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
把二队的知青送走后,陈文海问陈雅丽、王雪纯、张惠芳、韩素梅:
“你们都读过《水浒传》吗?你们都喜欢读它吗?”
“我们才不喜欢读它呢!”韩素梅笑着对他说,“只有你们男孩才喜欢读《水浒传》!”
“你们女孩就喜欢读《红楼梦》!”陈文海笑着对她们说,“不过,《红楼梦》里的女孩们都很可爱,一个个才貌双全!”
“令人遗憾的是,她们的命运也很悲惨!”张惠芳对陈文海说,“你说,金陵十二钗有哪个不是‘凄凄惨惨戚戚’?在这金陵十二钗中,我最同情林黛玉!”
“你就是当代中国的‘林黛玉’!”陈文海和张惠芳开玩笑。
“那么,当代中国的‘贾宝玉’是谁呢?”王雪纯看了一眼张惠芳,笑着问陈文海。
“我们这里没有‘贾宝玉’,只有革命青年!” 陈文海严肃地回答道。
陈文海的回答使张惠芳从窘迫中解脱出来,她感激地看了一眼陈文海。
“这‘凄凄惨惨戚戚’是李清照一首词中的句子吧?”陈文海问张惠芳。
“对。”张惠芳问陈文海,“你喜欢李清照的词吗?”
“当然喜欢了!”陈文海告诉她,“不过,我更喜欢读明清小说。除了《水浒传》,我还喜欢读《西游记》!我特别喜欢孙悟空这个人物!”
“为什么?”王雪纯问陈文海。
“因为他天不怕、地不怕,连天宫都敢去大闹一番!”陈文海一本正经地对她们说,“红卫兵就是当今中国的‘孙悟空’,他们敢造走资派的反,敢造旧世界的反!推翻旧世界,创造新世界,是我们这代年轻人的神圣使命!我们就是要消灭一切魑魅魍魉,创造一个红彤彤的崭新世界!”
“不过,说心里话,我们这里如此偏僻、贫穷和落后,消息如此闭塞,我怕时间一长我们一个个都会变成大傻瓜!”陈雅丽对陈文海说。
回到寝室,陈文海从抽屉里拿出《西游记》。
张惠芳端着一盆洗脸水进来,笑着对他说:“你快看,看完了给我看!”
“你不是不喜欢看《西游记》吗?”
“那是过去,现在喜欢看了。”
“是不是我喜欢看《西游记》,你受我的影响也喜欢看了?”
“可以这么说吧!”张惠芳笑着对他说,“赶快把你的这本书送到本小姐的“闺房”里去!”
“是,遵命!” 来到女寝室,陈文海把《西游记》放到桌子上,然后就要离开,张惠芳连忙对他说:“你着什么急呀?再坐一会儿嘛!”于是,陈文海就坐着看她洗脸。 洗完脸后,张惠芳就坐在桌前看起《西游记》来,并且要陈文海陪着她一起看。
过了一会儿,韩素梅进来了。
“你们俩在一起看《西游记》,正像当年贾宝玉和林黛玉一起看《西厢记》!”她笑着说,“和贾宝玉和林黛玉一样,你们俩也是天生的一对!”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看法?”陈文海和张惠芳问她。
“因为你们俩也是才貌双全、多愁善感!”
“不过,毕竟时代不同了。”陈文海对张惠芳说,“现在,我们都是革命青年!”接着,陈文海又对大家说道,“使我们感到欣慰的是,我们早已埋葬了贾宝玉和林黛玉所生活的那个时代!”
一百二十二
场长正在吃晚饭,老支书来了。
“怎么,才吃晚饭?”老支书一跨进门,就笑吟吟地这样问道。
“孩子他妈在地里忙乎了一会,回来晚了。”场长解释道,然后笑着对他说,“怎么样,你也来吃一点!”
“别客气,我已经吃过了!”老支书接着说道,“你赶快吃,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你现在就可以说,我边吃边听。”
老支书从旱烟袋里捏了一点烟丝放到烟锅里,划火柴点燃了烟,吧嗒吧嗒猛吸了几口烟,然后笑着对他说:
“今天上午,你参加了他们的政治学习。这样很好!”
“其实,我参加不参加无所谓。你知道,我没多少文化,当个旁听者还可以。”
“我听田胖子和杨小东说,你以前经常亲自组织他们进行政治学习,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场长解释道,“我怕他们利用政治学习日聊天!”
“这说明你很重视政治学习,真正做到了政治挂帅,政治统帅一切!值得表扬!”
“这没什么,我是一个老共产党员嘛,这点政治觉悟还是有的!”
“我记得,你是在土改时候入的党。”老支书笑着问他,“我没记错吧?”
“对,我正是在那个时候入的党!”场长笑着回答道。
“解放以后,你的表现也不错,还参加了扫盲班!”
“我正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几个字!现在,我勉强能看懂报纸!”
这时候,场长已经吃完了饭。他把碗筷放到锅里,然后,为老支书倒了一碗茶,笑着对他说:
“喝茶!这是刚买的新茶叶。”
“你们茶场什么时候才能采茶?”
“明年吧。”场长点燃了一锅烟,然后接着说道,“等我们茶场也能自己采茶叶了,我一定用我们自己种的茶叶为你泡茶喝!”
“我正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一百二十三
“你今天到我家来不光是为了聊天吧?”
“对!”老支书把烟锅往鞋底上磕了磕,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今天上午,我听了陈文海的发言,认为他很有思想水平和理论水平!最近,团支部准备发展一批团员,像陈文海这样的先进青年是不是应该优先考虑?”
“这?”茶场皱了皱眉头,表现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你只是听了他的发言,对他的全部表现你还缺乏全面的了解!”
“怎么,他劳动表现不好?”
“也不能这么说!”场长笑了笑,“他干起活来似乎也很卖力!”
“这‘似乎’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他干起活来没有像其他知识青年那么生龙活虎,好象缺乏年轻人应该有的那股蓬勃朝气!”
“你没看他长得那么瘦,身子骨那么单薄?”老支书谈出了自己的看法,“陈文海虽然体质弱,但是,他能在干活的时候使出全部干劲。如果他没有高尚的思想境界,恐怕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问题是茶场里有不少人对他有看法,说他每天晚上看书,不注意休息,熬坏了身体,影响了干活!”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看法?”
“有!”场长越说越来劲,“他不但喜欢看书,还喜欢漂亮的女孩儿,整天和那个张惠芳在一起唧唧咕咕的!有人反映,他们俩正在谈恋爱!你说,他们年纪小小的谈什么恋爱!”
“真有这回事吗?”
“那还能有假?”
“是谁告诉你的?”
“田胖子、杨小东,还有其他一些人!”说到这里,场长笑了,“其实,别人不反映,我也能看得出来,谁也不是傻子!”场长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没看到他们俩那副亲热劲,简直就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这像是杨小东说的话!”
“没错,这正是杨小东的感受!”
一百二十四
“我听说陈文海和张惠芳的父母双方都反对他们俩好。”
“我也听说了。”场长为老支书和自己续了一下茶,接着说道,“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俩的父母都离我们这里很远,根本管不着他们!”
“他们俩最后能成吗?”
“八九不离十!”场长又笑了,“有人说,他们俩是天生的一对!”
“那你还不促使他们早日成为一对夫妻?”老支书和他开玩笑。
“他们才多大?”场长笑着反问道,“现在不是提倡晚婚晚育吗?”
“咱们是老哥俩了,我说句心里话:他们俩能真诚相爱,这是好事!你千万不能干涉!拆散姻缘可不是我们共产党员应该干的事!”
“你说得对!”场长接着说道,“拆散姻缘那是小人干的事,我们共产党员能干这种缺德事吗?”
“这就对了嘛!”老支书笑着说道,“你还别说,那个张惠芳确实长得漂亮!如果她能真的嫁给陈文海,那可真能算得上是陈文海的一大福气!知青和我们当地农民们不是说,如果在封建社会,他们俩就是郎才女貌,才子配佳人吗?”
“不过,他们也不能因为谈恋爱而耽误了干活呀!”
“这又是某些人的反映吧?”
“没错!”场长喝了一口茶,又把喝到嘴里的茶叶往地上吐了吐,“他们俩这样无所顾忌大明大方地谈恋爱,起码影响不好!”
“你是不是因为这一点而训斥过他们俩?”
“也不能算是训斥,只能算是提醒!”
“他们从小在城里长大,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优裕生活,现在,他们远离父母,到我们这穷旮旯里来吃苦、受穷,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我们不能对他们提过高的要求,要在生活上多关心他们!还有,要在政治上多关心他们,比如:对陈文海的入团问题,我们就要慎重考虑,千万不能对他求全责备,向他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因为这不符合人才成长的规律!”
“你说得完全正确!”场长和他半开玩笑,“还是老支书有水平!”
一百二十五
刚吃过午饭,团支部书记田大亮就来了。
王雪纯见他手里拿着一沓《入团志愿书》,迫不及待地向他问道:
“有没有我的份?”
“当然有你了!”
“真的?”王雪纯忍不住睁大双眼,“会有我的?你没有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
“这么说,陈文海就更没有问题了!”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他比我强多了!”王雪纯一本正经地说道,“无论从哪方面讲,陈文海的表现都很不错!可以说,他是我们知青里头真正的先进青年!如果入团没有他的份,岂不是太荒唐了吗?”王雪纯笑着说道,“我敢打保票,你手里拿的这沓《入团志愿书》里一定有陈文海的一份!”
“你就这么肯定?”
“那还用怀疑吗?”说到这里,王雪纯笑着伸出手,“给我四份,我替你发!”
然而,田大亮只给了她三份!王雪纯生气地说道:
“你只给我三份,叫我怎么发呀?”
“陈文海的你就不用发了!”
“什么?你说什么?”王雪纯惊讶到了极点!“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没人和你开玩笑!”
这时,陈雅丽正好从屋里走出来。她走到田大亮面前,带着讽刺的语气对他说:
“团支部书记亲自下来发《入团志愿书》,真是深入基层呀!”
“你好象对我很不满!”
“我哪敢呀?”陈雅丽脸上仍然没有一丝笑容!
“你赶快去叫杨小东和曹春福出来领《入团志愿书》!”
“我才懒得去叫他们呢!”说完,陈雅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是自己去发吧!”
一百二十六
田大亮跨进厨房门,微笑着把《入团志愿书》发到杨小东和曹春福的手里。
“怎么,没有陈文海的份?”杨小东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这也太不公道了吧?你们团支部是怎么讨论和研究决定的?”
“你懂什么?”田大亮训斥道,“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这是你应该过问的吗?”
田大亮刚走没几分钟,场长和田胖子来了。田胖子朝大家嚷道:
“上工了上工了!”
“你穷叫唤个啥?”张建国没好气地回敬道!
“你朝我发什么火?”田胖子也不甘示弱,“难道我叫你们上工喊错了?你没看到太阳现在都要快落山了!”
“你说得有点太夸张了吧,我们刚吃罢午饭,太阳怎么就会快落山了呢?”杨小东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们就别再打嘴仗了,我们还是赶快上山吧!”场长向大家催促道。
于是,除了陈文海,大家都扛起农具准备上山。陈雅丽见陈文海站在原地不动,便过来对他说:
“怎么,你还在生气呀?”
“……”陈文海一声不吭。
“怎么,你泄气了,经不起考验了?!”
“不是我泄气经不起考验,而是他们这样对待我太不公道了!”
“是不公道,然而,你也不应该因此而不上工吧!”陈雅丽笑着说道。
“你还笑得出来?”
“笑总不哭好!”说罢,陈雅丽便伸出手去拉他,“走吧,快跟我们一起上山吧!”
可是,由于陈文海太生气了,还是不想再去上什么工。
陈雅丽把小辫儿往身后一甩,大声地对他说:
“你再不走,我可真的不管你了。”
“不管就不管,谁要你管我了!”
“你不让我管,我非要管!谁让我是你的姐姐呢!”
“你还没我大呢!”陈文海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我就当你的妹妹好了!”
“这还差不多!”
一百二十七
走到半路的时候,知青们遇到了大队长老田头。
“大队长,场长欺负我们陈文海!”王雪纯向老田头告状。
“怎么欺负他了?你说给我听听。”
“在开会讨论发展新团员的时候,陈文海是我们讨论通过的,可是,听说在申报新团员名单的时候,场长却没有把陈文海的名字给报上去。这未免也太过分了一点吧!”
“场长不会这样做吧?你们不要相信小道消息!”
“其实,陈文海干活还是挺卖力气的,比我强多了!”
“还有,陈文海有理论水平和文学修养。我认为他完全有资格入团。”张惠芳笑着说道。
“文学修养和入团有关系吗?”陈雅丽反问张惠芳。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我找你们场长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等老田头走远了,张惠芳对陈雅丽说:
“我不明白,你是陈文海的好朋友,为什么不但不帮他说话,反而还来驳斥我!”
“难道你认为你这是在帮陈文海说话吗?再说,文学修养和入团完全是两回事嘛!”陈雅丽压低声音笑着说,“我知道你喜欢他,所以才这么‘帮’着他说话!”
“谁喜欢他了?你不要瞎说!”张惠芳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你敢说你不喜欢他?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老和他在一起?”
“你要这么说,那我也可以说你也喜欢他,你们俩不是也经常在一起吗?”张惠芳不依不饶。
“还是我来说句公道话吧!”韩素梅笑着插嘴道,“陈文海和《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一样,经常是见了姐姐就忘了妹妹!”
“这样的评价才是实事求是的!”张建国也笑着插嘴道。
“啊?我竟然成了《红楼梦》里的贾宝玉!”陈文海也笑了。
一百二十八
中午放工后,陈文海告诉张建国:
“休息的时候,我对场长说:‘不让我填表,说明我身上还有不少缺点,请你场长给我指出来,我好改正呀!’你猜他怎么说的?他说:‘你身上没有什么缺点,让不让你填表是领导上考虑的事情,你不要过问!’”
“今天晚上,我们几个上老田头家去,再和他说说你的事情。”陈雅丽对他说,“至于你嘛,就不用去了。”
“为什么?”
“你在,我们说话不方便。”陈雅丽笑着对他说,“你不是喜欢看书吗?今天晚上,你就一个人待在屋里看书吧。”
吃罢晚饭后,陈雅丽对大家说道:
“我们走吧。”
“我认为:我们这样去找老田头未必管用!”王雪纯抱着双臂,把身子斜靠在门框上。
“你人还没有去,怎么就知道不管用?”陈雅丽生气了,“你就是不想去罢了!”
“你说得对,我就是不想去!”王雪纯也生气了,“晚上黑古隆冬的,掉到沟里怎么办?”
“我们不是还有手电吗?”
“我的手电没电了!”
“我们俩可以合用一个嘛!”
“那我也不去,晚上外面怪冷的!”
“你不去拉倒,找那么多理由干什么?”陈雅丽更生气了,“你这个人就是太自私!”
“又不是我一个人不去,杨小东和张惠芳不是也不去吗?”
“那是由于杨小东有事,张惠芳身体不好!”陈雅丽对张惠芳说,“如果你身体好的话,就一定会跟着我们一起去!我说得对吗?”
张惠芳笑着点点头。
“杨小东说他有事,我看他纯粹是找借口!”
“你有什么根据这么说?”
“因为他们俩之间有矛盾,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吗?不信,你去问张建国!”
这时,田胖子来了。他嬉皮笑脸地问知青们:
“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呀?”
王雪纯瞪了他一眼。
等陈雅丽他们几个走了以后,田胖子问王雪纯:
“你怎么不跟着他们一起去?”
“因为我不想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一百二十九
对陈文海的入团问题,田胖子已有耳闻。知青们这么晚出去想干什么,他已猜出了八九分。此刻,他叹了口气,对他们说:
“陈文海的事儿,我也有责任!不过,如果陈文海当初听我的话,也就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了!”
“导致现在这种结果,你可以幸灾乐祸了!”王雪纯不高兴地说道。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我是那种人吗?”田胖子这样对王雪纯说,然后转身对陈文海说,“我还是要再劝你一次,你以后不要再看书了!只要你肯听我的话,你的入团问题我田胖子全包了!”
陈文海抬起头,睁大眼睛盯着田胖子,大声问道:
“为什么不要看书?看书又有什么错?难道你反对我读毛主席的书?”
田胖子楞了一下,急忙辩解道:
“不是不让你看书,而是要你少看点书。你想想,一天活做下来,你累得都快要趴下了,还要熬夜看书,还不把身体给拖垮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呀!”
“谢谢你对我的关心。”说这话的时候,陈文海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谈不上什么关心。”田胖子脸上堆着笑容,装出一副很革命的样子,“对你们知识青年进行再教育是我们贫下中农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还做得还很不够!”见陈文海不答理他,他感到很没趣,便这样对他说,“好,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临走前还补充了一句,“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工呢!”
等田胖子走远后,王雪纯和张惠芳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后,张惠芳一本正经地对陈文海说:
“你不是喜欢写小说吗?你应该好好地写一篇小说刻画一下田胖子这个人物形象。”
“就是!”王雪纯笑着说,“我觉得田胖子这个人蛮有意思的,别看他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可是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还不是想入党!”张惠芳的脸上一副鄙夷不屑的表情。
“你不要这么说田胖子!其实,他想入党也不能算是什么坏事。”陈文海接着说道,“不过,我还是挺讨厌田胖子的,因为我总觉得他的所谓进步和革命是装出来的!”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他两面三刀,当面是人背后是鬼!”陈文海又补充了一句,“我怀疑在我的入团问题上就是他捣的鬼!”
王雪纯说:“跟着一起捣鬼的恐怕还有一个人!”
张惠芳连忙问:“这个人是谁呀?”
陈文海和王雪纯只笑不回答。
张惠芳还不甘心:“你们为啥要这样和我打哑谜呀?”
陈文海笑着说:“怕说出来伤了你的心呀!”
一百三十
知青们来到了老田头的家。
“都请坐!”老田头边为他们到茶边笑着说道,“我正要去找你们,你们倒先来了。都吃过饭了没有?”
“我们都吃过了。”陈雅丽连忙说,“大队长,我们来找你是为了……”
“是为了陈文海入团的事情吧?”大队长打断了陈雅丽的话,大声笑着。
“你说,场长那么对待一个要求进步和表现很好的革命青年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老田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划火柴点燃旱烟吧嗒吧嗒地抽起来。抽了一会儿烟,老田头才对知青们说道:
“我找你们场长谈过了,他答应明天就把陈文海的名字给补报上去。我相信你们场长是不会食言的!”
“这么说,我们都可以放心了?”
“可以这么说。”
陈雅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老田头见张建国低着头不说话,便向他问道:“陈文海是不是还在闹情绪?”
“一整天光低着头干活,谁和他说话他都不理!”
“我逗了他好几次都没能把他给逗笑!”陈雅丽补充道。
“你们回去以后再找他好好地谈一谈,并且告诉他,我们现在正在考验他,让他一定要经得起这场考验!如果他能经得起这场考验,就证明他的确是一个要求进步的革命青年!”老田头又问陈雅丽,“你是团支部委员,能不能完成我交给你的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
陈雅丽冲老田头笑了笑。
一百三十一
月色溶溶,蛙声如鼓,陈文海和陈雅丽沿着山村小路散步。
“小山村的夜晚别具特色,如诗如画,给人的感觉真是太美了!我们这些来自城里的孩子,体验体验农村的生活也挺不错的!”陈文海这样说道。
“体验生活是作家的重要任务,你确实应该好好地体验一下农村的生活,为你以后创作表现农村生活题材的小说积累素材。”陈雅丽一本正经地说道。
“遗憾的是我现在还不是作家!”
“我坚信:只要你继续努力,就一定会成为一名作家!”
“要想成为一个作家,就要看很多很多的书。”说到这里,陈文海不禁伤感起来,“可是,场长和田胖子就反对我看书,我喜欢看书竟然成了我的一大‘罪状’,连入团都成为我的一个大问题!”
谈到自己的入团问题,陈文海的心情感到特别沉重,因为在那个突出政治的年代里,一个青年如果不能入团,就意味着他是一个没有上进心的人!难道他是一个没有上进心的人吗?恰恰相反,他特别要求上进,把自己的政治生命看得特别重要!对这一点,场长和田胖子能理解吗?
陈文海从小就身体不好,体质很弱,因此,自从来到农村后,尽管他干活特别卖力气,然而,他干起重活来总是感到力不从心,容易给人造成这样一种错觉:似乎他怕苦怕累,所以干起活来才会干劲不大!其实,他在干活的时候已经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已经累得快要趴下了!
前不久,在讨论发展新团员的时候,由于大部分知青和当地农民能理解和同情陈文海,认为他干活看起来干劲不大是由于体质太弱,和劳动态度没有什么关系,因此被讨论通过,然而,由于杨小东和陈文海有矛盾,因此,他便和田胖子、一部分当地农民串通一气,故意在场长面前添油加醋地贬低诽谤陈文海,使场长加重了对陈文海的“误解”!本来,陈文海完全符合发展新团员的条件,然而,经杨小东他们一伙人那么一搅和,他的入团问题也就泡汤了!
尽管张建国和陈雅丽很为陈文海的入团问题打抱不平,然而,由于以杨小东为首的那伙人一时占了上风,因此,张建国和陈雅丽也就显得无能为力了,只好劝他想开点,不要把入团问题看得过分重要。
其实,陈文海也用不着张建国和陈雅丽为他担心,因为他从小喜欢看书,视野开阔,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想得开。他认为:他入不了团不等于他不要求上进,如果根据实际情况实事求是地对他进行评价,他完全是一个要求进步的革命青年!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杨小东等人对他的贬低和诽谤是毫无根据的,甚至可以说是极端卑鄙的无耻行为!
一百三十二
山村的夜晚显得格外地静。
山风从窗户口吹进来,使桌上的煤油灯火苗不停地晃动起来。
陈文海两眼盯着火苗,思绪不停地跳跃起来。
“场长说第二天就把我的名字报上去,可是,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怎么还不见《入团志愿书》的影子?我看,场长根本就没有把我的名字往上报,只不过是在老田头面前应付一下罢了!”想到这里,他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仰面躺下,继续望着屋顶出神。
外面,风更大了,发出呜呜的声音,还有树枝折断的声音。
山风继续往窗户里吹,火苗晃动得更厉害了。陈文海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到地上,拿蓑衣把窗户堵上,然后,继续躺到床上想他的心事。
一只老鼠从隔墙上跑过,弄得土块簌簌地直往床上掉。
“讨厌的老鼠,连你也来烦我!”说着,便去捡掉在床上的土块。
这时,从女寝室里传来了陈雅丽的声音:
“陈文海,你过来!”
“有什么事吗?”
“你快过来!”
“陈雅丽是我最好的朋友,对我的入团问题很关心,我何不……”想到这里,陈文海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腾地一下跳下地,急匆匆地来到女寝室。
“叫我过来干什么?”
“打牌!”陈雅丽晃了晃手里的扑克牌。
“我都快要烦死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打牌!”陈文海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有什么好烦的?男子汉大丈夫遇到什么事情应该做到沉着冷静,用神机妙算去战胜对方!光烦能解决问题吗?”
“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妙计来呀!”
“这么说,你是束手无策、一筹莫展了!”
“我们还是到外面去走走吧,我想,今天晚上的月光也许很美!”陈文海望着陈雅丽,笑着这样对她说。
他们俩一前一后地来到屋外,然后并排沿着小溪一直往前走。这时,月亮已经爬上了山头,皎洁的月光把他们俩的身影倒映在地上。
望着那一闪一闪的溪水,陈雅丽对陈文海说:
“你还在为你那入团问题伤脑筋,这不值得呀!”
“其实,入不入团倒是一件小事,我这个人特别想得开,只是入不了团我面子上太不好看了!你说我这话说得对不对?”
“你说的倒也是,人活一张皮嘛!”
“说是第二天就把我的名字给报上去,可是,直到今天也没个结果!”陈文海紧皱眉头,这样对他的好朋友陈雅丽说。
“依我看,场长根本就没把你的名字给报上去!”
“你和我想得一模一样!”陈文海猛地抬起脚,使劲地把路边的一颗小石子踢进溪水里,“想和张建国聊聊,他人又不在,不知道他这会儿又到谁家串门去了!”
“他准是又到团委书记家去了。听说,他和团委书记关系不错。”陈雅丽安慰他,“我想,你的入团问题总有一天会解决的!”
“谁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慢慢地等呗,着什么急呀?”陈雅丽笑着对他说,“虽然你现在还不是团员,但是,你还是一个要求进步的革命青年嘛!”
“是啊,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我们革命青年在这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是一个要求进步的革命青年,即使永远入不了团,也要扎根农村一辈子,广阔天地炼红心,把自己的美好青春献给这个火红的年代,献给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陈文海接过陈雅丽的话头,笑着这样对他说。
一百三十三 陈雅丽是一个在武汉长大的女孩儿,和陈文海一样,从小爱好文学,由于天资聪颖,又受父亲的影响,因此,早在上小学三年级时,她就开始读长篇小说,十几年来,她读了不少外国(尤其是苏俄)的长篇小说,列夫•托尔斯泰的长篇小说《安娜•卡列妮娜》、《复活》、《战争与和平》她都读过,特别同情安娜•卡列妮娜的悲惨遭遇,当然,她也喜欢读中国作家的作品,比如,鲁迅的作品她就喜欢读。 除了爱好和陈文海一样,陈雅丽的体质也和他一样弱,因此,她在干农活方面特别能理解和同情陈文海,在生活方面也很关心他,这使他很感动。 然而,在感情方面,陈文海却倾向于张惠芳,这就在无意中伤害了陈雅丽,有时和她说话,她爱理不理的,表现出一副很冷淡的样子,尤其是看到陈文海和张惠芳在一起亲热地说话时,她就更是满脸不高兴,而张惠芳也对他不满,经常把他比作《红楼梦》中的贾宝玉,说他是见了姐姐就忘了妹妹,因为她经常看到陈文海和陈雅丽在一起。 最近几天,由于张惠芳回家去了,因此,今天晚上,陈文海可以毫无顾忌地和陈雅丽一起沿着小溪散步、聊天。 他们俩正往前走着,忽然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在这偏僻的小山村,在这万籁惧寂的夜晚,这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俩循着脚步声向前走去。 “好象是张建国!”陈雅丽这样猜测道。
等他们俩走近一看,果然是张建国。溶溶月光下,张建国看上去仿佛显得很苍老。 “怎么,你们俩都还没睡?”张建国环顾了一下四周,笑着说道,“这小山村的夜晚真美,就像是一个童话世界!”
“……”
“你们看,今天晚上的月亮多圆多亮啊!”张建国笑着问道,“你们俩还记得唐朝著名诗人李白的那首《静夜思》吗?”
“怎么不记得?!”陈雅丽轻声吟诵起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一百三十四
见陈文海沉默不语,张建国笑着问他:
“怎么,还在为你的入团问题伤脑筋?”
“……”
“你刚才是不是又到团委书记家去了?”陈雅丽神情严肃地问他,“陈文海的入团问题还有希望吗?”
“团委书记说:我们俩都是团员,应该好好地帮助陈文海端正入团动机,使他经得起团组织对他的考验!”
“陈文海还要我们俩帮助?!”陈雅丽噘起小嘴,“陈文海的入团动机还会有问题?你开什么玩笑?”
“我是和你开玩笑!”见陈雅丽把他的话当真了,张建国连忙这样对他说。 在他们俩开玩笑的时候,陈文海仍然愁眉不展,于是,张建国便收敛笑容,神情严肃地对陈雅丽说:
“你知道为什么不让陈文海填《入团志愿书》吗?告诉你吧,问题就出在他的这副眼镜上!”
“戴眼镜和入团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太有关系了!”张建国愤愤不平地说道,“你知道这里的农民是怎么评价陈文海的吗?他们说:陈文海戴上眼镜更显得文质彬彬,更像一个知识分子了,简直就像是一个大学教授!有的农民甚至说:陈文海戴眼镜是由于不愿意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熬夜看书更是为了成名成家而搞个人奋斗,要对他的这种错误思想和行为进行批判呢!” 陈文海一听,肺都要快气炸了!心想:这些无知的农民也太自以为是了,竟然无知到敌友不分、以友为敌的地步,把我这样一个如此要求进步的革命青年划到敌人的营垒中去!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像知识分子又有什么不好?马克思还是一个大知识分子呢!如果没有马克思这个大知识分子创立了科学社会主义学说,能有苏联的十月革命吗?能有中国今天的社会主义制度吗?无知的农民如此仇视知识分子,真是令人不可思议!”陈文海紧握双拳,狠狠地跺了跺脚,愤愤然地朝他们俩大声嚷道! “你朝我们俩发这么大火干什么呀?!又不是我们俩说你,要对你进行批判!”见陈文海如此激动,陈雅丽不禁笑了起来。 “陈雅丽同志,你别搞错了,我不是朝你们俩发火,而是对这种极其荒唐的现象感到气愤!”陈文海转而问张建国,“我刚才说的话不对吗?”
“你刚才说的话并没有错!”张建国耐心地对他说,“问题是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你戴上眼镜,就在思想感情上和贫下中农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么说,我不应该看书,更不应该戴上眼镜!”陈文海想了想,然后理直气壮地反问道,“难道我读马列著作也有错?”
“问题是你还读其他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方面的书了!”
“同志,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需要这些方面的知识!” “还有,你不是在插队前而是在插队后才戴上眼镜的,所以,农民们才会对你有看法!”
“这能怪我吗?”陈文海感到很委屈,“我们这里还没有通上电,到了晚上,我只好在昏暗的煤油灯光下看书,这样,我的眼睛能不近视吗?!”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张建国无奈地摇摇了头。
“只是什么?”由于太气愤,陈文海步步紧逼!
“只是农民们没有多少文化,你刚才说的那一套谁会听呢?”张建国只好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往下说。
“……” 张建国拍了一下陈文海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我还是那句老话:别再看书了,好好干活,给农民们留下个好印象!”
“……” 张建国笑了笑,继续对他说:
“难道你就不想将来进工厂或者上大学,真的要在这里扎根干一辈子?别傻了,我的好兄弟!”
“……”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陈雅丽补充道。
一百三十五
陈文海刚拉开抽屉,张惠芳就进来了。她走到陈文海身边,见抽屉里有一封信,便笑着对他说:
“这就是你写给团支部书记田大亮的那封信的底稿吧?”
“对!”陈文海笑着问她,“你想不想看?”
“想,我太想看了!”说着,便要伸手去拿。
还没等张惠芳把手伸进去,陈文海已经把那封信的底稿给拿出来了。他把底稿交到张惠芳的手上,然后笑吟吟地说道:
“好好欣赏欣赏我的文笔和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
“听说田大亮才小学文化水平,我真担心你的这封信他根本就看不懂!”
正在这时,韩素梅在门外大声喊道:
“陈文海,有人找你!”
“谁找我?”说着,陈文海便连忙从屋里出来,张惠芳紧随其后。
“原来是你呀!”陈文海问田大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田大亮没有马上回答陈文海的问话,而是看了一眼张惠芳,然后和他开玩笑:
“你这真是‘金屋藏娇’啊!”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陈文海问田大亮。
“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和你随便聊一聊。”田大亮笑着说道,“我们俩还是边走边说吧!”随即,他摊开双手,“请!”
于是,他们俩便向那条乡间小路上走去。
来到那条乡间小路上,耳边是哗哗直响的小河流水声。由于连日下雨,山洪暴发,这条小溪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条波涛汹涌的小河。
“我读了你写给我的那封信,觉得你好象认为自己很了不起,好象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其实,问题并不像你想象得那么严重!”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其实,我只是在信里讲了几句自己心里的一些真实想法罢了,丝毫没有你所说的那些意思!我认为:这些想法凡是要求进步的革命青年都会有的!”
“要求进步固然没有错,然而,也不能因此对团组织产生怨恨和对立情绪!”
“我没有这样的情绪!”
“你不要不承认!矢口否认是没有用的!”田大亮打起官腔来,“你应该正确对待群众的意见,经得起团组织对你的严峻考验!”
“你所说的群众是指哪部分群众?”陈文海一针见血,“在你的眼里,只有像田胖子和杨东生那样的人!”陈文海接着反问道,“他们的意见能代表所有的群众吗?”
“像你这种态度,团组织根本就不会考虑你的入团问题!”
“我压根就没有对你们抱什么希望!”
这次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
一百三十六
休息的时候,陈雅丽问陈文海:
“刚才,田大亮找你谈话是不是为了你的入团问题?”
“你快别提他了!”此时,陈文海的气仍然没有消,“像田大亮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团支部书记?根本不够格嘛!”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张惠芳笑着对陈文海说,“刚才,我怎么说来着?”
“你说得一点儿都没错,田大亮根本就没有看懂我写给他的那封信!不仅没有看懂,还极其严重地歪曲了我的意思!”
“像他这样的文盲,你根本没有必要生他的气!”张建国对他说。
“你不是和团委书记的关系挺不错的吗?”陈雅丽对张建国说,“你应该多和他说说陈文海的事,也许,他能帮上陈文海的忙!”
“我没少和他说陈文海的事!”张建国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烟,问陈文海,“怎么样,来一支?”见陈文海摆摆手,便抽出一支叼到嘴里,用火柴点燃,吸了几口,然后接着说道,“他也有他的难处,对团支部内部的事他不好直接插手!这是组织原则!”
“这么说,就只好任凭田大亮胡来,任凭田胖子和杨小东那伙人胡作非为?”陈雅丽说。
“这有什么办法?”张建国又吸了几口烟,“现在情况很复杂,我们只能暂时忍着!”
“这就叫‘正不压邪’,歪风邪气暂时处于上风!”陈文海说。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张建国说。
“不过,我坚信:正义最终必将战胜邪恶!”陈文海反问道,“乌云能永远遮住太阳吗?”
“你总是对未来充满信心!”张建国称赞道。
“你真是一个革命的乐观主义者!”陈雅丽也称赞道。
“你们看,太阳出来了!”张惠芳笑着朝大家喊道。
大家抬头一看,太阳果然已经从云层中钻了出来,用它的万丈光芒普照人间!
一百三十七
休息的时候,陈雅丽笑着对张建国说:
“今天中午,我和王雪纯到供销社去买东西。你猜,我们遇到了谁?”
“我怎么猜得着?”张建国吸了一口烟,然后继续说道,“你就别卖关子了,还是赶快告诉我吧?”
“好,那我就告诉你——”陈雅丽接着说道,“我们遇到了周红梅。”
“你们怎么会遇到她?他们二队附近不是也有供销社吗?她干吗要舍近求远到我们这儿来买东西?”
“她现在不在二队住,搬到学校里去住了。”
“这么说,她调到学校里去教书了!”张建国笑着说道,“她总算如愿以偿了!”
“其实,周红梅并不喜欢当老师。”
“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还要到学校里去教书?”
“这你就不了解情况了吧!告诉你吧,那是由于干农活太累了,因此,她才想去当老师。”
“老师这一职业适合你们女孩干。”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老师这一职业比较清闲?”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老师这一职业属于脑力劳动,而知识妇女适合从事脑力劳动。”张建国反问道,“难道我不知道当老师也是很辛苦的吗?”
“知道就好!就怕你不知道!”陈雅丽和他开玩笑。
“其实,陈文海也应该去当老师。”
“他也愿意当老师。陈文海曾经告诉过我,他想当中学语文老师,这是他的美好理想。他还告诉过我,如果他将来能上大学,就上师范院校。他说,只有上过师范院校后再去当老师才是名正言顺的,他不想误人子弟。”
“他总是很正统!”
“正统又有什么不好?”
正说到这里,陈文海过来了。张建国笑着对他说:
“明天,你陪我一起到学校里去看周红梅,好不好?”
“怎么,周红梅调到学校里去当老师了?”
“对!”
一百三十八
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后,张建国和陈文海沿着那条乡间小路向周红梅所在的那所学校走去。
刚走到半路,他们俩遇到了团委书记李志强。
“这位就是我们的团委书记李书记!”张建国笑着向陈文海介绍道。
“你好!”陈文海连忙向他问好。
“你好!”团委书记也连忙向他问好,然后笑着问道,“你就是陈文海吧?”
“你怎么知道我叫陈文海?是张建国告诉你的吧?”
“对!”团委书记笑着告诉他,“张建国经常在我的面前提起你!你可是我们这里的大秀才呀!”
“大秀才不敢当,我只不过是胡乱写了几篇东西,那些东西都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
“你太谦虚了!”团委书记笑着说道,“我读过你写的文章,散文文笔优美,行文流畅,理论文章逻辑性强,很有说服力。读了你的文章后给人的印象是,你有一定的文学功底,有较高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
“你过奖了!”
“今天晚上,你有没有空?”张建国问团委书记。
“有。”
“那今天晚上我就和陈文海上贵府去登门拜访,如何?”
“那我当然欢迎了!”
和团委书记告辞后,他们俩继续向学校走去。
来到学校后,周红梅笑脸相迎。她笑吟吟地说道:
“欢迎二位光临我的陋室!”
“你的雅居很有文人的气息嘛!”张建国见她的书桌和书架上有不少书,便这样和她开玩笑。
“我算什么文人?只不过是一个穷教书匠罢了!”
张建国走到书架前,从一排书里抽出一本,然后边翻书边问道:
“书架上的这些书你都看过了吗?”
“有的看过,有的没有看过。”然后又补充道,“大部分都看过。”
“你现在可有时间看书了!”
一百三十九
由于这里地处鄂西北山区,又没通上电,因此,一到晚上,就到处是黑咕隆咚的。在这黑漆漆的夜晚,山风一阵阵地刮着,使地里的庄稼和路边的大树发出悉悉嗦嗦的声音。
张建国和陈文海打着手电筒走在这漆黑的夜晚。
走了一会儿,陈文海对张建国说:
“这乡村的夜晚好静啊,我感觉我们仿佛回到了远古时代。那时,虎狼成群,人们过着饮毛嚅血的生活。”
“那时候,没有私有制,没有阶级和剥削,人们过着原始共产主义生活。”
“那时,生产力极端落后,物质极端匮乏,人们经常忍饥挨饿,因此,也就不可能产生私有制,没有私有制,也就不可能产生阶级和剥削。”
“从一定意义上讲,私有制的产生是一种社会进步,因为私有制产生以后,产品越来越丰富,人们的精神生活也变得越来越丰富多彩。”
“现在,我们要消灭私有制,建设社会主义和实现共产主义。如果从哲学的角度讲,这就叫否定的否定。阶级社会代替原始共产主义社会是私有制对公有制的否定,现在的社会主义和将来的共产主义社会是公有制对私有制的否定,也就是否定的否定。这第二次否定比第一次否定更有意义,更为人们所欢迎和向往,因为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是更加进步的社会制度。”
“这否定的否定无论是在自然界还是在人类社会都是普遍存在的。”
“这‘否定的否定’里所说的‘否定’不是简单地说‘不’,也不是凭主观意志宣布某种事物不存在,而是符合客观事物本身规律的否定。”
在这寂静漆黑的乡村夜晚,张建国和陈文海边走边从哲学的高度谈论社会制度的变更和社会形态的更迭,不知不觉间,团委书记家就到了。
“你们说来就来了,没有让我白等!” 团委书记打开门,笑脸相迎。
张建国和陈文海进屋后, 团委书记连忙笑着说道:“快请坐!”等张建国和陈文海坐下后, 团委书记笑着对陈文海说:“张建国经常到我这儿来,你是第一次来,是稀客呀!”然后又和他们俩开玩笑:“你们俩光临寒舍,使我这里蓬壁生辉,小生感到不胜荣幸!”
“哈哈,你就别再在我们俩的面前卖弄你的学问了!” 张建国也和他开玩笑,“你是一介书生,处处透露出一股酸腐味!”
“你还讽刺挖苦我,难道你就不是一介书生吗?” 团委书记继续和他开玩笑。
“我们俩都是!”说完,他们俩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百四十
开了一会玩笑,团委书记收敛笑容,关心地问陈文海:
“怎么样,你现在还好吗?”
“还可以。”
“我看你今天晚上的气色还不错!”
“那是由于我们俩刚才在路上谈论得很愉快!”张建国插嘴道。
“谈论什么呢?”团委书记问。
“谈论哲学!”张建国笑着说道,“我告诉过你的,陈文海对哲学很有研究,在这方面,他要比我强多了!”
“谈不上研究,只能说是对哲学略知一二!”陈文海连忙“纠正”道。
“你真谦虚!”团委书记笑着说道,“越有学问的人就越谦虚,这才是真正有学问的人!”
“承蒙夸奖,鄙人不胜感激!”陈文海也笑着说道。
“你在看什么书?”张建国见团委书记面前有一本书摊开着,便这样问他。没等团委书记回答,张建国站起身拿起这本书,一看封面,原来是一本《中国青年》杂志。
“在上高中的时候,我也喜欢看《中国青年》!”
“获益匪浅吧?”
“那当然了!”
“听陈雅丽说,你在在上高中的时候还当过一阵子团委书记。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张建国补充道,“我正是在那个时候养成了看《中国青年》的习惯。”接着又说道,“如果团委书记连《中国青年》都不看,岂不成了大笑话了吗?”
“团委书记看《中国青年》,这是工作的需要。”
“其实,不光团委书记要看《中国青年》,团支部书记也应该看《中国青年》。”陈文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你说得很对!”
“那么,田大亮他看不看《中国青年》?”陈文海问团委书记。
“他有时也看。”团委书记告诉他,“由于他的文化水平有限,有的文章他看不懂。”
“他的文化素质好象很低!”
“这个嘛……”团委书记笑了笑,“农村的教学质量不能和城里比。遇到田大亮这样的团支部书记,让你受委屈了,还得请你多包涵!”
“这倒没什么!只要团委书记能正确评价我,我也就知足了!”
“农村嘛就是这样,我们应该面对现实!”张建国说。
“你好象对农村看得很清楚!”团委书记说。
“谈不上很清楚,只不过是我在现实面前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罢了!”
“这样就很好嘛!”团委书记说,“保持清醒的头脑,就不会在现实面前被碰得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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