书?”陈雅丽问张惠芳。
                          “她还能看什么书?还不是老一套!”陈文海代替她回答。
                          “其实,文化大革命以前的那些旧小说读起来还是蛮有意思的。”陈雅丽说。
                          “那些旧小说恐怕我们几个知青里头我读得最少。”陈文海说。
                          “谁让你思想那么进步的?”陈雅丽说。
                          “我是个激进派嘛!”陈文海对她们俩说,“那些旧小说我还真不愿意多读,我认为:那些旧小说我们应该尽量少读,读多了还真没有什么好处。”
                          “你认为现在的一些新小说读起来有意思吗?”张惠芳问。
                          “你是不是认为没有意思?”陈文海反问道。
                          “我可不敢这么说!”
                          “怕我给你扣帽子?”
                          “你会给我扣帽子吗?”
                          “也许会吧!”
                          “会不会对我进行革命大批判?”
                          “你说呢?”
                          “我不知道!”
                          一百六十八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好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和往常一样,休息的时候,知青们和当地农民散坐在山坡上天南海北地瞎聊。
                          陈文海经过长期观察后发现:在女知青里头,陈雅丽喜欢和王雪纯在一起,韩素梅喜欢和张惠芳在一起。在男知青里头,杨小东喜欢和当地农民在一起。至于陈文海自己,他最喜欢和张建国、陈雅丽、张惠芳在一起,当然,他和其他知青的关系也可以。可以毫不夸耀地说,在团结友爱方面,陈文海是做得最好的。
                          陈文海和张建国、曹春福聊了一会天,来到陈雅丽和王雪纯的身边,陈雅丽对他说:
                          “我觉得我们几个知青好象不像以前那么团结了。”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相处的时间越长,各自暴露出来的缺点也就越多,再说,每个人的世界观和人生观都不同,对问题的看法也就不同,处理问题的方式也会不同,这样一来,人与人之间的各种矛盾也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你像一个哲学家!”
                          “确切地说,我是一个马克思主义哲学家!”
                          “你真不谦虚!”
                          “这有什么可谦虚的?我本来就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很感兴趣!”
                          “令人遗憾的是,你在当地农民眼里是个书呆子!有人说你书倒读得不少,就是不会用,也就是说,你不会把学到的知识应用到实际生活当中去!”
                          “这说明他们根本不了解我!”陈文海生气地说道,“有的人就喜欢对别人妄加评论,对这种不负责任的评价我最反感!”然后又说道,“其实,要想对一个人作出全面客观的评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有掌握了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才能对一个人作出全面客观的评价!能够这样做到的人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太少了!”
                          这时,张建国过来了,他对陈文海说:
                          “像你这样有学问的人往往得不到某些领导干部的赏识和重用,这是你的悲剧!”
                          “这只能证明他们的素质太低!”
                          “古人就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真是至理名言啊!”
                          (未完待续)
                          2007年11月15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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